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哥伦比亚的麦德林,帕罗布?埃斯科巴死后,那里的毒品交易不仅没有停止反而增加了,他的死只让那个地区变得更混乱。”“但如果我开了枪,他们也许就不会死…”“…只是也许…”

 艾理斯把伊恩抱起来放回床上,他们的双臂紧紧环绕对方,腿部相互交叠。紧密的贴在一起,想把某些痛苦遗忘在对方身体里。

 “他们把我们挨个钉在墙上,再揪着头发慢慢从上面扯下来,比赛谁手里的俘虏留在钉子上的皮肉多。

 在一次折磨中我失去了意识,醒来后是一片热带丛林。我身上的伤口在流血,但手里有一把我们的刀,本能让我想活下去…”艾理斯的嘴唇贴在伊恩脖子那处面积骇人的圆型伤疤上。“这一定很痛…”他低声说。“这是我自己弄的…”

 艾理斯在黑暗里望着伊恩的眼睛,他抱着伊恩的手臂用力收紧。“人在极度艰苦的条件中不会轻易自杀。

 我到溪边喝水时一条水蛭溜进了我的嘴里,它咬着我的喉咙不放,身体因为吸了血胀大,堵住了我的气管,使我无发呼吸,我只好用匕首把喉管割开,插进一个苇管当暂时气管,但仍然没办法把水蛭挖出来。

 我接着走了两天,血的味道引来了一条土狼,我们都很饿,本能让我们都想弄死对方好获得活下的机会。

 它咬住了我的肩膀时,我的匕首刺破了它的肝脏,当温热的狼血流进我的喉咙时,我知道我是获得生存机会的一个…再后来,在我再也撑不下去时,遇见了阿尔塔,他的打扮像是在狩猎,他带走了我…”

 “他救了你,所以你对他心怀感激?”“…一开始是,但很快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身上打着石膏,缠着绷带,他就压在我身上,我动都动不了,只好任由他乱搞…”

 艾理斯想着是不是要告诉他,阿尔塔和玻利维亚那错综复杂的关系,但他终于还是没说,因为伊恩可能会无法承受。

 他望向窗外风暴肆虐的天空,不时有闪电伴着惊雷撕扯着剧烈翻滚的乌云,这样如同世界末日般的沉沉黑夜。

 他用力搂紧伊恩,把头贴在那有着疤痕的脖颈上,紧紧的用唇吻着那被高烧折磨得滚烫的皮肤…如果,我们的观念总是充满邪恶的欲望;我们的诞生是女人必需承担的苦难;

 我们的生命总是无法避免伤害和欺骗带来的痛苦,而死亡是我们最后的结局…

 那,为什么,还要赐我们生命呢?仁慈的父…我的罪孽是如此深重…---伊恩再次醒来的时候,风势已经渐缓,暴风雨已经过去了。

 他趴在床上望着窗外,看着大块的乌云漆黑的颜色仿佛被昨夜的暴雨洗净,露出晨星璀灿的幽蓝天空。他感到艾理斯那双有力的胳膊仍然紧紧抱着自己,就把它们从身上轻轻拨开。

 然后,他起身下地,推开了木屋的门。手腕和脚踝上铁链的残体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声响。一阵凉风拂过伊恩的身体,那清爽的自然力量好像吹走了他身上沸腾似的高温和伤口不间断的疼痛。

 伊恩把视线移像远方,高大的树木茂盛的枝叶随风起伏着,像一片深绿浅绿交叠翻滚的海洋。

 很快一抹火红的亮光从蔚蓝和碧绿中跃出,明艳的光线迅疾飞掠,转瞬间耀眼的金黄色就涂满了整个世界。天亮了。“…真美…”伊恩听到艾理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没有转头,仍然望着旭日东升的山林,隔了很久才说:“…你知道吗?每天我醒来,意识一旦清醒,就要再次接受那些痛苦的记忆…每一天…每一天我都要面对再一次同样的幻灭…”

 艾理斯从身后抱住伊恩,他的头靠在伊恩肩上,他们望着同样的方向,在壮丽的自然美景中把身体紧紧贴在一起。

 伊恩感到对方的体温正流进自己的血液,觉得心里的悲伤和绝望正得到安抚。他听到艾理斯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一切都会过去的…”“…”伊恩沉默了一会,然后说“所有一切?”

 “圣经里说‘伤心的人还是应该坚持不懈的爱上帝,信上帝;上帝决不会欺骗你,最后也不会抛弃你。凡是上帝所爱的人,上帝总要磨练他’。”“…你信仰上帝?”

 “当然不,可是我们不能因为痛苦就忽视美好的阳光。把那句话里的‘上帝’改成‘希望’吧,这个词更实际。”

 艾理斯松开伊恩的身体,他开始在木屋翻找有没有能够对他们有所帮助的东西。伊恩转过身望着这个刚刚还用圣经劝慰别人,但下一秒就立刻背弃天主的杀手。

 在柔和的晨光中,闪着水光的绿叶间传出鸟叫。伊恩听到艾理斯低声说:“…我不相信有天堂,因为我被困在地狱太久了…”

 艾理斯拿着一把铁钳走进伊恩,他把留在伊恩身上的镣铐拧掉,然后他望着那双黑眼睛说:

 “不过,即使上帝抛弃了我们,我们也不能抛弃自己;一切都有可能是错误的,所以,就让我们把责任和痛苦交给错误,让错误去承担一切。”

 伊恩望着门外灿烂的阳光,那跳动的金色好像就在他脚下,他突然觉得好像很久都没欣赏过日出了。原来日出的美丽是不会因为他两年来的痛苦而减少一分的。“如果你是我,会怎么做?”

 伊恩突然问。艾理斯砸开了用绞链锁着的铁柜,把里面装在铁盒里的子弹倒在地上。

 他听到了伊恩的问题,转头对伊恩露出个笑容,抓起一把子弹,从墙上取下一把猎枪递给伊恩。

 “拿好,中尉,雷明顿点三三来福枪和子弹,是你现在最需要的。别把仇恨加到自己身上,它属于你的敌人。”

 那细长的手指一碰到枪时,艾理斯觉得某有种东西在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活了过来。专属于猎杀者的危险和骄傲,正从这个浑身是伤的男人每一个毛孔透出来。“再加上一把费-塞匕首,我们就是最危险的猎人。”

 伊恩熟练的把子弹上膛,他笑着对艾理斯说。“永远不要无故拔刀出鞘,也不要在获得荣誉前收刀--这是你们小队的信条吗?”

 艾理斯拿起另一把猎枪,他好奇的问。伊恩走出了木屋,艾理斯听到他的声音随风传来。“那你知道费尔班设计这把匕首的最终目的吗?”

 伊恩停了一下,接着说“费-塞匕首的功能只有一个:杀人。最快最有效的杀死你的对手是这把匕首的唯一目的。不附加任何其它功能的杀人工具。”“噢!爱!”

 艾理斯用力踏着刮住他裤脚的一簇野藤,他不得不用手把那些满是倒刺的东西从腿上移开,那植物的茎很坚韧,艾理斯用力拉扯了好几次才把它从身上弄掉,结果害得自己的手指受了伤。“这个该死见鬼的地方,这些奇怪无用的植物!”

 “只是些野藤,艾理斯,别管它。”伊恩一手拿枪,一手拨开身前的树枝。前方的草丛突然传来一阵声音。艾理斯迅速举枪准备射击。“别开枪,”伊恩拉住了他的手臂“那不会是你的敌人,只不过是一头短尾鹿。”

 艾理斯手指仍然紧贴扳机,过了一会,他看到一个灵敏的身影在前方30码的草丛里一闪,他看到了那在阳光下亮闪闪的黄褐色。“你怎么知道?”他疑惑的问。

 “我看到了泥上的蹄印,而且这些草倒塌的高度也正好符合,我还听到了它嘴嚼青草的响声。”伊恩平静的说“人和动物制造的声音我还是分得清的,而且他们的气味也有很大不同。”

 艾理斯上下打量着他,然后说:“你是西部拓荒时期的传奇人物基特?卡森吗?”

 伊恩没有理会他,他紧握着猎枪,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走那边。”他指着一丛茂盛的毛茛科植物说“那边有水声。”“为什么?”

 艾理斯跟上他。“…这是野外生存最基本的常识。”“原因呢?”“我不是负责扫盲教育的社工。”“…”远处传来一声野兽的低吼。“是什么?”

 艾理斯问,他扶了一把伊恩有些摇晃的身体,那隐隐透出血迹的脚踝让他很担心。“狼。”

 伊恩试意他自己没事,不过腿上伤口的剧痛和高烧这样浪费体力还是让他很困扰。“噢!上帝!它们不是只有在晚上对着月亮时才叫吗?”

 “…”伊恩无奈的摇头“只要它们愿意,什么时候都可以叫。”“它在说什么?”

 艾理斯拉着伊恩坐在一块石头上,他蹲下去撩开伊恩的裤腿,从背包里拿出从小木屋顺手牵羊的消炎药处理那渗血的伤口。“我想它饿了。”“我也很饿。”

 “…别这么孩子气。”树林上空突然传来一阵展翅声,一群雷鸟盘旋着飞上蓝天。

 伊恩示意艾理斯安静,但对方已经端起猎枪作好了战斗准备。艾理斯直起身,伸手把伊恩从岩石上拉起来。

 “比比看谁更厉害,中尉”他端着枪低声对伊恩说“我觉得我胜券在握。”伊恩只是笑笑,拿起枪开始从左侧向那些人靠拢。

 艾理斯穿过黑色的胡杨树林,某些只及脚踝的芒草带刺的种子黏着他的袜子,让艾理斯觉得脚踝一阵阵的发痒。他腿上有伤。艾理斯想,这会不会使那些伤口变得更糟?妈的!阿尔塔?斯图里特,你这个畜牲,你居然敢那样对待他!我一定要杀了你!

 这种仇恨让他自己都觉得吃惊。一直以来,‘蓝色兰花’就是一名冷血杀手,对过去选择遗忘,对未来没有期待,至于生活着的现在,只做两件事--收钱,开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