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栖迟回到宴上?时?,宋夕韵正坐在赵皇后旁边,乖巧地替她剥着荔枝,也不知说了些什么话,竟逗得一向端庄的赵皇后笑的开怀。

见?她回来,赵皇后脸上?的笑意只一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她不安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宋鸣,半晌后才?强撑着几分笑意开口道?:“栖迟,那猫儿没了便没了,等?过几日,再让你哥哥替你寻只更好的。”

“是啊皇姐。”

宋夕韵把剥好的荔枝放进碗中,笑着抬起头?来,“不过是一只猫,没了就没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脸上?笑的明媚,话里却字字都藏着刀子。

那只雪玉猫,宋宥刚从姜国带过来时?她便喜欢的紧,但转头?那猫儿就出现在了宋栖迟的怀里。

从那时?她便想,她得不到的东西,她宋栖迟也别想得到。

所?以她才?想方设法设了今日的局,既弄死了宋栖迟最心爱的猫儿,又能让那寝奴挨一顿重罚,如此一箭双雕的美事,何?乐而不为呢?

宋栖迟冷冷看她一眼,却出乎她意料的,只字未提那猫儿的事。

“父皇,儿臣听闻您对裴溪故行了烙刻之刑,可是真?的?”宋栖迟紧紧盯着宋鸣,迫切地想要从他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宋鸣轻咳一声,淡淡道?:“那寝奴敢杀你的爱物,自然得重罚。”

“父皇可有证据?”

宋栖迟气的眼眶都红了几分,咬着唇道?:“上?次姜姜掉进了玫瑰丛里,便是他救出来的,还让他划了一手的伤,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对姜姜下杀手?”

她看向一旁低头?站着的秋兰,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秋兰一人之话不可尽信,父皇为何?不待查清了再作处置?”

被她这么一说,宋鸣的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了,他手指重重磕着桌面,沉声道?:“栖迟,今日是夕韵的生辰宴,不得胡闹。朕已问清事情经过,决不会错罚了他。”

赵皇后也连忙解围道?:“今天是夕韵生辰的好日子,咱们不说这些不愉快的事。”

她扶着桌子起身,眉目柔和,“本宫有些累了,要回宫歇息,你陪我一同去罢,正好有件事本宫想与你商议。”

宋栖迟站在原地没动,红着眼睛看了宋鸣许久,才?不情不愿地应了声是,跟着赵皇后离开了御花园。

眼下她虽然生气,却也不能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与父皇争执。

宋栖迟跟在赵皇后身后进了康华宫的正殿,赵皇后一进殿便抬手禀退一众宫女,只留下绫姑姑在一旁奉茶。

宋栖迟心里惦记着裴溪故,喝茶时?都有些心不在焉的。赵皇后以为她是心疼那猫儿,便又柔声安慰道?:“好了,母后答应你,明日就派人去寻一只更好的猫儿给你,今日是夕韵的生辰,你得高兴些才?是。”

宋栖迟脸上?强撑起几分笑意,恹恹应了声:“是。”

姜姜死了,她自然心疼,可此刻她更担心无?辜受刑的裴溪故。

那烙刻之刑可是出了名的残忍,他那样的身子骨,如何?能受得住……

她正出神时?,赵皇后已命绫姑姑抱了一摞东西过来,慈爱地看着她道?:“栖迟啊,你今年也十?八了,到了该挑夫婿的年龄了。本宫和你父皇商议着,总归是要你自己喜欢的才?好,所?以便挑了一些名门公子的画像来,你看看,可有中意的?”

宋栖迟立刻摇了摇头?,道?:“母后,儿臣还不想成亲。”

赵皇后一面把那些画像往她面前推了推,一面继续劝道?:“你是长公主,这驸马的位置朝中不知多少人惦记着,早些成亲,也好让朝堂安稳。再者……”

她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微笑道?:“你成了亲之后,本宫也好着手安排夕韵的亲事。”

说到底,原来还是为了夕韵的亲事。

宋栖迟心底一阵酸涩,轻声道?:“母后,可是儿臣真?的不想成亲。”

她从小到大,便是守着规矩而活,若是成了亲,还有更多的规矩要守。且她若有了驸马,便不好再留裴溪故在身边,那时?候,他又该怎么办呢……

赵皇后见?她一直拒绝,神色也冷了几分,她从那摞画像底下抽出几张纸来,推到宋栖迟眼皮子底下,话里带了几分命令的口气:“到了年纪,便该谈婚论嫁,哪儿有什么想不想的。你若不想看这些画像也无?妨,母后一早便替你看好了几位,家世门第样样都好,模样也个个儿出挑。”

她低头?轻轻抿了口茶,又道?:“方才?母后已让他们去你宫中等?你了,你早些回宫和他们见?上?一面,说说话,中意哪一个,跟母后说就是。”

“母后!”

宋栖迟没想到赵皇后竟把事情都安排到了这地步,不由得有些着急起来。

可赵皇后却全?然不理会她的脸色,不待她说完话,便吩咐绫姑姑亲自送她回宫去,还特意嘱咐,要看着她与那几位公子见?了面才?能回来复命。

宋栖迟无?法,只得起身告退,乘上?轿撵回了清宁宫。

刚一踏进宫门,青寰便迎了上?来,低声禀道?:“殿下,方才?皇后娘娘派人送了几位公子过来,现下正在偏殿候着。”

“知道?了。”

宋栖迟漫不经心地点了下头?,口中问的却是别的事:“裴溪故呢?可回来了?”

“回殿下,方才?刑房的人已经将?他送回来了,他身子虚弱的厉害,正在偏房歇着。”

宋栖迟细眉微蹙,想也不想便抬脚朝后院走去,“我去看看他。”

“殿下且慢。”

绫姑姑见?她要走,慌忙上?前拦住她,讪笑了两声道?:“那几位公子已在偏殿等?了殿下多时?,殿下还是快些去见?见?他们吧。”

宋栖迟忍着心里的火,睨了绫姑姑一眼,一字一顿道?:“好,那便如姑姑所?愿。”

与其在这儿与绫姑姑僵持着,还不如赶紧到偏殿去敷衍几句了事,待这桩事了了,她也好安下心来去偏房照看裴溪故。

青寰和温采在前头?引路,进了偏殿后,宋栖迟远远地便瞧见?地上?跪着三位衣着贵气的公子,光看打扮,便知是出身名门。

“殿下,这边。”

温采引着她从那扇花鸟屏风后穿了过去,扶着她在珠帘后的梨花木椅上?坐下。

重重珠帘掩着,跪在地上?的人只能看见?她垂坠下来的大红色裙摆,海棠绣鞋踩在柔软的波斯毯上?,只露出鞋尖上?一点绣纹。

“拜见?长公主殿下。”他们慌忙伏身叩拜,语气万分恭敬。

宋栖迟淡淡道?:“不必多礼,都起来吧。”

绫姑姑站在一旁,将?手中的名册摊开来递到她面前,手指圈着其中几个人的名字,小声向她解释着:“右边那位是兵部尚书孙大人的嫡子孙钺,中间这位是丞相府的独子,名唤林文生,他作诗的本事在华京可是出了名的。左边那个,是翰林院王大人家的三公子,名叫王知泉,模样生的是极好的……”

她絮絮叨叨的说着,宋栖迟根本就没心思听,她从珠帘的缝隙里望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三个人,那孙钺和林文生微低着头?,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仿佛十?分害怕,唯有左边那王知泉跪的笔直,唇角含着淡笑,瞧着倒是一点儿也不紧张。

“殿下,您不必拘束,只当是随意说说话就是。”绫姑姑见?她一直不说话,便低声提醒了一句。

宋栖迟无?奈地叹了口气,绫姑姑是母后的心腹女官,自然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她拿起手边的绣花小扇,用扇尖轻轻从珠帘中间挑出一道?缝,看向王知泉道?:“你……”

话还未说完,身侧的屏风后头?忽然传来一阵极轻的脚步声。

裴溪故穿着一身玉白衣裳,脚步虚浮,一路扶着墙壁,踉跄着走到了她的面前。

“殿下。”

他轻轻唤了她一声,如往常那般在她脚边跪下,小心翼翼地攥住她的裙摆,“听闻殿下方才?在找奴,奴怕殿下担心,便过来了。”

底下跪着的三个人听到他的声音皆是一愣,因有珠帘作挡,他们看不见?裴溪故的面容,只能看见?那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一下下勾着宋栖迟的裙。

孙钺皱着眉,小声嘀咕道?:“这人是谁啊?怎么随随便便就闯进长公主的寝殿……”

旁边的林文生是个心思活络的,连忙伸手捂住他的嘴,小声道?:“这还用想么!能与殿下靠的这般近的,怕是只有殿下身边那个贴身伺候的寝奴了。”

王知泉默不作声地听着他们二?人的议论,眼睛紧紧地盯着那道?扇尖挑开的缝隙。

再挑开一点,就一点,他就能和长公主说上?话了……

可宋栖迟几乎是一瞬间便收回了扇子,她此刻所?有的心思都扑在裴溪故的身上?,哪儿还有闲心去管他们?

她微微俯身,仔仔细细地端详着少年的脸,眼中满是心疼,“你该好生歇着才?是,出来做什么!”

话到最后,甚至已经带上?了几分哭腔。

裴溪故怔了下,小声解释道?:“奴怕殿下担心,所?以……”

脸颊忽然被一片温软裹住,他呼吸倏然一顿,怔怔地望着眼前少女的面容。

珠帘外跪着的三人也跟着愣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他们眼睁睁看见?,那位高高在上?尊贵无?双的长公主,竟俯身在那寝奴面前蹲了下来,腰间的白玉锦带勾勒出窈窕的曲线,艳丽的裙摆掠起一地桂花幽香。

她伸手捧住裴溪故的脸,不知不觉已是泪如雨下,声音也颤抖的厉害,不停地问:“疼不疼?疼不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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