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得多言,还不快走!”澍青怒喝。没半柱香的功夫,外面静了下来。司徒宏依然靠住床沿坐在地上,突然有脚步声,随后门被推开,一个红脸汉子站在门口,宏认得,是澍青手下,那人道:“我们爷让我给你留个话,若你要寻他索命,他奉陪,若你将所知有关山寨之事讲了出去,他绝不饶你!”

 那人说完,转身走了。宏依旧坐在地上,他不自觉轻轻发笑,笑过一阵,却是满面泪痕。***司徒宏在客栈住了四五日,他不知自己该去哪里,只觉浑身乏力,懒得行动。

 最后想到水行婉玉,便决定去永沱山。宏出了客栈,还未走几步,身后有店小二追了过来,问道:“客官,您可要走?马厩里那匹枣红马可是您的?”

 宏愣了片刻,未等他答话那小二又道:“前几日您可是随一对商贾同住,其他人马都走了,只这匹马留下,说是为您备的,还嘱咐小的喂好草料。”

 宏听着一阵心痛,却不好流露。只得先谢了店家,取回马匹,骑上往西而行。司徒宏感觉体力一日差过一日,知道澍青为自己调理内力已经失效,心中更的凄凉,行的也异常缓慢。

 这日中午,司徒宏因口渴来到一个只用草棚搭的简陋店铺里要两碗酒水,坐在一边饮着,喝到后来竟有股骚气,想那店家定是个黑心商人,却也懒得理论,一气之下顺手将剩下的酒水往身旁一泼。只听:“嘿!”的一声,宏回头去看,见三四个敞胸裂怀的汉子,当中一肥胖男子,宏洒的酒水正好泼在男子下身衣摆处。司徒宏连忙起身,拱手道:“得罪了,我未见身后有人,还望这位公子原谅。”

 男子还未答腔,有个手下骂道:“你恐是瞎了眼,敢往我们爷爷身上泼酒,你有几条命!”这人还未骂完,另两个也跟着叫骂,并凑上前推搡司徒宏。宏只得往后退了几步,耐不住气回骂:“我不过是无心之举,你等仗势欺人,算什么能耐!”

 “我们今天就欺负你了,你又能怎样。”一个说着对宏胸口就是一掌,司徒宏身手倒快,抓住那人手腕想推他,却是如何也用不上力,被那歹人击得摔碰在墙上,那人轻蔑笑道:“看你身配双剑,竟是个样子货。”

 宏无法,缓缓站起来。只听那体态臃肿男子道:“你将我身上污渍擦了,我就饶你。”司徒宏虽气恼到极点,却也不得不顾虑自己处境,对面那几个蠢物即便不懂武功,恐自己也抵不过他们,都道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宏被几人逼得又退到墙边,才答话:“我给他擦。”

 那几个泼皮这才面露奸笑,似等好戏来看。司徒宏走到胖男子身边,虽感屈辱,也只能蹲下身去,用衣袖为那人擦拭。过后,这才起身,恨恨瞪了那人,正要离去,却听他又道:“你敢这般模样看你爷爷,今儿不好好教训你,还让你反了天了!

 过来,用舌头把我鞋上的酒舔干净。”司徒宏听到这里,只觉肺也气得要炸开,他顺手抄起身边一把木椅,用尽全力就往那几人身上砸去,然后回身就跑,却只走了几步,便被那几人扑倒,接着是一阵拳打脚踢,宏也不抱头躲闪,反而疯了般与几人撕扭,反抗无任何作用,只是被打得更重。

 此时,有两个俊美少年正一旁打酒,一队人马在不远处,有人问:“那边怎么了?”“没事,好像是几个泼皮正打个要饭的。”其中一个美少年答道。那几个骑马的又往前凑近,听另一人道:“明月,碧湖,你们快些!”

 那人说完正要走,只听客栈这边一声嘶喊:“我杀了你们这些鸟人…”此人驳马回来,低沉轻声喝道:“都给我住手!”

 那几个正与司徒宏扭打的暂停了手,向草棚外往去,一衣着华丽,轩昂美俊男子跨坐一匹汗血宝马之上,后面是几个美貌少年,人人身上带着兵器,也都骑高头大马簇拥着那男子。

 几个泼皮无赖见这气势,早收了手脚,也不敢多问,连忙扔下司徒宏走开。宏虽还清醒,却是浑身痛得动弹不得,他艰难地支撑跪起,抬眼一瞧,满面惊愕。

 却听对方冷冷一笑,道:“你我果真有缘,竟又遇到了。”“你…你想怎样?!”司徒宏虽惊恐,却仍厉声喝问。“我救你一命,你不知答谢,却反问我。”那人依旧阴笑。宏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怒视对方。

 “上次我记得你有些武功,那身手虽不太好,对付这几个无赖总绰绰有余,怎么真的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司徒宏见他调笑自己,又与他对骂不得,只好依然缄口。那人绷起脸,接着道:“人若背运,诸事不利。你看我能帮你什么?”他说着下马,走到司徒宏身旁:“啧啧,本来一张清秀可人的脸,现在却难看了。”

 他举起鞭柄,轻轻滑过宏的面颊。司徒宏此时已不觉得慌张,他竟对那人微微一笑。对方似片刻失神,宏借这空档已拔出身后宝剑,握在手中,踉跄着站了起来。

 那人退后两步,冷笑道:“看你手无缚鸡之力,想杀人不成。”宏一字一句回答:“我若杀不了你,就杀我自己,你这厮只管给我滚得远些!”

 那人还未答话,他身旁少年开口:“这人好生无理,七爷救他,他不感恩戴德,还辱骂您!要不要明月代七爷收拾了他?”

 看那七爷脸上一丝轻笑,似并未动怒,他没理会明月,只凝视司徒宏道:“我两次遇你,你都处境凄惨,却还一身傲气,倒也难得。不过你大可不必将自己当作宝贝,就你这样的…”

 那人说着有意上下打量宏,接着道:“换了平常,我沈然看也懒得去看!”他说完回身上马,众人脸上也都带着轻蔑,还有人往地上啐了两口,之后一行人飞奔而去。司徒宏手握宝剑,一下又坐在了地上,他羞恼得只恨不能追了去,将那妖人杀了。

 宏在店里待一个时辰,直到店家过来要宏快些走,怕万一那几个村上的泼皮再回来找他麻烦。宏听着只得起身,骑上马,继续赶路。又走了半日,眼见天色已晚,司徒宏一路想寻个住处,却没找到。

 却听身后有马蹄声,似乎还不只一匹,宏心中诧异,想会不会是那个七爷又追了过来,他连忙给快马加鞭,急速往前奔去。后面的人似离宏越来越近,司徒宏带住缰绳,驳马站定,怒视对方,却口中惊道:“…赵杵哥哥…”说着下马。那一行人也下了马,赵杵忙问:“你这是怎么了?谁人打的?”

 “遇到几个无赖,就扭打起来,不妨事。哥哥怎么在这里?”“我们早已回山寨,我这是特意来找你,你见我们,反而跑得更快。”司徒宏苦笑道:“我还以为是歹人,哥哥找我…?”宏问着心里砰砰直跳。

 “没别的,只是哥哥我有些不放心。一是看你要去哪里,我们送你一程,二来给你这个。”赵杵边讲边将几个小包递给宏,又道:“这是几种毒,还有解药,寨主说里面都写得清楚,你看了自然会用。

 在你内力恢复之前,若遇到不测,可拿这些防身。”宏接过,也不抬头,注视那几个小包,半晌才低声问道:“是张…青哥让你来的吧?”

 “嗨,我这一说就说漏了,阿青还讲不必让你知道是他差我来的,其实这有啥要隐瞒的。”“他还好?”

 “寨主一路上略感风寒,这几日才有好转。”见宏将小包揣起,也不答话,转身就要上马,赵杵说道:“宏,有几句话,我放在心里倒觉憋曲。”司徒宏停下,回答:“哥哥请讲。”

 “我等乃是乡野村夫,寨主虽懂得兵法布阵,运筹帷幄,其实也非那种能说会道之人。我不懂你与阿青之间有何不快,且阿青似对你比对旁人冷淡,但你总该知道阿青待你可是实心实意。”

 司徒宏凄然一笑:“我自然知道,你家寨主将我当手足兄弟。”赵杵笑道:“这就对了!”宏道:“那药我收下,请你转告青哥,多谢他挂记。

 有这药防身,我必安然无恙,哥哥山中一定有不少事情,您请回!”“这可使不得,寨主交代的事怎能不办,若万一有闪失,我担当不起。”

 赵杵嘿嘿一笑,又道:“别看阿青平时和颜悦色,对谁人都是一副菩萨心肠,真要是把他惹火,也是不留情面的。”

 “青哥也有发怒的时候?”“怎么没有,那是你没见到,先前也有那耍懒、捣蛋、不服管的,寨主从不心慈手软,也是翻脸不认人,就是师爷都不敢轻易为哪个讲情。

 师爷跟我说,象寨主这样古怪的性子,怕是一万个人里也难找,前晌还有说有笑,后晌无缘由地就阴沉了脸。对了,赶紧上马,咱们边走边讲。”

 司徒宏也随众人上马,虽心中有说不出的苦涩滋味,也只能掩饰下来,岔开话题,与赵杵讲些别的事情,一行人直往永沱山方向赶路。

 ***一路上有赵杵等人结伴,行得顺当,只四五日就到永沱山。赵杵与司徒宏辞行,宏谢过护送之恩,众人一番话别后,司徒宏才往壑赓教所居地而去。

 先见过教主江怀,司徒宏这才知道大将军那里已经送来书信,朝廷将任命壑赓教教主为神勇凯旋右将军,数月之后将率壑赓教内众人出征吕朋。

 司徒宏见江怀满面春风,喜形于色,对自己的态度更加热情周全,暗想或许张澍青说的有些道理。宏回到住处,心中急于见到水行,便连忙找到水行房内,却见婉玉姑娘从里面出来。

 婉玉见到宏欣喜万分,笑着将宏拉住,直让司徒宏有些难为情。宏见婉玉面色粉里透红,知道她所染之毒已大好了,问道:“水行呢,怎么没见到他?”

 “你有所不知,水行被他师傅罚了,现在该是在前面议事堂清扫。”“为何罚他?”“因他偷着用内力去换火隐道人迷药。”

 “…是如何被发觉的?”“他内力全无,武功尽失,哪里能瞒得过他师傅江怀,便问他。起初水行不说,他师傅一气之下要将他赶出山门,水行这才讲了,江怀罚他一年做些教内的粗活,并不可下山。

 我听这里管事护法对我讲,他师傅明着是罚他,其实是看他这般情形,怕他出去有难,这是护着他呢。”婉玉说着嫣然一笑。司徒宏听着虽为水行欣慰,却不免感叹自己因一时没有武功,遭人欺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