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司徒宏转身回来,手中握着一把两寸来长的短刀,刀鞘看着虽有些旧,但镶嵌的数颗翡翠宝石依然光亮,可见那刀不是寻常之物。宏将刀递与司徒海。只听司徒海开口道:“这刀虽旧,但依然削铁如泥。”说着,刷地宝刀出鞘,寒光四射。司徒海接着对郝青说道:“我来帮你将伤患处切除,恐怕就是要痛一些。”郝青看看那刀,目光又在司徒脸上停了片刻,然后正色道:“老人家的好意郝青心领了,但您不可操这刀。”

 司徒海听罢脸色一沉,就连冯氏与宏也是愕然,只听郝青接着说:“您现在身上旧创复发,毒火虽未攻心,但每日内力已经是耗尽,操刀切毒要屏神气静气,我恐一旦闪失,毒火入心,会伤您性命。”

 郝青一番话说完,冯氏早已脸色大变,司徒宏也惊得眼睛望住他爹。司徒海依然沉着脸,开口问宏:“是你对这位少侠讲的?”“我从没有说过…”司徒宏连忙辩解。“并非宏所讲,是我自己看出来的,无论怎样说,您不可冒这风险。”郝青打断司徒宏对司徒海说道。

 司徒海目光落在郝青身上,沉吟了片刻,又看了看冯氏焦急的脸色,答道:“但若不尽快切掉伤患,你依然命不能保。”

 “所以…我自己来。”郝青淡淡地回答。“这怎使得…”司徒海说着愕然望住这年轻人,道:“你就是在这里只躺着忍耐,也要痛得死去活来,如何自己疗伤?”

 “我从前做过类似的事情,有把握,只不过时间要长很多。如果您能在一旁助我一臂之力,将感激不尽。”

 郝青说着对司徒海一笑,从容自信。司徒海没有马上回答,他略微眯起眼睛,再次将眼前的年轻人打量一番,然后道:“也好。”

 “可否请伯母回避…那伤处在大股,不很方便。”郝青说着脸上竟有一丝众人从未见过的羞涩之态,将一张年轻的俊脸映得煞是好看。司徒夫妇听着对视一笑,暗想:此人这般模样到才与他的年龄相衬。郝青从司徒海手中接过云刀,对司徒宏道:“你将火盆拿来,然后也出去罢。”

 “我为何不能在这里?”郝青笑道:“在这里看着做什么?又不是有趣的事情。”“或许我能帮你。”司徒宏眼中已流露出恳求的神态。郝青盯着司徒宏的眼睛,目光突然柔和起来,说:“你已经在帮我,这刀是你的,或许今后我有许多事要请你帮我。只是这次…宏,依了我,好吗?”司徒宏眼中似是一涩,莹光闪动,只好低了头,转身出了房门。***

 初冬的翎川并不全是冰天雪地,温暖的阳光下,几天前的第一场雪已经化的不留痕迹,雪水滋润过的路面不再有往常冬日干瑟感觉。

 司徒家的院子虽说很小,但布置得极其精致,青石板的小路从院门一直通到两间正房门口,通往两边偏房的路则是红砖路面铺成,中间或鹅卵石或是些花草相间隔,那些花草因天气寒冷虽已破败,但种花草的地方全部用青色的碎石将土掩盖,几只枯叶散落在上面,形成反差的美感。

 司徒宏抡着斧头正在劈柴,眼见已经劈好的柴火整齐地码放在墙根下面。他虽体态略显清瘦、双手修长,但干起这样的力气活一样自如。宏的青色衣衫渐渐被汗水浸透,许多地方已经粘在身上,宽阔的肩头,细长的腰,鼓翘的臀若隐若现。

 司徒宏抬头,见郝青正坐在门口处注视自己,心头一热,不由得开心起来,便冲郝青笑笑。郝青也对他一笑,依然看着他,却没有说话。自那日疗伤后,郝青恢复得很快,几日后虽然双腿不可行走,但郝青硬要称着挪动了。

 “青哥喝些水吧。”此时司徒宏已经洗过脸,只是发髻有些松散,两耳边分别一绺乌发垂下来,衬托着面颊上的一抹红润。他为郝青倒了碗茶水并递了过去,自己也端了一杯咕咚咕咚地吞咽。

 “这么雅致的小院一定是你娘布置的吧?”郝青问。“是我,我自己想的,然后找工匠来修砌的。哥哥果然觉得好?”司徒宏已经放下手中的茶杯,坐在郝青对面的椅子上。他说话的时候虽然没笑,但言语中透出喜悦。

 “没想到你有这样的才艺。还有你的那些字画,我都喜欢。”“不是耍笑我吧?”司徒宏这次笑道:“其实无论是庭院的布局还是那些画,都只不过是工匠手艺人的把戏,哪里称得上是才艺。”郝青并未答腔,他似是若有所思,然后又开口:“我是个只会舞刀弄枪的粗人,其实对书画并不懂。

 见你房中那幅<群山幽静图>,让我想起四年前在越山时的情景,面对高耸山峦,似天边的柱石,欲不知何去何从。观你的画,又一次让我如临其境。”

 郝青语气诚恳,又似心底波澜微起,有百般滋味却掩饰下来。司徒宏痴痴注视着郝青,也不知答话。

 “宏。”郝青唤他。司徒宏这才微微一笑,依然盯着郝青,目光里似有千言万语,却化作一句:“知我者,郝青也。”二人心有灵犀般相视而笑。***太阳还未落山,司徒海来探望郝青,并如往常一样,让宏将晚饭送了过来。

 客气寒喧之后,司徒正欲离开,却被郝青叫住,只听他道:“老伯,也许晚辈不该多嘴,但您这旧疾若不尽快除了,恐会伤及性命。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您中的可是梅花毒?江湖上俗称的张月毒?”

 司徒海答道:“正是。但请问郝侠是如何猜到的?难道你对这些个毒都深知其特点?”这几日来,司徒海不得了对这年轻人刮目相看,观此人的年纪,二十几岁,但功力之深厚,早已不是普通侠客能比的,更难得的是年纪轻轻,却遇事沉着冷静,处事得体稳健,疗伤时意志之坚韧,胆识之过人都令司徒海惊讶不已,如今又一语道破自己所困之毒,暗忖着这人到底是何来历?

 “其他的毒只是一般的了解,但月毒却知道得多些。”郝青说着见司徒海一脸警觉与疑惑,又继续道:“如今江湖上谁人不知那魔头,他最阴险的招数莫过于这日、月、水、火、土、木、石,这七种毒招,也称杨七毒,其中月毒是最温和的,不象其他的几种,一柱香的功夫,甚至几步之内就令人丧命。”

 “那魔头是不是早已命丧黄泉了?想来那时他就到处是仇家,要杀他的人比比皆是。”郝青轻轻一笑,道:“此人如今是江湖上一大谜,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若说他活着,却二十年没有人见到过他,若说他死了,却常会传出哪个门派的武学秘藉、传世之宝被盗,或是哪里山寨的金银钱财失窃,然后几百号人一夜间尸横遍野,接着谣言四起,有说死于张七毒的,也有的说是被他那招魂剑挑了的。”

 司徒海听着长吁一口气,没有言语。郝青本是看着司徒海讲话,一抬头,见司徒宏站在司徒海身后正听得聚精会神,很是上瘾,就笑道:“宏不知道这些骇人听闻的传说吧?”

 司徒海这才也回身看着司徒宏,厉声道:“小孩子家,不要听这些,去你娘那里!”青哥比我能大上几岁,他能讲得,我就能听得。”

 司徒宏回答。司徒海听宏如此讲话,正要教训他,却见郝青对问道:“老伯当初被那魔头所害,如今却不知道这些事情?”司徒海答道:“已经有快三十年未在江湖上走动,自然不会知道…”

 司徒海说着似自言自语:“他害人的手段确实高明,竟是几十年后应验了他当初的毒誓。”郝青面色祥和,嘴角微微上翘,似是轻笑,却目光冷然,又问道:“当初那张春因何害您?”

 “说来都令人啼笑皆非,那时我还年轻,他才不过十几岁,结识之后,为武功,为朋友,甚至为好看的女子,总有些纷争,他就出此狠手害我,好在当时并不觉得怎样,我偷取了他的解药,想着离他远些就好。”

 郝青笑道:“原来老伯与那魔头有这样的旧交,都道此人行事乖张戾气,手段阴狠毒辣,他真人果然如传闻中那般可怖?”“我不清楚如今将他说成什么模样,其实他长相并不见有奇异之处,甚至容易让人有淳厚老实之感。

 只有一点,便是他欲得到的东西绝不罢手,可不择任何手段。”司徒宏说到这里收住了话题,道:“不说这些了,你大病初逾,该早些歇息。”说着便站起身来。

 “老伯,我有一套心法,应该可以破这月毒,您可愿一试?…”听郝青这般说,司徒海愕然停下动作,诧异万分,而宏则是满脸敬仰之色,精光转动地盯住郝青。

 郝青接着道:“只是这心法有个欠缺,不可在这寒冬腊月操练,也不能是酷热盛夏,冷了,心法与月毒不能相触,必解不了这毒。热了,心法与月毒交锋,体内定大燥,若外界再热,会伤了气血。”

 “象现在这样在家生隆起火岂不是好办法?”司徒宏一旁插嘴。“更是不可,炉火为急火,搞不好会入魔。要找一个暖而不躁的地方,只需潜心修炼十天,月毒必除。”司徒海问:“你这心法从哪里得来?以前可有人试过?”

 郝青却没马上回答,司徒宏还是第一次见郝青言谈间有片刻的犹豫迟疑,但瞬间即逝,郝青眸光冷然着答道:“江湖上有人试过此法,已广为人知。”

 司徒海似是想了一会,这才道:“那就请郝少侠将心法默给我,我再想想哪里是修炼的好去处。”郝青一笑,从身上掏出一张绢册递给司徒海并道:“这是心法口诀,在何处习炼或是修炼与否老伯都可再斟酌…”

 司徒海听了这话也是一笑,问:“修炼与否?此话怎讲?”“想来不必多言您定是明白,我只想说我们本素不相识,司徒宏将我救到家中,又承蒙您为我疗伤,这恩德我今生不忘,能助你去除妖毒是我的本分,决不会有其他邪念。”司徒海听郝青这般讲更是坦然笑道:“年轻人,你多虑了。”

 郝青也随之笑笑:“那便好。”***初晨,天尚未大亮,凛冽寒风一夜吹过,将司徒家的院落扫得异常洁净。

 宏早已被父母叫到房中,他知道爹娘是要有事嘱托。冯氏先开口道:“宏儿,我与你爹看了那心经,与月毒确有相克之处,不妨依照那郝青的讲法一试。况且现在我们也无其他计策可施,你爹这荼毒要解已是迫在眉睫。”

 司徒宏微皱眉头,说:“难道爹娘真的怀疑他的意图?昨日里爹不是说从不以小人之心待人。况郝青兄为人坦荡,顶天立地,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