“我有个主意,不过需要你…帮个小忙。”谢天麟看他挂了电话才迟疑地道,整个通话期间他一直在观察着单飞的神色,所以大概了解到,现在不是一个提出建议的好时机,但他没有更多的时间去等待“你觉得一场车祸怎么样?”

 “什么?!”单飞几乎跳起来“不,我不会参与!”他的智商并非负数,这说明他还不想以杀人未遂被起诉!

 “当然不是你!你只要把我送到什么地方──远离酒吧──然后你下车,我自己来,撞上个什么东西。当然,用我的车。”谢天麟不耐烦地瞥了单飞一眼,道:“不花你一分钱,如果你愿意,我会为耽误你的时间而给你补偿。”

 “去死吧,你!嗯,你说什么…车祸,然后头部受到震荡损伤,这倒是说得通。不过你行吗?你控制不了,可能一下就挂了。”

 单飞上下打量着谢天麟,后者面色惨白,摇摇欲坠。叹了口气,他摇了摇头“你觉得打劫怎么样?就说你被一个瞎了眼的瘾君子,在停车场从背后袭击。”

 “行不通!”谢天麟用“你是白痴”的眼神看了单飞一眼“他们会掘地三尺,把这个人找出来!”“可是他们找不到,”

 单飞撇了擞嘴“那他们又能怎么样?”“确实,但总会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瘪三提供一条消息,说他看到在事发时刻,有那么一个人跟我在一个停车场说话,而这个该死的对话者,外表看起来就像是你。”

 单飞叹了口气。的确,他做得不够隐密,会有人看到他们在一起,甚至看到他们在酒吧。而以谢家的关系网,只要查,那么找到真相便是迟早的事。这就是说,他们只有一条独木桥可走。

 “我的车在那边。”谢天麟指了指停车场的尽头。亮银色的法拉利,漂亮到了极致,不过,也仅只是刚好能够配衬谢天麟而已。无论是从外貌还是身家上来讲,谢天麟都是个极品,他唯一的问题就是人品不好。单飞耸了耸肩,想。

 “改装过了?”车子一发动,那非同一般的引擎声,就告诉单飞这辆法拉利不是平常货色。他挑了挑眉,不赞同地瞥了一眼旁边位置上蜷缩的谢天麟。

 “警官,你转到交通组了?可喜可贺。”谢天麟并没有费事抬头,仅从华丽的靠垫里送出一声虚弱的嘟嚷。如果在平常,单飞绝对会为此把谢天麟带入警局喝咖啡,那时候他们对侦查谢天麟触犯刑法绝对不会遗漏任何蛛丝马迹,但此刻…好吧,这并不重要。除了摆平谢天麟“无故”

 头破流血的事件之外,一切都不重要。他们目前唯一要做的,只是找一个容易出车祸的地点,然后制造一场看起来真实的车祸。平安夜的晚上到处都是人,尤其海边。兜转了一圈,单飞终于将车停在了一个巷子里。

 路的尽头有一个制水阀,刚刚到保险杆的高度,夜间行车,尤其是喝过酒的人可能会忽略它。

 “你确定…要这么做?”他问,语气中带着无法遏止的关心。真是见鬼了,他暗自想,我真是同情心泛滥!“下去吧。”谢天麟看着单飞迟疑地开门下车,然后努力把自己的身体挪到驾驶座上。

 “真的必须要自残,也不能让你老爸知道?”单飞站在车外,不死心地道“他虽然是个混蛋,但还没有那么可怕吧?”尤其对自己的亲生儿子,他在心中补充道。

 “滚开!”谢天麟的身子猛地一震,他暴躁地道,开始发动汽车,不带一丝犹豫。“喂!”单飞想再说点什么,但车子已经如离弦的箭一样窜了出去。谢天麟似乎是在蓄意自杀,又或者他伤后对肢体失去控制,而他的法拉利性能却又太好。

 车子就像电影里的特技镜头那样迅猛前行,完全没有一丝回转的余地。“喂…”单飞几乎无法收敛面部的惊恐神情,在听到一声可怕的巨响之后他猛地一哆嗦,整个人这才清醒过来。

 他跑过去,隔着龟裂的车窗,他看到谢天麟瘫软在椅背和安全气囊之间,不只是右额角,眉心稍稍往上一点的地方也在流血,很显然的,他已经完全失去意识。

 “谢天麟,谢天麟!”单飞用力地拉车门,但是失败了。他不知道是在关门的那一刻车门自动加锁,还是谢天麟故意为之,又或者是车门在剧烈碰撞中变形卡在那里,在单飞大力拉拽之下依旧保持焊死状态。

 “你醒醒!”他叫道,转而用力拍打车窗,但里面的人毫无反应。不是这样的,本来不需要这么大力地碰撞…烦躁地挠了挠头,单飞掏出电话,迅速地拨通了急救中心的电话。

 听到那边承诺会立刻赶到之后,他才松了口气。再看进车子的时候,他看到血线已经蜿蜒到谢天麟的下巴,而这个双目紧闭的肇事者一点醒来的迹象也没有。

 “醒一醒!”单飞再次大声叫道,伴随着更加用力地拍打车窗。火血性心跳停止,大脑缺氧,缺乏紧急救护,单飞不只是担忧这些。那些点滴从裂开的油箱里落下来的汽油,就像敲打在他的心头!太妙了!就这么漏下去,那么短路的引擎打着的电火花将会引发灾难性的爆炸,单飞又气又急地想,然后全港的警员都省事了!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担心谢天麟!当他企图用外衣包裹着胳膊去砸车窗时,才惊觉衣服还在谢天麟的身上披着。

 “够狠!”他愤怒地一脚踢在车身上,感觉到骨折般的剧痛,他终于大声咒骂起来“妈的,你以为这是装甲车啊…”远处隐隐传来警车的呼啸,单飞悚然一惊。出于任何原因,他都是一个不该在车祸现场的人,若是被当作目击者录口供那就更糟了,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把从BURNINGBAR到车祸现场的这一路解释明白,而当这一切传进谢氏时,谢天麟这一撞会变得全无意义。

 更何况,单飞咬牙晃了晃头,他为什么担心呢?他有什么理由担心?!慢慢地退到人行道,单飞迅速地跑过一个街区,叫了计程车回到BURNINGBAR。他的同伴在等着他,他决定痛痛快快喝一场,然后把这噩梦般的一夜忘掉。

 ---如果让单飞自己形容,那么他认为自己的“遗忘计划”很成功。那天晚上,包括准新郎在内的几个人都喝醉了。

 早上被伴娘打来的电话吵醒时,单飞觉得头痛如裂,整个头盖骨里混乱得像是里面在熬一锅糨糊,宿醉的难过让他无法去思考任何东西──这可实在是太妙了,他不得不这么想。

 跟同样勉强支撑起身体的杨帆,一齐将准新郎从床上抓起来,塞进装满冷水的浴缸叫醒之后,准新郎卢锦辉和伴郎杨帆匆匆忙忙地去换衣服,而单飞跟叶利则忙着检查红包、戒指等重要物品是否还在它们该在的位置。

 他们不能确定自己是不是记错了,但前一晚,他们似乎曾经白痴般地将戒指当球一样的抛来抛去。哦,是噩梦,噩梦。我们不会干这样的傻事。单飞在心中默念。而就在这个时候,电话再一次拼命地响起来。卢锦辉百忙中一把抓起电话用肩膀和下巴夹着“别催了,我不会把新娘遗弃的,马上就到!”

 他一边整理裤子,一边叫道。然后,他惊讶地“啊”了一声,用难以置信的声调问道“什么?死了?什么时候的事情?”

 红色天鹅绒盒子脱手落下去,刻意遗忘的场景如同电影画面般地在脑海里重播,单飞怔怔地站在那里。他想。自己心里除了难以置信,就是恶心和困惑,这期间绝对不包含一点点的难过,只是太…太突然了,这一切来的…快到令人震惊,完全无法回神。

 “谁死了?”叶利放下手中的杯子,问道。“你那个案子可以不用跟了。”卢锦辉苦笑着道“张SIR说,那个自称玩枪走火的男孩子昨天晚上自杀了,现场有一份用血写在床单上的遗书──他说自己是畏罪自杀。”

 “不会吧?!”叶利大叫道:“在看守所里?”“用不知哪儿来的锯条磨成的刀子。”“妈的!”叶利把纸杯从桌上扫落。“他妈的!”单飞大骂道,疾步走出门去,用力将门摔上。他妈的!谢天麟,杀人灭口,干净俐落,你干得好!

 我真是见鬼的失心疯,居然以为死的会是你,更见鬼的,我居然还会为此而不安。我真是疯了!单飞抓紧了楼梯上的栏杆,在心中狠狠地诅咒。

 ---虽然整个警队的同事心情都非常郁闷,但卢锦辉的婚礼还算是进行得很成功,一切都没有差错地按照事先的计划进行,接亲、行礼、酒席都中规中矩。

 单飞没精打采地想,而且,不幸中的大幸,卢锦辉已经泡汤了的婚假奇迹般地恢复了。当然,这还是要感谢谢天麟,多亏这XX养的把事情做得如此干净俐落,为他顶罪的男孩的自杀,是如此清晰明显而又无法辩驳的事实,一丝一毫他杀的痕迹都没能挖掘出来。

 譬方不能够找出任何人──主要指的是谢天麟及其党羽──来对此事负责,除了一名看守所的同事因为工作过失被处分。但那不是实质性的负责,而且对案情毫无裨益。一个少年就这么死了,没杀人灭口的痕迹,没威胁恐吓的线索。

 而打算藉此作为突破口来攻破谢天麟的防御计划彻底失败,再也没一丝一毫的证据,可以用来指控谢天麟枪杀一名缉毒警员这个黑、白两道都心知肚明的事实。那个该死的黑社会从此案中解脱了。那死变态该去庆祝了吧,为他手底下的两条人命!

 是不是也顺便嘲笑一下警方的无能?那名被处分的同僚是不是他收买的──因为那磨尖的锯条小刀的来历始终是个谜。单飞愤愤地想,当然,如果谢天麟没有死于车祸的话!他不知道车祸的结果到底怎样。

 从现场逃离的时候,他就决定要把整个荒诞的闹剧都忘掉,因为他实在抓不到这件杂乱,诡异事件的重点。见鬼!到底什么是真的?他又是怎么搅进来的?他该关注的是他的朋友是否会为此坐牢,还是谢天麟对他的挑衅或调侃,还是车祸?

 单飞对这件无法形容的突发情况的唯一反应,就是头脑里一片混乱,或许还有恶心,他猜测。

 不管怎样,他单飞还是兵,谢天麟还是贼…该被诅咒的贼。如果再次见面,两人还应该是剑拔弩张的…单飞为了抓谢天麟而努力,而谢天麟则应该忙于脱罪。不,不是,单飞相信自己对见到一个活着的谢天麟没有盼望,哪怕是一丁点。

 如果那变态死于车祸,唯一遗憾的就是不能借次摧毁谢氏家族。如此而已!可他到底死了没?在单飞的心底,一个小小的声音有点担心地问。

 新郎和新娘坐上礼车赶往机场的时候,表情不算太愉快。一半是因为在此之前他们以为婚姻被取消,所以只是计划了一场日本之行,算是一场仓卒的蜜月旅行,然而现在忽然多出来了两周假期…这段时间多么适合一次欧洲探险!

 可是现在计划已经太迟了。另一半沮丧的原因,就是夫妇两个都是警方人员,重要目标人物之一的成功脱罪,对他们不能不说是一个沉重的打击。

 表情更不愉快的,是他们坐车从机场返回的那一刻…他们没想到,即便是蜜月旅行也如此地充满坎坷。到了日本的第二天,卢锦辉的护照就慕名奇妙地遗失了,在被扣留十二小时之后,两人灰溜溜地被遣返香港。

 也就是说,他们全部的旅行,就是在日本一家安检人员指定旅馆的两个小房间里,度过的那十二小时。

 毫无疑问,他们的婚姻生活有一个很差劲的开始。不知道算不算幸运,销假上班之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并不是唯一霉运十足的人。扬帆被一个飞女投诉,说在一次大规模的反黑扫黄行动中查看身份证时非礼她,更糟糕的是那飞女还未成年。

 上面表示新闻媒体很重视这件事,所以他被停职调查。叶利的麻烦要简单一些,他只是制造了一场交通事故而已…应该是被莫名其妙地卷进了一场交通事故。

 那是在他从舞厅出来之后,好消息是没有人员伤亡。但不太有利的证据是随后的例行酒精检查中,工作人员在他血液中发现类似摇头丸的成分,这意味着叶利面临着失去工作的威胁,如果他不能证明自己被人陷害的话。

 跟他们比起来,卢锦辉发现自己十足地幸运。他们应该集体去跨火盆,洗柚子叶。单飞的眼睛冒着红光。“小人!卑鄙无耻的小人!我会让你老死在监狱里,而等你死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连自由是什么样都记不起来!”

 他一边喃喃地咒骂,一边把厚厚的一大叠资料扔在桌上。“是什么?”卢锦辉没精打采地问。现在他们的办公室很冷清,至少少了两个同伴。

 “从交通组调来的资料。”单飞没抬头。他迫切地想要把那没死在交通事故中的变态同性恋,从某个医院中抓出来,然后把该人活生生地捏死!“是…阿利的案子?”卢锦辉打起精神,凑过来关切地问。

 “不,”单飞继续用力地翻阅资料“是谢天麟那个变态!”“啊?”“都是他搞的,我敢肯定!”龌龊的手段,幼稚无耻,不仅恶毒还很下流,单飞认为现在的结果,还不如让谢天麟直接投诉他们来得好。

 “那天晚上在洗手间里,阿利他们痛揍了他一顿。”“啊?!”卢锦辉眼睛张得极大,似乎眼球就要脱眶而出。他确实不知道那晚的事情,当时他心里太乱了,说不清是对未来生活的恐惧还是期盼,他喝了很多酒,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的思维混沌,而不能够思考任何问题,所以,他做到了。

 “他在报复。”单飞道。他相信叶利和扬帆自己也明白问题的所在,只是他们没证据把自己的遭遇跟谢天麟联系起来,现在就算他们自己自首说袭击过谢天麟,那也不过是给自己多加一条罪名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