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许洛也会愣一下,但她很爽快地点了头:“好。”

轮到我慌了。

但话都说出去了,更何况跟她现在还是这样的纯洁的关系,睡在一起也不会怎么样。

许洛也已经转过身,只留下背影给我,我只好吸下鼻子,假装自己刚刚问出口的时候,心跳没有加速。

很快夜晚就降临了柳城,我有一点的忐忑。

许洛也进了主卧,躺在我身边,她昨晚没睡好,但今晚好像要好很多。

尤其是跟我对比起来——我没睡好。

许洛也说她心里有鬼,也是默认了害怕。

虽然我不是这样的情况,但本质上没什么区别。

许洛也离我很近,安静的房间里,我可以听见她轻轻一动发出的摩擦声。

她明明离了我有一个身位的距离,却让我觉得有些发热,后来还不得不把一条腿伸出去,在空气中晾半晌再收回来,只是效果不是很好,我还索性轻轻掀开被子,等到冷了又盖上。

就这样来来回回了不知道多少次,我才终于感到了疲惫,最后沉沉睡去。

休息时间一过,又开启了忙碌的上班阶段。

昨天是教师节,我没在公司,但公司发了很多的礼物给所有的老师。

樊校长出手一向阔绰,这次发的教师节礼物加起来足足有四件。

红包、水果、咖啡券、钢笔。

这些礼物还是在下午开教学研究会的时候挨个发的,孔悠坐在我对面,给我疯狂挤眼。

我明白她的意思,无非就是在惊讶今年的礼物这么多。

樊校长也不是来开会的,她带人来发了东西之后,就挥手去了下一个会议室。

走之前,她手腕上的镶钻手表闪着我的眼。

收到这样丰厚的礼物,不论是谁都会开心,但大家都是成年人且都出来有不短的时间,所以就连收到礼品后的快乐,都是在会议结束的时候表现的。

我不是例外,我也同样觉得心情愉悦,回到办公室后,袋子被放在了桌旁的空位。

孔悠看着钢笔,惊叹出声:“哇,余老师,这钢笔……”她眼睛瞪大,“官博多次做抽奖转发的活动,我就没中过一次。”

这个钢笔品牌我认识,也算是比较熟悉,忘了是哪一年生日了,开安保公司的那个朋友送了我一套。

包括我现在在书房里练的字,也是用的这家的钢笔。

我笑了笑,问她:“很开心吗?”

“嗯。”

“当然。”

“想想主管在会议快结束的时候说的话。”

“还笑得出来吗?”

孔悠顿时垮下脸来:“啊!中秋节!”

中秋节快到了,跟国庆节一样,别的上班族放假,但我们得上班。

今年的中秋节从周四下午放起,也就意味着周五和周末这三天大家的中秋假期,我们要连着上三天的早八晚六的班,而且极有可能要加班。

我也跟着苦了苦脸,才惊觉,我还没问许洛也的假期安排。

我对小穆她们说了许洛也没时间来,实际上我自己都不知道许洛也的想法。

不过跟我似乎没多大的关系,她现在是我的表妹,时间自己自由安排,不需要再向之前那样,什么都要给我报备一番。

思考了很久,我给许洛也发了个消息过去:【中秋假期怎么安排?】

许洛也在上课,但她回得很快:【我要回家。】

一点儿也不出我的意外,因为她已经快两个月没回家了。

【周四吗?我派人送你。】

【周五早上。】

【好。】

消息就停在了这里,我没再打扰许洛也上课,而且我也差不多得上课去了。

上课之前,我突然又想到了一个问题,我转过头,看着孔悠:“孔老师,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一下。”

“你说。”孔悠转过头来。

我开始做梦:“是这样,我有个朋友,她在另一家教育机构当老师,她有个喜欢的人,在大学当学生,两个人要是在一起了,这是师生恋吗?”

孔悠没有回答:“余老师,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

“不是。”我回得很坚定。

孔悠松口气:“我就说嘛,你看起来也不像是会喜欢比自己小的。”她发表完自己听完问题的感想后,才回答了我的问题,“我觉得在某种意义上,算是吧?你朋友是老师,对方也真的是学生,但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师生恋。”

“也是。”

我就是胡乱瞎扯。

因为许洛也才不会跟我在一起。

去公司的时候两手空空,回到公寓的时候却“满载而归”,同样伴随着的还有身心上的疲惫。

依旧是许洛也来接的我,也依旧是许洛也跟我睡一起。

这么大半年以来,我也深刻地意识到了这点,之前会睡得不好,多半就是因为我太闲。

现在闲不下来,回了公寓以后也还要跟小穆她们开个视频会议,才能结束一天的忙碌,而后开启下一天的辛苦。

于是我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知道,而且醒来的时候,身旁也已经没人,许洛也去学校了。

她的课程没有很密集,但是要看的书很多,所以有时候我离下班还早的话,她就会去图书馆待一待,时间差不多了,就会坐公交车来公司接我下班。

我理解她的行为,或许就是为了锻炼自己的开车技术。

不过因为频繁地出现在了楼下的大堂,孔悠也看见过两三次,她不禁开始好奇。

“余老师,经常来接你的那个小妹妹,是你什么人啊?”

周四下午,下班之前,孔悠整理着文件,八卦了一句。

“我表妹。”我说得极其自然。

假的跟真的一样。

但这关系实际上像根刺,一直卡在我的喉咙,我咽不下去也吞不上来,只好骂自己一句自作孽。

真的是不可活。

孔悠终于解开了自己的疑惑:“我还以为你身体有什么不适,请了司机。”

“差不多。”

“可能是看我上班比较累,就来接我。”

“好贴心。”

我扬了扬嘴角,收下了她对许洛也的赞美。

时间一道,我们出了公司。

许洛也又在大堂门口守着,孔悠之前一直都是跟我说了“再见”就走了,但这次她笑眯眯地跟许洛也说了声“小表妹中秋快乐”才离开。

许洛也脸上还来不及挂微笑,孔悠就跟其他的同事一起出了大门,准备去公交车站。

她眼神带着些疑惑,或许是不知道为什么孔悠突然跟她打招呼。

我解释道:“她就是这样,自来熟。”

许洛也看了我一眼,跟我一起朝着电梯走去。

到了车上的时候,她随意一问:“你跟她说我是你的表妹吗?”

我脑袋靠着窗,余光看着她:“不然呢?”

“没有不然。”许洛也发动了车子。

我点了头。

下午在公司食堂吃过晚饭,我依旧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今天破天荒地,我让许洛也开车到一家饭店外的路边停下。

我饿了。

许洛也对此也有点诧异:“你不是不吃夜宵吗?”

“现在想吃。”说完我就想解开安全带。

许洛也一把摁住我的手腕,她有点担心:“这家重油重辣,你吃了会胃疼。”

这也是我不吃夜宵的一个原因,因为我有现在大多数人都有的胃病。

她的手使了点力度,按在我的手背上。

其实我挣脱是可以的,但我不想动。

“可我饿。”说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思,我自己都听到了一丝撒娇的意味。

这也让许洛也没有立马反应过来,过了两秒,她收回自己的手,不过看着我的时候,已经不是担心,而是另一种眼神。

或许是……看小孩的眼神。

她轻声说:“那还不如我回去给你煮点吃的。”

她又觉得好像不足以让我动摇,又补充了句:“我明天早上就回去了。”

她又喊我名字:“余悸。”

她要是不说还好,一说要回家待到周日下午才来,我就很不舍。

也有些鼻酸。

我扭过头,看着窗外:“算了,我不吃了,回去吧。”

许洛也没有动:“可你饿。”

我摇头:“我不饿。”我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又转头对她笑了下,“这是意念控制,我回去喝点热水就好了。”

许洛也没坚持:“好。”

路上的时候,我像是为了让自己缓解下心情,给方圆打了电话过去。

“喂?方老板,你中秋节有什么安排?”

“好啊,行,那就这么说定了。”

“把驰骋也叫上,反正我下班比周内早一点。”

电话挂断以后,我还强撑着笑容,一直看着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敲着。

只是我表现得越快乐,我越难过。

到了最后一个拐角的时候,我吸了下鼻子,侧过脑袋看着许洛也:“中秋节要吃月饼,你准备了吗?给你爷爷奶奶带回去的那种。”

许洛也开着车,没有看我,回答道:“准备了。”

我捂着自己的眼,呼出一口气,尽量用着平稳的声线:“好。”我问,“现在这个季节,有什么水果熟了吗?”

我以为会这样一直聊着直到进停车场,但拐角过后,许洛也就将车停在了路边。

她拉了手刹,也松开了方向盘,看着前方,像是在回忆:“家里的话,橙子、橘子、柚子、石榴和柿子,已经可以吃了,昨天给奶奶打电话的时候,她就说让我这次回去拿点。”

我微微低着头:“嗯。”

原来不是许洛也在依赖我,是我在依赖她,仅仅是两天多见不到,我却连想一下都觉得难过不已。

我想了想,又看向许洛也,故作轻松:“我不是很喜欢吃柿子,可以少带点。”

许洛也轻抿着唇,没有说话。

我也跟着沉默下来,把车窗按下去。

只是柳城的风的脾气很怪,在空气中张牙舞爪,直直地飞到我脸上我的脖子上,误伤了我不知道多少次。

许洛也在主驾驶位那里控制了我这里的车窗,她将窗户关闭,吐出一个字:“冷。”

“我不冷。”我说。

许洛也摇头:“那也不行,万一吹感冒了。”

“我没那么脆弱。”

许洛也还是摇头:“但你那次出差就感冒了,说明你体质也没那么好。”

她又在管我,但我没觉得烦躁。

悲伤那么沉,哪儿有烦躁的空子钻啊。

我攥着安全带,不再看她:“好了,走吧,回去洗澡睡觉,我明天八点的班。”

“好。”许洛也应声,但却没有立马发动车子。

我等了十来秒也不见动,有些疑惑了:“怎么了?车子没油了吗?”

我明明记得我不久前才加了油。

许洛也没回答,她问:“我要是在家里睡觉害怕了怎么办?”

我愣了愣,本能回答:“想着我不就好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