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暖和多?了。”

宋栖迟看着?他敞开的衣襟,生怕他冻着?了,只让他暖了一小会儿便将他拉了起来。

她亲手替裴溪故拢好衣裳,一双纤巧玉足盈盈悬于榻前,指甲上染着?大?红的凤仙花汁,是素日端庄下藏着?的一抹媚色。

裴溪故挪不开眼,虽说已不是第一次瞧见,但仍忍不住偷偷多?看了两眼。

宋栖迟重又将脚收进被子里,只听外头忽有?一道惊雷自云层深处响起,雨珠滚滚而落,倾盆砸下,竟比之前又大?了不少。

“是场暴雨啊……”

她抱着?肩膀,望着?窗外漆黑的夜色喃喃自语。

裴溪故俯身替她把安神香点上,伸手放下帘帐,轻声道:“殿下早些歇息,有?阿朝在,不用怕。”

“好。”

宋栖迟拉过被子,慢慢闭上眼睛,这些日子有?裴溪故陪着?,她倒也?不是那么怕打雷了。

只是……

她微微侧过身,听着?耳畔的重重雨声,不知为何?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

宋栖迟万万没想到,这预感竟成了真。

这场暴雨整整下了六日,华京四处水涝频发,大?大?小小的农庄淹了不少,许多?百姓的宅子也?被雨水冲泡的不成样子。

华京向来少雨,这样的雨更是百年难遇,朝中?官员一时都慌了神,一大?早便都聚在御书房外,叽叽喳喳地议论?着?如何?赈灾。

宋栖迟站在寝殿的房檐下,忧心忡忡地望着?院中?积了水的石子路,今日这雨总算是小了些,只是看着?却还是没有?要停的样子。

裴溪故从屋里出来,拿了件外衫给她披上,“殿下,外头冷,还是进去吧。”

宋栖迟摇摇头,轻声道:“我不冷。”

裴溪故见她不肯进屋,便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陪着?她,雨水顺着?房檐落下,织成细碎朦胧的水帘,在二人面前晕染开一片潮湿的水气。

“殿下!”

善明公公一手遮着?雨,急匆匆地穿过院子跑了过来,在石阶下朝她行礼,气喘吁吁道:“殿下,陛下吩咐,让您去趟玉灵寺上香祈福,也?好让外头那些百姓安心。”

宋栖迟立刻应了下来,“我即刻就?去。”

裴溪故扯了下她的衣袖,小声劝道:“殿下,这雨还未停,山路难行,还是别去了吧。”

宋栖迟转头看他,温柔地笑了笑,轻声道:“阿朝,我若不去祈福,只怕会民心不安。只是去上个香,一会儿就?回来了,别担心,好不好?”

“那阿朝陪殿下一起去。”裴溪故仍旧拉着?她的衣袖,语气执拗而坚定。

“好。”宋栖迟笑着?点头,转身进了屋子,“进来替我更衣吧。”

*

梳妆过后,宋栖迟换了身素净的绣莲白花笼烟裙,便由裴溪故扶着?上了宫轿。

宫轿缓缓出了宫门,向左一转,便进了华夕街。昔日繁华热闹的街巷上此刻一片狼籍,地上到处是散落着?的牌匾和被雨水冲垮的木栏,百姓们?三三两两地聚在一处,费力地从水中?捞着?些什么。

看见宋栖迟的宫轿,他们?立刻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

宋鸣一早便命人在街口贴了告示,告知百姓清宁长公主?要入寺祈福之事,因此他们?认出那是宫里头出来的轿子后,便不顾地上的积水,纷纷跪了下来。

“长公主?万安……愿长公主?庇佑大?夏……”

他们?虔诚地叩着?头,全然?不顾地上的肮脏积水,甚至有?人还从怀中?掏出了宋栖迟的木雕小像,放在胸.口喃喃祝祷着?。

宋栖迟叹了口气,不忍去看这副情?景,匆忙放下车帘,吩咐抬轿的侍卫道:“快些。”

雨不知不觉又大?了起来,行了好半晌,才终于到了玉灵山脚下。

善明公公带着?随行的侍卫站在石阶下等?着?,宋栖迟提起裙摆,小心翼翼地顺着?石阶往上走。

身侧跟着?的小宫女?替她撑着?伞,裴溪故走在另一侧扶着?她的手臂,极小心地踢开石阶上散落着?的石子儿。

山上风大?,宋栖迟的鬓发都被吹乱了,她费力地扶了扶发间的步摇,脸上的汗被冷风一吹,渗着?丝丝的冷意。

裴溪顾见她走的吃力,便停了下来,“阿朝背殿下上去吧。”

“不行。”宋栖迟扶着?他的小臂站定,缓了口气道,“按着?礼制,我必须徒步上山,才能表祈福之诚心。”

“可是雨这样大?,这路又难走,殿下的身子怕是吃不消。”

裴溪故在她面前蹲下,耐心劝道:“殿下上来吧,善明公公他们?都在后头,没有?旁人瞧见的。”

宋栖迟犹豫了下,抬头望了望眼前根本看不到头的石阶,终于还是妥协了。

“那……好吧。”

她抿唇应了声,小心翼翼地将手搭上他的脖颈,任由裴溪故把她背了起来。

少年的脊背宽阔又温暖,宋栖迟趴在上面,绵软雪峰与他的身体紧紧相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

她偏头看着?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忍不住抬手替他擦了擦发上的雨珠,小声问:“我重不重?”

“不重。”

裴溪故弯了弯唇角,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些,小宫女?连忙跟上,手里的伞牢牢撑在宋栖迟头顶。

裴溪故微微低下头,看着?宋栖迟环在他脖颈上的手,那十指白如葱根,根根纤巧秀美。

他脸上沾了些雨水,顺着?下巴的弧线滴落,砸在她的手背上,再沿着?玲珑关节滑下来,自那小巧指尖盈盈而坠。

落在他月牙白的衣襟上。

他心神微动?,不敢再看,连忙抬起头,大?步朝山顶走去。

好不容易到了玉灵山顶,裴溪故轻轻将宋栖迟放下,护着?她进了佛堂。

宋栖迟和往常一样,祈福过后,便将烧尽的香灰收进木盒里,准备带回宫里供奉在宝华殿中?。

她双手捧着?木盒走出佛堂外,却见雨又大?了起来,裹挟着?阵阵冷风,刮得山上的树一下下晃的厉害。

宋栖迟皱了皱眉,还是朝寺门口走了过去,小宫女?连忙撑开伞,谁知才走了没几步,那伞骨便被迎面而来的一阵风吹的散了架,扑棱棱地掉了一地。

“殿下恕罪……”

小宫女?慌忙低头去拾那些碎了的伞骨,雨点猛烈地打在她身上,很快便将她整个人都淋湿了。

“不必捡了。”

宋栖迟连忙伸手拉起她,小跑着?又躲回了屋檐底下。

好在善明公公带着?些侍卫赶了上来,他吩咐身后的人把轿撵抬到宋栖迟面前,抹了一把脸上的雨道:“殿下上轿吧,雨势太大?,徒步下山怕是行不通了。”

事急从权,宋栖迟也?顾不得那么多?规矩了,匆忙弯下腰上了轿撵。

她抱着?那只盛着?香灰的木盒,不知为何?心慌的厉害,外头是铺天盖地的雨,将她这方小小的轿子团团裹住。

宋栖迟咬着?唇,正想掀开车帘看看外面的雨势,身下的轿撵忽然?剧烈地颠簸了一下,她手上松了力气,木盒顺势飞了出去,沿着?石阶一层层滚落。

“停……停轿!”

宋栖迟慌忙喊了一声,急匆匆跑下去,也?顾不得石阶上积着?的水,俯身去捡那只已经沾满了污泥的木盒。

盒盖摔在一旁的泥水中?,里头的香灰洒了一地,在积水中?晕染开一片浑浊。

裴溪故怕她受伤,连忙追了上去,伸手将她拉起来,“殿下小心!”

宋栖迟攥着?那空空如也?的木盒,眉头紧锁,默了好半晌,才抬头吩咐善明公公:“公公,这香灰撒了的事,可万万不能传出去叫百姓知道。”

这可是极不好的兆头,更别说现下本来就?是人心惶惶之际。

善明公公连忙应下,宋栖迟转身又上了轿,快到玉灵山脚下时,忽然?听走在前头的侍卫禀道:“殿下,前面出去的那条小路两旁围了不少的百姓,似乎都是来朝拜您的。”

宋栖迟掀开车帘,只见细长的窄路两边,乌泱泱跪着?一大?群百姓,他们?丝毫不顾越下越大?的雨,瞧见她的轿撵,便直直地磕下头去。

“求长公主?庇佑大?夏,让这雨快些停吧……”

他们?神色哀戚又可怜,磕头时溅起飞扬的水花,清清脆脆的响声在幽幽天地间回荡。

宋栖迟不忍心去看,正想着?开口叫他们?快些回家去,身后却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响声。

整座山似乎被什么东西震了一下,接着?便是零零碎碎的树枝和石子儿顺着?雨水从山顶淌下来,挨挨挤挤地朝山下滚去。

“怎么了?”

她将半个身子探出车外,只听满山的树叶在风雨中?哗啦啦地响,几棵纤细的杨柳已顶不住暴雨的摧残,堪堪折了腰,断成两截的枝干沿着?石阶摔下来,朝她的轿撵直直砸下。

宋栖迟惊呼一声,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人拦腰抱起。她的身子刚离开轿撵,那断树便径直滚了过来,狠狠地撞了上去,碎裂的木板散成一地狼藉。

“殿下伤没伤着??”

裴溪故将她抱在怀中?,用身子为她挡去了大?半的雨,清隽眉眼朝她看去,在漫天风雨中?更添几份疏冷绝艳。

宋栖迟紧紧攥住他的衣袖,望着?不断漫下的水流和一棵接一棵倒下去的树,眼中?满是惊慌。

裴溪故慢慢俯下身,唇.瓣贴在她耳边,低声哄道:“有?阿朝在,殿下别怕。”

“……嗯。”

宋栖迟任由他抱着?,在沉沉落下的急雨中?一步步往山下走去。

这样大?的雨,伞是根本撑不住的,宋栖迟缩在裴溪故怀里,浑身淋的湿透,素白的软缎贴在她的身体上,窈窕有?致的身段一显无遗。

尤其那一片连绵起伏之处,被湿透的绸缎裹得更显丰盈,紧紧地依附在裴溪故的胸.前。

裴溪故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却总是忍不住看向那不该看的地方,他眼眸渐渐幽深,终是忍不住低低唤了声:“殿下。”

作者有话要说:让我们用热烈的掌声恭喜小裴达成公主抱成就(鼓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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