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班长就宣布了开幕式的表演内容,并且提议:每天的第一节晚自习都用来训练。名义上是提议,实际上是强制的要求,毕竟离运动会越来越近了。这个消息一宣布,教室里哀声一片。

班长接着说:“这个舞蹈是经过谢景韫改编的,那么这次训练主要由谢景韫负责,文艺委员协助。”

抱怨声小了一点,不管是因为谢景韫,还是因为余芷,总之大家突然就不那么抵触了。

赵瑟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看了看谢景韫,他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于是赵瑟也只是轻轻摇了摇头。

所以说,究竟要怎么和前男友前女友相处呢?

余芷的举动无疑是一种正面的典范,因为她的态度很强硬——至少在赵瑟看来是这样——避免和谢景韫的任何接触。可是,赵瑟又有个疑问,既然如此,为什么会有现在两人一起负责开幕式训练这个局面呢?

谢景韫嘛,看上去并不像是个对待感情拖泥带水的人,可是分手之后他对于余芷总像是有种不自觉的维护。所以他还喜欢她吗?还是说只是一种习惯呢?

那么会是他主动要求参加编舞的吗?

赵瑟没有过恋爱经验,所以会去观察周围朋友的感情经历,身为局外人,可以对别人的感情分析得头头是道,但是也并不能全部都弄清楚。感情和人心都太复杂了。

小明的爷爷为什么活到了一百岁?自己还是别瞎琢磨了。

训练的地点原本定在主席台下,谁知道那地方一早被其他班给占走了,只好选了一截正对着路灯下的跑道,尽管地段不好,至少光线还不错。

尚晓谛眯着眼睛往主席台下瞟了一眼,断定,“那个班胜负欲很强啊,一定不能掉以轻心。”

赵瑟跟着看了一眼,发现了孟今的身影,乐了。

谢景韫,班长郑禹,余芷三个人站在队伍最前面,一齐指挥着同学们排列队形。郑禹站在他们两人中间,没有丝毫不自在,赵瑟有点佩服。

尚晓谛个子比较娇小,被分到了第一排,赵瑟比她高半个头,却还是一直赖在她旁边,低着头降低存在感,没有主动到后排去。

班长的眼神扫过来,欲言又止。赵瑟略带讨好地笑笑,班长的眼神又扫走了。

但是余芷走了过来,“那个,赵瑟,你要不还是站到第三排去吧,你的身高站在这儿不合适。”她一直保持着得体的公事公办的笑容,让人无法反驳。只是,在这种场合这种情况下,这样挑不出毛病却又毫无温情的笑容就有点让人讨厌了,至少赵瑟觉得有点讨厌。

谢景韫听见声音,看了过来。

赵瑟只好敷衍地点点头,往后退,站在了第三排中间的位置。

动作分解下来并不复杂,但是连在一起变化很快,所以还是有人跟不上。二十分钟之后,班长宣布大家原地休息,余芷宽慰道:“大家不要着急,有不懂的动作可以来问我。”但是也并没有人去问她,毕竟学不会动作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很少有人敢于主动暴露自己的缺点。余芷说完这话也转头就去一旁休息了,脸色有点疲惫。

赵瑟和周围的同学都不太熟悉,点头示意一下就算是打过招呼了,并没有主动攀谈的意思。她就一个人待在原地休息。

这样的姿态其实在外人看来是有点寥落的,但赵瑟本人其实并不在意。

操场周围种了一圈银杏树,平日里看上去也就普普通通,毫无出奇之处。但浩荡晚风拂过,一柄柄小扇子彼此撞击,沙沙声响此起彼伏,沿着操场徐徐扩散开来。

这片区域正好笼罩在昏黄灯光之下,此时此刻,透过隐隐绰绰的灯光去看那些缓缓摇曳的枝桠,画面寂静又美丽。

十四班在休息,但是同在操场的其他班级还在训练,耳边混杂了许多音乐,为这夜晚增添了一份别样的背景。不知是那个班的音乐放得特别大声,是一首老歌——“我的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

突然从远处跑过来一个人,那人跑得太快了,鞋子踢上草坪,有簌簌响声,简直像个人形除草机。他从赵瑟旁边跑过,掀起一阵风,赵瑟脸颊边的碎发都被糊到了脸上。

赵瑟两三下拂开头发,看过去。

那个人咋咋呼呼冲到谢景韫面前,笑嘻嘻地说:“韫哥,我看好了,他们待会儿会从操场走一圈,趁这个机会我们赶紧去。”

谢景韫猛地一抬头,顺势站了起来——他之前一直倚在路灯下——他看上去有点激动,说:“好,你先去占好位置。”

于是那个人又按照原来的速度,原来的路线,从赵瑟面前跑了过去。这次赵瑟提前揽好了头发,并且看清楚了他的长相——他是班上的某个不知名的谢景韫的拥趸。

“虽乘奔御风,不以疾也。”赵瑟默念。

谢景韫站到一个显眼的位置,拍了拍手。大家都看过去。

他说:“同学们,快起来,我们准备换场地了!”他语气那么昂扬,赵瑟觉得要是把台词换成“同志们,我们准备占领敌方高地了!”要更适合一点。

而事实就是这个样子,谢景韫领着一班的人浩浩荡荡地往主席台走去。而原本待在那个位置的五班刚刚往旁边走出了五十米的距离——他们可能只是想排练一下进场——此时见势头不妙立刻往回赶。可是他们已经来不及了,谢景韫和他率领的先头部队已经占领了这块宝地。

孟今曾经说过,五班的班风就是“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一整个班的人都自诩有“君子遗风”。现在这种情况下,一整个班的君子不知道如何应对,愣在一旁。何况谢景韫和他的一帮小弟装模作样地站在显眼的地方,这下更没有人敢走近了。

只有赵瑟,硬着头皮迎上了孟今愤怒的眼神,讨好地笑笑。

十四班的人嘻嘻哈哈笑作一团,也不急着训练,索性坐在地上继续休息。五班愤愤然站了半天,最终还是离开,重新去找场地了。赵瑟有点愧疚,但又觉得忍俊不禁,难怪说十四班在年级上素有恶名,想来是经常开这样的玩笑吧。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赵瑟偷偷拿出来察看。

屏幕上显示“您有一条新信息”,是孟今发来的短信,内容简洁,但铿锵有力:流氓行径!!!

赵瑟笑了起来,回道:“承让。”

经过了今天这件事,班上的同学突然就对训练转变了态度,不但不排斥,甚至有点热衷,每天都有人嚷着要早点去训练,实际上就是为了去抢占场地。

就这么一件在赵瑟看来十分幼稚的事,十四班和五班每天乐此不疲,居然还培养起了一点惺惺相惜的感情,先占领场地的人还会对后来的班级出言安慰,赵瑟觉得要是冲他们正脸怼个特写,指不定都能看见泪光。

除开训练,开幕式还需要解决的就是服装问题,既然班长去负责组织训练了,那么选购表演服装的任务就落到了副班长尚晓谛的头上。

时间紧,任务急,这几天尚晓谛简直焦头烂额。她划拉着手机屏幕给赵瑟看图片,赵瑟连连摇头,尚晓谛哀叹一声,“算了,干脆穿校服得了。”

“行啊。”赵瑟应了一声。

“我说真的。”尚晓谛强调一遍。

“对呀,我们都穿上校服,再干脆扯张白旗出去,不就是投降认输嘛,声势也得浩大一点。”

尚晓谛表情复杂,无言盯了她半天,最终还是继续去翻看服装样式了。

半个小时过去了,自习课下课前尚晓谛再一次转了过来,“就这一套了,你看成不成吧。”顿了顿又补充道:“要是这还不行,就只好穿校服了。”

赵瑟接过手机,挑了挑眉,这一套衣服确实挺好看的,女生是红白相间的一身套裙,男生是红黑相间的套装。款式简洁大方,又兼有活泼的运动气息。用来当作运动会开幕式的服装是再好不过了。

赵瑟拍了拍尚晓谛的脑袋,以资鼓励,“挺不错的。”

尚晓谛向全班展示了服装图片,在确保没有人有异议的情况下,马不停蹄地联系好商家,确定了交货日期——在运动会举行的一周之前。

幸好下一次考试的时间已经推迟到运动会之后,现在班上每个人都忙着练习开幕式的舞蹈,完成日常的学习任务已经很艰难了,哪里还分得出心力去准备考试?

赵瑟忍不住和孟今吐槽,“学校对运动会也太上心了吧?为了运动会而推迟月考,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到。”

孟今一边做题一边急匆匆说道:“不管怎么说,暂时不用考试了啊,这也算是好事。”她突然停笔,喊道:“哎呀我的历史卷子呢!怎么突然不见了,明天要交的!”

赵瑟表情复杂,把明明就放在桌角的卷子扒拉出来,递给她,“你看看你现在,都学成什么傻样了。”

孟今拿过卷子,愤恨地念到:“作业这么多!这么多!”

赵瑟忍不住兔死狐悲,假装掬了一把同情的眼泪,回班上自习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