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迟呆呆地望着?他,眸中满是不敢相信,她怔愣地维持着?仰头的姿势,目光一错不错地落在裴溪故脸上。

她眼中慢慢浮现出欣喜,她从未想过,这辈子,竟还可以与阿朝相见。

但那抹欣喜很快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惊慌和错愕。

她万万没有想到,世人口中那位暴戾的新帝……竟然会是阿朝!

而站在一旁的朱珩还在洋洋得意地解释着?:“臣听闻陛下昔年在大夏时受了不少委屈,便特意将那位曾欺在陛下头上的大夏长公主要了来,供陛下玩乐之用,陛下得了她,也好从她身上报当时受辱之仇……陛下!”

他的话?还未说完,裴溪故已经从旁边的侍卫手中狠狠地夺过钥匙,极快地打开了笼门。

紧接着?,朱珩眼睁睁瞧见,那位传闻中暴戾绝情?的新帝,竟俯身进了笼子,跪在宋栖迟面前,颤抖着?手将她揽进怀里,哑着?声音唤了句:“殿下……”

一句“殿下”,令宋栖迟如?坠梦中。

她被裴溪故紧紧地抱着,两人身体相贴,她能清楚地感受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宋栖迟忍不住红了眼眶,想伸手去抱住他的腰,手却被锁链牢牢锁着?,根本动弹不得。

她只好放弃了这个念头,安安静静地靠在裴溪故的怀里。

她的下巴抵在少年瘦削的肩头,那绣着?龙纹的明黄色绸缎映入她的眼,宋栖迟愣了愣,仿佛猛然从梦中惊醒一般,连忙僵着身子挣脱了他的怀抱。

她沉浸在少年温暖熟悉的气息中,险些忘了,他早已不再是从前那个依附于她而生的卑微寝奴。

现在的他,是楚梁的新帝,是那个可以一句话就能决定她死活的人。

宋栖迟低下头,慢慢地往后挪去,缩在金笼的一角。

她的发髻早就散了,发间的银钗也不知掉到哪儿去了,身上的素色衣裙沾了不少肮脏的尘土,浑身脏兮兮,狼狈的不像话。

裴溪故却全然不在乎,只是定定地看着?她,颤抖着?手,极轻极轻地抚摸着她冻的发青的脸颊。

这是他日日夜夜思念着的人啊。

他恨不得就这么一直看着?她,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看着?她,他就满足了。

他的视线慢慢向下,落在宋栖迟颈间的铁圈上,立刻皱起了眉,怒不可遏地看向身侧的朱珩:

“这是你做的好事?”

朱珩吓了一跳,硬着头皮点了下头,弱弱道:“毕竟是献给陛下的礼物,臣也是怕路上出什么差错,所以才……”

裴溪故冷冷瞪他一眼,朱珩立刻识相地从腰上取下钥匙递了过去。

那细细的铁圈禁锢着少女白皙的脖颈,勒出一片淡淡的红痕,裴溪故心疼的要命,倾身便靠了过去,想快些替她解开。

宋栖迟见他一点点逼近,眼神闪烁了下,立刻往后躲去。

他靠近一点儿,她就往后挪一点儿,直到后背抵上冰冷的栏杆,退无可退。

她这副躲闪的样子,让裴溪故心里更加难受,他跪坐下来,伸手扯住她颈间的锁链,一点点将她拉进怀里。他一只手锢着宋栖迟的腰,另一只手压着?她后颈,冰冷的铁圈贴着他的手掌,带着渗入骨髓的寒意。

可他却好像根本感觉不到一样,只是红着?眼眶,附在少女耳旁,极委屈地问:“离我这么远做什?么?”

熟悉的声线,熟悉的语气,就连那话里的讨好与乖顺,都与从前分毫不差。

宋栖迟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她咬着唇,低低啜泣着,声音颤的厉害:“我……我只是有些害怕……”

害怕那只冰冷的金笼,害怕这陌生的宫墙殿宇,甚至连他身上那件明黄华贵的龙袍,都令她觉得十分可怕。

她早已不再是那个高高在上的清宁长公主了。

孤身一人,一无所有,就连明日会发生什?么事?,对她来说都是一片充斥着危险与恐惧的空白。

她真的好害怕。

裴溪故听着她小小的啜泣声,心里一阵酸涩,他动作轻柔地替她除去颈间的铁圈,又弯下腰解开她手脚上的镣铐。

少女的眼尾还挂着?未干的泪痕,他忍不住靠近了些,用食指一点点替她擦拭干净。那颗泪痣在他指尖的揉.搓下透着淡淡的嫣红,像洇了水的一点朱砂,娇娆而诱人。

裴溪故越看?越心疼,他抿紧了唇,用力揽住她纤细的腰肢,在朱珩震惊的眼神中,将她整个人横腰抱起。

他一面走出金笼,一面低头看着?怀中的少女,眼尾因心疼而泛着?淡淡的红,凤眸中涌动着浓烈的情?愫。

他大着胆子,声音颤抖着?,第一次,叫出了她的名?字:“栖迟……别怕。”

朱珩整个人都看呆了。

他愣愣地看着?裴溪故将宋栖迟抱到书案后的软榻上,又取过一旁的大氅亲自盖在她身上。

就连站在门口的王年,看?到这一幕时脸上也露出了极为震惊的神色。

宫中人人皆知新帝性情狠戾,清冷寡言,自他登基以来,王年还从未见过他曾这般温柔耐心地对谁说过话?。

且新帝一向不喜女色近身,整个后宫就只两个妃子,还是碍于朝中老臣的情?面,不好回绝,才勉强留下的。

可眼下,他竟对一个大夏送来的玩物这样上心……

王年微微眯缝着?眼,心想,这位新帝的性子,还真是越来越令人捉摸不透了。

裴溪故弯着腰,用软帕细心地拭去宋栖迟脸上的脏污。门口侍立着?的几个人见了这副情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个个都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站着?。

王年心里琢磨着?,新帝难得与女人亲近,这时候他们还是别杵在这儿碍眼为好,于是他便朝朱珩招了招手,示意他带着人退下。

朱珩连忙点头,刚要领着?几个侍卫退出门外,就看见一个小太监快步走了过来,瞧他的衣着,倒像是前殿里伺候的人。

小太监低着头走进屋内,对裴溪故行礼道:“陛下,大夏的使臣已在前殿候了多时,他让奴才来问问,陛下今日是否还见他。”

裴溪故并未答话?,仍旧专注地替宋栖迟擦着脸。小太监只得战战兢兢地躬着?身子,忐忑不安地低着?头,等着?他的吩咐。

他细细擦拭了半晌,少女的脸终于恢复了素日的白皙细嫩,他这才心满意足地将软帕放在一旁,轻声对她说道:“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一会儿就回来。”

宋栖迟整个人缩在他的大氅里,只露出一张娇俏的小脸来,她不知如何答复,只好抿着唇点了下头。

裴溪故微微笑起来,又替她把大氅裹紧了些,便转身朝外头走去。

小太监知道他这是要去前殿了,连忙快步跟在他后头,小声道:“陛下,外头冷,您要不要披件衣裳?”

裴溪故脚步未停,淡淡道:“无妨。”

他素日里常披着的那件大氅,现下正盖在宋栖迟的身上。

他穿过的衣裳,竟然可以离她的身体那样近……光是想想,裴溪故的心里就难以抑制地兴奋起来。

那是一种?无法用语言描述的,温暖又幸福的感觉。

他忍不住轻轻弯了弯唇角,身旁的小太监瞧见他脸上浅淡的笑意,吓的险些一个踉跄,摔倒在门槛上。

陛下笑了?

陛下竟然笑了?

原来陛下也是会笑的吗?

小太监脑中连着?冒出三个问句。

要知道,宫里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可从来没一个人瞧见陛下笑过。有还些爱嚼舌根的宫女常在背后议论,说这位新帝许是生来就不会笑的。

他一面走着?,一面偷偷瞄着?裴溪故的脸色,旁的不说,陛下笑起来,倒也十分好看。

可还没等小太监看?够,裴溪故脸上的笑意早就收了个干干净净。他在朱珩面前站定,眸底泛起阵阵阴寒,冷声道:“朕将和谈一事?全权托付给你,不是让你这样胡闹的。”

朱珩额上冷汗涔涔,双腿一阵发软,直挺挺地跪倒在他面前,颤声道:“陛下恕罪,是臣冒失了。”

“朕看?你不是冒失。”裴溪故淡淡睨他一眼,薄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来,“你是想死。”

朱珩吓得直接瘫倒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哀声求饶:“陛下,臣不是故意的,还请陛下恕臣无知之罪!”

他做梦也没想到,裴溪故竟会对这位清宁长公主态度这般温和。

不,已经不能用温和来形容了,那目光中含着的,分明是浓浓的缱绻痴恋。

朱珩不明白,新帝当年,可是被送去做了这位长公主的寝奴啊,这样耻辱之事?,他如?何能忍下?

他原以为,新帝再见到她时,定是恨不得将她摧残致死,以报当年之仇,哪会想到竟是这副场景。

这实在怪不得他。

裴溪故松开手,轻轻地活动了下手腕,并未理会他的求饶,径直从他身旁走了过去。

“拖下去,杖杀了吧。”

朱珩一张脸霎时间全白了。

“陛下,陛下……”

他撕心裂肺地哀求着?,可已经有侍卫上前来按住了他的手脚,硬生生把他从地上拖走了。

裴溪故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漠然看着?他被拖远,然后才冷笑了两声。

敢这样对他的殿下,杖杀都算是便宜他了。

他收回视线,转身朝前殿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大夏派来的使臣是哪一位?”

小太监连忙答道:“据说是原先夏安帝身边的御前指挥使,傅衍之傅大人。”

傅衍之?

裴溪故轻嗤一声,玩味地勾了勾唇。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作者有话要说:名场面打卡啦~

孩子已经一滴都没有了.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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