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承远知道他的铁石心肠,心里措辞之后深呼吸,说:“她从来没求过我什么,唯此一次,我想帮她。”

何尽看着他沉默了几秒,合上手里的钢笔,看过去,“有句成语不知道你听过没有。”

他声音极其轻:“量力而行。”

何承远听出他在讽刺自己不自量力,不仅不恼,反而轻笑了一声,“我承认这两年公司里的人对你心服口服,但你也不能否认我为公司作出的业绩,爸有心让我接替公司,如果我想,未必不是你的对手。”

“威胁我?”椅子上的男人眯了下眼,把手里的钢笔不轻不重的扔到桌上,面上仍旧毫无怒色,“那要看何隆平有没有那个本事把你扶上位。”

何尽靠在椅背上,长臂一伸,右手有一搭没一搭的在桌面上轻叩,他看着何承远,煞有其事的说:“可能你还不太了解我,我这人最不屑别人威胁,越是有挑战性的事情我越感兴趣。”

何承远幽幽叹口气,情绪有些波动:“你才是爸的亲生儿子,我无心参与你们父子之间的战争。”

他烦躁的松了松领带,感觉再谈下去也是徒劳,转身离开前沉声说了句:“薇安的事,我会另想办法。”

“等一下。”何尽突然出声叫住了他。

何承远回身,皱眉看着他。

“爷爷临终前立了遗嘱,先成家、再立业,不管我们谁接管公司,都得先结婚。”何尽笑笑,看着何承远,真诚道:“我帮你支个招儿。”

他在何承远不解、困惑的眼神下不紧不慢的说:“和简温军的女儿结婚,这样你不仅胜算大一些,而且还能帮到她。”

他说:“只要公司是你的,别说替她保留名字,就算你把薇安原封不动送给她,都没人能阻止。”

何承远的脸色随着他的话渐渐的沉了下去,他身体僵了片刻,眼神看向对面的男人时带了几分戒备。

往往,外表越是无害的人城府越是深沉,就像何尽,他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不费吹灰之力就扼住了他的喉咙。

致命,却又无力反击。

何承远阴沉着脸,语气也不好:“既然这样胜算大一些,为什么爸给你介绍那些名媛千金你从来不上心?”

面对质问何尽丝毫没有动怒,他只是不着痕迹的勾了下唇,声音浅淡,“不感兴趣。”

这个回答同样让何承远不屑的哼笑一声,他暗暗咬了咬牙关,沉声说:“我需要怎么做也不劳你费心。”

办公桌后的男人像是没读出何承远的微怒,只意味深长的看着他的背影,直到听到门板‘砰’一声合上,他才扯一扯嘴角笑了。

佟特助在外面胆战心惊,生怕两人一言不合就开战,见何副总摔门而去,这才心跳如雷的进了办公室。

他欲言又止的站在办公桌前,犹犹豫豫。

何尽似察觉到他有话要说,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的垂下眼查阅着文件,边签字边问:“想说什么?”

“何总.......”佟特助不吐不快,硬着头皮开口,“您刚才为什么帮何副总?”

老董事长何廊临终的遗言大家都心知肚明,终然何尽有老太爷的庇佑,但他人已不在世,而现任何隆平虽为何尽的亲生父亲,但向来父子不合,他更偏爱后娶的妻子齐颖带来的儿子何承远,关键时刻,佟滨不懂为什么老板要帮何副总出主意。

他问完这话何尽沉默了一瞬,再抬头时把手里的文件递给他,不愠不火:“让设计部重做,明天拿出一个让我满意的方案。”

他就是这般,人面上很少动怒,偏偏一个眼神、一个话就让人不寒而栗。

佟滨不敢再逾矩,正要转身离开,忽听他又问:“你觉得,何副总怎么样?”

佟滨:......

这让问题仿佛把他放到了火上煎烤,好或不好都需要慎重回答。

似感觉到佟特助的为难,何尽轻笑一声,手里的万宝龙钢笔在桌面上轻点,命令:“实话实说。”

佟滨:......

“何副总人很好,在公司为人和善,能力也出众,之前公司员工心里都把他当成未来的接班人,直到......”佟滨小心翼翼的瞟了眼自家老板,噤声。

“继续说。”何尽看着他,不动声色。

“直到老董事长临终前您来到公司。”

何尽看了他一眼,轻飘飘的开口:“让你说何副总,别说我。”

“是!”佟滨深呼吸,一口气说完:“何副总对公司作出的业绩大家有目共睹,是很多企业小开学习的榜样,在临城也是数一数二的黄金单身汉,而且人也温柔,长得也帅,是许多名媛千金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他一时激动,嘴快:“但自从老板您回国之后.......”

蓦地接受到何尽的目光,他立刻闭上了嘴巴。

好吧,说何副总。

何尽悠闲的坐在椅子上,神情颇为认同这番话,“这么说,何副总是个很优秀的男人。”

佟特助刚想点头,他又困惑的问:“既然这么优秀,为什么这么多年还没追到简温军的女儿?”

不需他深入调查,单凭今天看到何承远那迫不及待的模样,他心中就已经了然。

何承远喜欢那位简小姐。

对这个问题,佟滨首当其冲的答案便是:因为十有八|九简小姐对他没有爱呗。

思及此处,佟滨一愣,突然恍然。

怪不得刚才一向温和的何副总气冲冲的摔门离去,原来是他们何总踩到了人家的痛处。

看似好心,实则......

佟滨突然打了个寒颤,想到自己刚刚对何副总那副言论,暗暗为自己捏了把汗。

嘴瓢了。

-

简薇下午拿着准备好的资料把简家的房子过了户,傍晚又约了父亲的私人律师王磊,她从王律师那里了解了一下公司先前的情况,如她所料,之前薇安资金链出现问题绝非偶然。

简薇心事重重的回到家。

栗樱下班早,见她兴致不高,问:“怎么了?何承远拒绝了?”

她摇头,“没有。”

如果他直接拒绝了她反倒死心了,现在他应下,简薇总感觉对他有亏欠。

栗樱看了她几秒,‘啧’了一声,“我就知道,何承远肯定还对你念念不忘。”

“所以,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其实简薇有些后悔,先不说这事他能不能做到,但终归是她欠他一个人情。

人情债,于别人还好,但对何承远,她不想牵连太多。

“大不了你就和何承远好呗。”栗樱一本正经,“这么多年同学,人家对你可是死心塌地。”

简薇意外的没反驳,沉默。

栗樱嘴角抽了抽,“不是吧?你真这么想?”

简薇手托腮,垂眼深思了片刻,抬眼看向好友,“你说,如果我答应做何承远的女朋友,这个关系会不会让事情更好办一点?”

栗樱翻了个白眼,“拉倒吧,男女朋友而已,还不足以让何家给你这个面子,除非你嫁给他。”

闻言,简薇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几秒后,她平静的说:“只要何承远敢承诺,嫁给他也不是不可以。”

“你疯了?”相比简薇的淡定,栗樱有些激动,“我明白薇安对你的意义,但是你不能压上自己的幸福啊,你要是喜欢何承远早就被他追到了,既然不喜欢,那你嫁给他......”

“我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啊。”简薇仿佛在谈一件事不关己的事,她抿了口温水,说:“对于以后的另一半,我以前吧,总想着找一个我倾慕他他也爱慕我的男人。”

她放下水杯,若无其事的笑笑,说:“像我爸和文菲,先不谈那女人好坏,如果她能和我爸好好过日子,也许我还能相信世间还有真挚的感情。”

“但现在......一地鸡毛。”她耸耸肩,“他一直放心尖上疼的儿子,竟然不是他的种,不被气死才怪。”

栗樱张张嘴,看着她垂下的眼睑,有些无力,“但这不是你选择何承远的理由。”

简薇歪头看着好友忽然问:“一个你爱的男人和一个爱你的男人,你选择哪个?”

“我......”

“哦不对,少个选项。”简薇笑着打断好友,“你应该会去追求那个你爱他他爱你的男人。”

“所以,你选择爱你的?”

简薇点点头,面上无波无澜的,“有什么不好,至少他爱你,感情嘛,以后可以慢慢培养。”

她举例:“你看我外婆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后的日子照样恩爱,不像现在,离婚像家常便饭,一抓一大把。”

栗樱叹口气,“你都说了,年代不同。”

简薇不为所动,“对我来说,和谁结婚都一样,我心里既没白月光又无朱砂痣。”

她说:“只是对何承远不公平,心里会对他有亏欠。”

栗樱心直口快,“与其这样,你不如找个能帮你的陌生人,这样你还能心安理得一些,没有感情的纠葛,你不用觉得亏欠了谁,你不爱他他不爱你,大家都一样。”

她一口气说完,脑子里忽然闪出一个人影,继续道:“依我看你直接找我们何总得了,找何承远最后还是要征求我们何总同意,不如一步到位。”

她说完,发现简薇直勾勾的眸子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看。

“看......看什么?什么眼神??”她看得她心里发毛。

简薇眼里带着光,有些惊喜的忽然搂住了栗樱,她揉着好友的脸颊,“乖乖,你脑子怎么这么灵光?我怎么没想到这号人物啊。”

虽然那男人面向上不像好人,但在薇安的事情上,他的身份举足轻重不容小觑。

栗樱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好友真的当了回事,她戳戳简薇脑门,“醒醒吧,你当何尽什么人?贸然见他一面都不可能,想让他和你结婚?简直是......”

‘做梦’两字还没说出口,只听简薇有些嫌弃的开口:“是,虽然他这人是不招女人喜欢,但没关系,我又没打算爱上他。”

栗樱错愕的张大嘴,有些难以置信,“不招人喜欢???”

她是不是听错了?

何尽不招女人喜欢??

不招女人喜欢???

她轻呵一声,怼好友,“反正,他挺招我喜欢的,而且,女人都愿意去招他。”

“不重要,现在重要的是,我怎么才能说服他。”

栗樱终于有机会把刚才没说出口的话补上:“你不如去睡一觉,做做梦。”

简薇不以为意,嘴角的弧度能看出她此刻心情很好,她笑笑,“柳暗花明,这种感觉你懂吧?”

又似松了一口气,感叹:“人情债难还,我若亏欠了何承远,真成了他女朋友就没办法提分手,结了婚怕是永远离不了了。”

栗樱:?

婚还没结就想着离?

简薇似想起什么,自嘲的一笑,“好像我想的有点多,何承远今天一没让我当他女朋友,二没向我求婚。”

她苦恼道:“看来我只有去找仇家。”

还要低三下四的求着仇家对她格外开恩。

太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