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关上门,豪华化妆室内寂寞的宁静,简直有形有质,会流淌。明亮的日光光谱柔和镜前灯下,杨家明细细审视自己。镜子里,是一个华美的女人。

 熟悉的陌生人…眼角鼻翼眉梢都巧妙嵌着亮晶晶水钻装饰,全身大半裸露,点缀着层层叠叠褶皱以及羽毛和裘皮的装饰,衬底是黑色S/M风格皮装,紧紧裹束着线条优美巧夺天工的义乳,渲染出狂欢气氛应有的繁华绚丽。

 刻意用水粉胭脂仔细妆点出的绝美面容,鲜亮明媚;精致五官流动着惊心动魄的美丽,还隐约流动一丝最能诱惑男人心神失守的柔弱。冷冷对镜,轻松绽开多年来练就的微笑,那笑容显得欢乐而自然,明媚鲜艳到极点。

 表情依旧像当年无懈可击,连眼梢唇角微弯的迷人弧度,都依旧漂亮得足够令男人失魂落魄…杨家明成长过程中真正与众不同的功课,不是伊顿或牛津的人类思想菁华,而是诱惑男人的全套本领。

 会所目前现金运转状况相当良好,因为有很多钱又需要安全性与刺激的有钱人绝对够多…或者,是有了钱以后,很多平常的喜悦就会消失,不得不求助昂贵奢靡的享受来刺激?目前这里并不需要老板杨家明动用当年阿姆斯特丹的求生经验,亲自上台表演来拉动人气。

 这一次居然选择重新上台,不过是答应满足朋友的好奇心,点缀平静到苍白的生活。魏曼自上海回来后,三个人如常相约一起喝酒,听他滔滔不绝描述在摄影棚猝然遇见厉泰铭的种种细节,以及电话沟通之后的努力。说到回北京以后,还可以拿什么新鲜理由约厉泰铭出来见面,会所表演也是噱头一种,大家觉得靠谱。

 一时情急,魏曼尽量忍住猴急,笑嘻嘻开出赌约:“你真舍得女装上台娱乐大家,我也就舍得一次,帮你抽几鞭”杨家明当然不会傻到把朋友一句玩笑当真,根本不想朋友之间凭空出现不必要暧昧场面,更不至于这么贱,真的愿意做任何事情,只为渴望一顿鞭笞…哪怕身体已经空虚到某个程度。

 但,能让荒凉生命中扶持前行的朋友看见过往生命的另一面,是不是更容易互相理解?多年以后,又一次重新化魅惑妖娆的女妆,杨家明心情不是不震荡的。

 挣脱了枷锁回到父亲国度,他已经拥有了身体、经济的自由,灵魂也不再被扭曲。可是为什么,总若有所失?难道真像莎伦夫人说的“每个人天生都不完整。

 所以我们都寂寞,都需要别人的体温安慰…身体是组成我们生命的一部分,缺失了欲望机制,男人的灵魂将失去光彩”

 ?我们都是普通人,不要妄想拥有神的姿态和意志。只要是人,就不能真正超脱。杨家明终于得回自由,但觉得生命荒凉空旷,只好选择纵欲…真正有效的,居然是鞭笞唤起的身体反应…和祈求友情来对抗空虚,绝对管用,但得到的并不是欢乐。

 想到化妆室外,此刻喧嚣的舞台下,人头涌涌期待着被取悦的看客里面,毕竟有魏曼,有麦迪,心情反而变成了淡淡的温馨。

 似乎一旦有朋友的目光注视着,空寂荒凉的滋味就不那么尖锐了。何况家明还很想弄清楚,自己是不是还有可能摆脱昔日梦魇的魔咒…在自己可以控制的局面里,再一次穿华丽舞衣重新登台,噩梦会否回来?

 指尖细细摩挲着冰凉光滑的镜面上阳光明媚的笑容,杨家明静静微笑着告诉自己,不过是一个帮助好朋友提供约见男朋友理由的游戏,不要想太深。总这么反复跟自己追索生命的理由和价值,这种执着本身,是不是已经接近疯狂?

 +++从很多爱玩朋友神秘兮兮的偷语、窃笑里,陈垦其实早就知道郊区有这么一个玩的去处,这里的园景清幽、装饰豪奢,在某个小圈子早就人尽皆知…掰手指头数,北京城里城外交得起这里的年费、对同性身体有欲望、又这么喜好用身体某个器官取乐的,不过就是这几棵葱几头蒜。

 之前,光林宜就充满好奇与向往地提起好几次,这会所并不直接提供任何情色服务,但所有人都玩得很疯。

 找到合适的机会,林宜还曾试过等午夜过后,找有会员资格的朋友带进来,偷偷参观树影下一些人的露天口交什么的。一直不屑来凑这份好像还挺时髦的热闹,主要是陈垦一向认为自己算有魅力的男人,很没有必要花钱购买享受一夜情的机会。

 不过,在这里看见了薪水本来应该不够资格进来的下属厉泰铭(见到老板,他嗫嚅着解释是朋友邀请…是魏曼热情拉他来看表演),和牌桌上熟悉多年的风趣老友、音乐制作人罗语,陈垦也并没有觉得奇怪。

 明知道厉有温馨家庭、罗从来只对美女感兴趣,但,谁能抗拒天价诱惑且传说中无数人趋之若鹜的奇妙境界呢?

 人类总是渴望得到更多,总是败给自己的弱点。+++当波希米亚感觉的热烈纵情音乐响起,萨克斯风吹起一连串漂亮花哨的滑音,大部分灯熄灭,全场只有舞台上汇聚了明亮的变幻灯光。

 人们本能的把注意力转移到舞台上,欣赏为聚集注意力而设的开场舞:4名几乎全裸、只少数部位包裹黑色通花蕾丝或者金光灿灿亮片的男舞者,都放肆炫耀着性感异常的舞姿,雄健的肌肉上面滚动着清晰的汗珠,挑逗着,大笑着,勾引人们的视线。

 愿意交昂贵到恐怖的会费换取今夜入场资格的人们,多是会被男人激起欲望的男人,或他们邀请来的朋友。

 在这样纵情欲望的舞蹈笼罩下,气氛变得热烈而诡谲。人们忘记了调情或谈笑、拉近距离或尝试约会,以各种快要失控的表情痴痴望着舞台。

 空气中静静蒸发着身体分泌物的味道。舞蹈姿势变得越来越暧昧。裸露大部分身体的男人们随着低沉鼓声的节奏,开始舞出互相抚摸、舔吻旁人身体的姿势,随着台下人们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甚至眼睛里面泛起血丝,更进一步虚拟表演种种男人之间性交的动作。

 真没有想到,居然能在北京郊区这个隐秘昂贵的场所,近距离看见如此大胆热辣、甚至接近羞耻的舞姿,很多男人的定力不够用,开始张嘴大声喘息,甚至忍不住了,悄悄自己伸手揉搓裆部。

 人群中,陈垦静静坐着,身体并没有任何动作。突然觉得口渴,掌心汗湿。原来,男人如此强健的身体也可以成为欲望投射的对象。这并不新鲜的感受让他全身还是紧张了起来,连肌肉都觉得酸痛。

 像是仓促偷窥到某种本该永远成为禁忌的秘密。正在全场气氛一触即发、即将失控的关键时候,乐池里的小提琴迸发出几个烟花般璀璨的装饰颤音,然后,是一声沉重的鼓…灯光突然全部熄灭了。

 把人们全部留在猝不及防的黑暗中,只有欲望的喘息在静静蔓延。每颗被激活了的心正悬在半空中,不知道该期待或者失落。最微妙的一刹那,台上再度亮起了一束追光,是旨在点燃欲望的酒红色。

 出现在众人贪欢视线和沉重呼吸里的,是修长妖娆、被美丽羽纱与裘饰点缀的隐约裸露身躯,和一张绝美的面孔。

 脸上带着阳光般璀璨明艳的笑容,眼睛里面却充盈毫不掩饰的寂寞,其实很不协调,可是这微妙矛盾的柔弱味道,反而成就了强烈的魅惑气氛。

 没有人还能费心去思考,为什么在一群对男人更有欲望的男人中间,舞台上翩若惊鸿舞动着的主角,居然是这样的绝色美人?

 每个人呼吸心跳的节奏,都被低沉得简直就是欲望代言的鼓声操纵。每粒细胞里面沸腾的渴望,也都被柔曼穿梭在四个蕾丝装男人中、优雅无比地表演着种种性爱体位的美丽人儿牵引,不由自主地接近炽热…

 +++尽管镭射灯变幻的表演场内已经被荷尔蒙气息控制,陈垦还是能勉强保持理智…曾经是军人的男人,任何时候都绝不让自己身体和感觉的控制权完全属于别人。哪怕,仅仅是偶尔迷失在这么香艳柔弱的微笑和曼妙姿态里,也是不行的。

 投入感受着台上昂贵得惊人但绝对超值的精彩表演,陈垦的思绪忽然不受控制,回到了很久很久以前,恍若前世的遥远小时候。

 七个健硕黝黑的男人,远离荒凉晦暗、到处充斥着鱼腥气息的小渔村,在海上已经飘泊了将近十天。黑夜的海险恶难言。其中,自幼丧父的陈垦刚刚成年,随打鱼好手的叔叔生平第一次登上渔船,以养家干活的强健男人身份,向丰饶凶险的茫茫大海要收获、求生存。

 那是一个靠星月微光指引方向的深夜。熟睡甲板角落的陈垦被奇特陌生的轻微响动惊醒。迷蒙中睁开眼,借着皎洁月光,看见叔叔正背靠船舷半跪,负责船上最轻活路、平时表情总恹恹软软的阿荣全身光溜溜,被狠狠按着头顶揪着头发,狗一样跪趴在甲板上。

 叔叔那巨大的丑东西青筋崩出,显得格外狰狞膨胀,正塞在阿荣咽喉里,被进进出出辛苦吞咽着。

 这个姿势必然会翘得高高的屁股也被死死按着,隔壁家的根叔正像拚命一样,大幅度摆动腰部,那直翘翘的玩意儿快速地在阿荣结实两腿中间的小孔里深深抽插。

 阿荣脸被挡住,看不清什么表情,也根本发不出声音,只能依稀看见他身体间或扭动着,不知道算挣扎,还是迎合。

 叔叔和根叔脸上,都是舒畅和痛苦交织,不时迸出零星喘息声,动作越来越快。边上还有另三个男人默默围观着,表情有点急躁,都还能保持耐心,很有把握的样子。

 海浪有节奏拍击船舷的声音伴和中,叔叔动作越来越快,终于吼一声,整个人像网里的鱼一样,猛地绷紧,剧烈抽搐几下又放松,然后静静退开,默契地把位置让给身边另一个男人。

 没多久,另一个男人舒服的低吼声又响起。只有浑身刚刚被洒满精液的阿荣,阴茎还那样松软无力的悬挂着,蔫蔫的。也许是陈垦呼吸声音越来越重,抒解过了的叔叔很快就发现,刚成年的侄子也醒了。

 招手示意他靠近,站在等候的队尾。像等到了地老天荒,又像只过了一刹那,轮到陈垦站在阿荣身后那个位置上。

 阿荣体质本来就不如大家,这夜已经被五个健硕渔民轮流反复侵入,根本没力气继续跪稳,整个人趴在了身前男人的怀里,身体依旧顺从地张开着。

 冷静地看一眼漫溢着浓浊精液、不能完全正常合拢的孔道,陈垦像每个男人一样,不去研究阿荣承受这么多欲望巅峰之后,眼神为什么还冷漠认命。

 自顾挺起早已经胀得发疼的阴茎,然后,从容举起,深深插入。众渔民不久前灌注进去的精液是上等天然润滑剂,孔道里面湿热滑腻,虽然已不能完全收拢,还是紧紧包裹、吮吸着陈垦未经人事的阴茎,每一下进出动作,类似被紧握的快感都强烈得他浑身直哆嗦。

 满意地看着侄子凭本能凶猛地叱咤驰骋,叔叔尽责叮嘱:“心疼点阿荣。”一边示意陈垦可以尽情继续,一边为初通人事的侄子讲解“天亮就追上鱼群了,阿荣还要烧饭,没时间睡觉会累坏…”

 当时只忙着体味激越到没顶的高潮,陈垦并不懂叔叔那些话到底什么意思。后来,当然就明白了…沧海的凶恶残酷造成渔民禁忌多多,神圣的渔船当然绝不能让女人染指。

 千百年来,渔民们漫漫海上漂流时,不得不对抗清苦躁动,已经习惯了,女人们只是用来生儿育女的低贱生物,可以上船同生共死对抗狂风巨浪的,总是那么些被挑出来的男人。

 被男人这样轮流干,绝对是苦差使。阿荣在船上已经认命,做男人们满足欲望的柔顺载体,上岸后,也会努力争取积点钱娶妻生子。如果更没用的男人,讨不起老婆,那么在村里也会任男人晚上来搞,换活命的粮食。

 男人只要肯吃苦、有力气,绝不肯这样趴跪下被男人干。渔村里被生计搓磨得粗砺的男人们,打心眼里鄙夷不能活得像真正男人的脆弱家伙,收获之后会分给他一点,危难时候会救他,宣泄欲望的时候,却从来不问他是否也愉快。

 他们只是本能地需要这种身躯。艰险拼杀出头了的陈垦,已经摆脱了军队系统,拥有了自己名下财力雄厚甚至已经融入国际体系的金融投资事业。

 但他骨骼血液里面,还沉淀着荒寂渔村千年积淀下来的迷信:女人是用来传递血脉的,能真正让男人舒心的,是可以并肩挽手面对惊涛骇浪的男人。现代都会里面人们怎么想男人之间的感情和性,他不感兴趣也不屑关心。

 可是…那个阳光四合院的午后让他心不受控狠狠揪紧的精灵,到底在哪里?台上这个魅惑妖娆、正挑着勾魂艳舞的美女,是会员缴纳天价会费的精彩享受,跟他正苦苦寻觅的杨家明,有什么因果关系?

 音乐突然变得低沉纤柔,让走神的陈垦感觉到了什么,视线重新回到舞台。+++旋律渐渐变得柔缓,台上美丽得飘渺的身影却舞得越来越急,追寻神光离合的韵味,柔软的身体如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随着小提琴向高音处攀升的一个细微漂亮颤音,美人竟然摘下华丽披肩,向人群扔出,激起本就被催眠得接近迷醉的人们近乎癫狂的喝彩。

 从这一瞬间开始,音乐也冲向炽热激越。看着纤细丽人霓裳一件件随舞动脱下,场面热度越来越高涨…一连串的高难度转身、扭动之后,所有的人都惊呆了:脱下羽衣之后,激越鼓声中簌簌颤抖着俏立的,并不是全裸美女!

 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台上修长的身躯是男人的…骄傲裸露出来的光滑结实皮肤下面,流动着漂亮的肌肉线条。

 胸部和髋部紧紧束着裁剪讲究而专业、诱惑难言的黑色皮革,总共开了四个精美的孔,露出两粒粉红乳头,形状柔美得所有男人都会倒吸一口凉气的阴茎血脉贲张,加上后面隐秘孔道的入口。

 穿过份惹火的装扮,化艳丽绝顶的妆容,更裸露出了所有性欲焦点。全部承受着迷醉人群已经失去理性的欲火,被集体意淫的视线聚焦着,裸身的男子却依然冷静地站立在台上,并没有露出任何适应这场合的羞耻或畏怯。

 他的眼神依然清晰流露出苍茫与冰冷,是古希腊悲剧里面那种必须向命运和神灵低头、不能改变什么的无奈。

 即使这样展览着身体,依然高贵优雅,就像绅士穿着燕尾礼服走进金碧辉煌的跳舞大厅,欣赏着盛装贵族少女装饰蔷薇花的美丽笑容,刚刚端起一杯冰得恰到好处的香槟。

 黑色眼睛后是一粒骄傲、高贵的灵魂,就像大海,在没有月光的暗夜里永远倘佯…空蒙,汹涌,寂寞,深邃,危险。+++全场到处是兴奋难耐、小动物般的咻咻喘息声,窃窃私语声浪涛一样起伏。

 “是他,居然是他…传说中全北京最帅最浪的男人…”“杨家明绝对是这俱乐部的常客,最喜欢找人上床玩,约会滥得不得了,被人插、搞别人都一流,销魂得要死。

 让他点头还真有门儿,我亲眼看见的,只要你热情追到露天花园,他多半肯让你舔那随时乐意露出来的漂亮玩意儿…”“事先接到通知节目的电话,说今天请了阿姆斯特丹的一流团体表演,怎么,杨家明也上台了?”

 “在这里最容易碰到、又最神秘的美人儿…”脑袋嗡地一声,陈垦钢铁般的意志突然变得不那么管用了。隐约听见的“杨家明”这三个字,让他瞬间心乱如麻。不远处绝代艳丽的面容、诡异裸露的柔软颀长躯体,并没有令性器官兴奋起来。

 陈垦甚至并没有多想,眼前的一切意味着什么:缓慢旋转的舞台上,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个闪烁冰冷金属光泽的钢架。四个用少许蕾丝装饰身体的男子重新回到舞台,手中是裹着豹纹裘皮的手铐,和精美、无情的蛇皮软鞭。

 四肢被分开,以情趣镣铐固定。他没有作任何反抗动作,身体柔顺被动地完全舒展,裸露在外面的每一个诱人犯罪的器官都无助地展示着。

 被众多喷火的眼睛危险地盯着,面容还是不变的冷漠。此刻,陈垦的全部注意力,都用来认真凝视那双悠远而寂寞的眼睛。

 …不得不独自对抗命运的力量,但足够骄傲,情愿选择优雅宁静地面对一切残酷,懒得求饶、甚至不屑徒劳挣扎的从容冷峻眼神。

 淫靡狂欢的精美场合中,纸醉金迷的音乐旋律里,陈垦突然闻到了海水的气息。丰饶、危险,带一点咸腥的,沧海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