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头安静稍许,过了一会儿,荆南翊无甚语气地说:“最迟十点,你知道我的脾气。”

阮歆棠忍不住笑道:“你的脾气不就是对我没有底线吗?”

荆南翊搁下一句“记住,十点前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阮歆棠点开微信,找乔楚伊说话:【初一。】

乔楚伊:【在。】

【这几天处下来,荆南翊总是对我冷冰冰的,你说他现在倒底是什么心思?】

【床上也冷?】

阮歆棠脑海中浮现出不可描述的画面,脸颊通红。床上,她倒是希望他可以冷一点,偏偏每回都令她受不住。

阮歆棠:【我说正经的。】

乔楚伊兴致勃勃:【你是说荆南翊床上不正经?多不正经鸭[奸笑]?】

敲门声响了起来,佣人在门外喊道:“棠棠,时喻回来了,太太喊你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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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歆棠下楼,看见段时喻正要走。

傅茵蔓坐在描金沙发上品茶,淡淡吩咐:“棠棠,送送你姐姐。”

对于段时喻,她一直把握住既不热情也不冷淡的度,即使是在段时喻绞尽脑汁想把她赶出家门的中二青春期,她对这个继女也是维持刚刚好的态度。她连自己女儿的母亲都做不好,自然更不会热脸去贴别人家女儿的冷屁股。

段时喻看着阮歆棠,目光里带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探究。

阮歆棠缓步走上前,“时喻。”

段时喻略一颔首,转身走出客厅。

二人一前一后走过丹桂馥郁的花园,凤尾兰开得如火如荼,一簇簇好似落满洁白的雪团子。段时喻只是回来取个文件,车没有开进地下车库,就停在花园栅栏外。她拉开驾驶座的车门,朝阮歆棠说:“上车。”

阮歆棠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座。

段时喻发动引擎,丹凤眼微微上扬,“你现在是什么想法?”

阮歆棠失笑,“你想怎么样是你的事情,我没有兴趣过问。”

“就打算一直置身事外?”段时喻唇角轻勾,“我看老段是着了魔,你知道吗?老段立了遗嘱,超过百分之七十的名下资产留给傅茵蔓。”

阮歆棠知道段逍扬对傅茵蔓极为宠爱,但甫一听到遗嘱这事,顿感不可思议:“百分之七十?怎么可能?”

“这迷魂汤怎么灌?你教教我。不能学个□□成,学个五六成说不定也够我用了。”段时喻面无表情地说,“老段对你母亲、荆南翊对你,我倒是开始怀疑你们母女俩一脉相承的好手段了。”

阮歆棠:“你可以攻击段太太,但请不要把我牵扯上。而且就算真有灌迷魂汤的手段……靳远哥已经结婚了。”

段时喻猛然踩下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啦声,沉重刺耳。

阮歆棠一脸平静地补充:“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来靳远哥有多爱她。”

段时喻闭上眼睛,冷冷道:“阮歆棠,你给我下去。”

阮歆棠看着后视镜,淡淡开口:“时喻,这么多年靳远哥身边从不缺少女人,但他和曲安安分手后从来没有想过结婚。而他一回国,就……”

“我不用你来告诉我他有多深情!”段时喻遽然睁开眼,难以维持名媛的优雅与体面,颇为歇斯底里地低吼:“怎样!你们很得意是吗?一个两个给你们男人戴绿帽不说,还享受他们对你们的念念不忘!很得意吗!慕靳远就是眼瞎!跟荆南翊一样眼瞎!”

阮歆棠尝试去抱她:“时喻,你冷静点。”

段时喻甩开她的手,双手重重拍打方向盘,胸口剧烈起伏着。

阮歆棠安静地看了她一会儿,待她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一点之后,方缓缓道:“段时喻,慕靳远已经结婚了,已经结婚两年了。我知道你不想接受,但你也看到过,他们有多恩爱。这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我们可望而不可求的,除了释怀,别无他法。”

阮歆棠微微一顿,转过目光望向车窗外的蓝天,“我用了十几年才明白这个道理。为什么我们要活得那么卑微呢?既然得不到,那就不要再想了,多没意思。”

段时喻渐渐平复情绪,静默半晌,倏然冷笑了一声,“那看来你还是比我强得多。你以为傅茵蔓就爱老段吗?我是不信的。她那样的女人,自以为高傲,不爱任何人,连亲情都可以拿来利用,枉论爱情。”

“那你觉得,她是为了你父亲,还是为了她段太太的位子?”阮歆棠没有想过,她竟然会有一天与段时喻聊起傅茵蔓的自私,心平气和。

“为什么不会是为了你呢?她从老段手里拿到的东西,最后不都是你的吗?”段时喻说完,自己先笑着否认:“罢了,她还真不一定留给你。”

“你和荆南翊呢?”段时喻的语气有些嘲意,“这回是和好了吧?”

“嗯,这次我是陪他回来的。”阮歆棠浅浅弯唇,“下礼拜我就要继续拍戏去了,他忙着打理华森那么大一个集团,我们以后恐怕是聚少离多。”

段时喻瞧了她一会儿,笑了笑,“你还喜欢他就好,那我也可以收收我的愧疚之心了。”

阮歆棠当段时喻指的是刚才埋汰她的那番话,笑着摇头:“没事。”

不远处传来汽车行驶而来的声音,很快,一辆Bentley添越出现在她们的视野中。段时喻饶有兴致地挑了挑眉,“老段的车,你坐他车回去,还是搭我车走?”

阮歆棠莞尔:“我要回去吃我妈妈做的饭。”

说话间,段逍扬的车在她们旁边的车道稳稳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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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的寒暄后,一路无话。

段逍扬与阮歆棠回到别墅时,傅茵蔓已经进了厨房。段逍扬特意叮嘱佣人不要开口,他蹑手蹑脚走到围着围裙打鸡蛋的傅茵蔓身后,伸出双手捂住她的眼睛。

西装笔挺的威严男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如同一个幼稚的孩子。

傅茵蔓的语气很淡,连猜一下的兴致都没有,“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他俯下身吻了吻妻子的脖颈,“你难得下厨,我再忙也要赶回来沾一沾棠棠的光。”显然是家里佣人打电话告诉他,傅茵蔓今天要亲自下厨的事情了。

阮歆棠不想过多窥视母亲与继父的恩爱场面,自觉退了出去。她刚走到花架下,在段家工作了二十多年的刘姨就过来问她:“棠棠,时喻走了?不留下来吃晚饭?”

“时喻有事。”自然是托辞。

刘姨点点头,仿佛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努力用随口一提的语气说道:“对了,刚刚太太打电话邀请华森的荆南翊荆总来家里吃晚饭,今天晚上。”

阮歆棠笑了笑,没说什么。

刘姨没从她的脸上打量出自己所期待的表情来,忍不住继续说:“荆总好像一开始并不打算来,太太跟他说你在家,他才应了下来。”

阮歆棠见刘姨不依不饶,于是笑道:“阿姨,荆南翊是我男朋友,我们就这两天刚在一起的。”

刘姨愣了愣,扯出一个尴尬的笑容:“哦,这样,挺好挺好。是荆总主动追回你的吗?”

阮歆棠往花架旁的藤椅上一坐,靠着椅背闭上眼睛小憩。

她在段家生活了整整五年半,从十三岁到十八岁,早已习惯家里佣人明里暗里的敲打。她知道他们都是好人,不然也不必为了段时喻而处处针对她,但没有人生来就得学会体谅别人,她再也不会委曲求全地扮演一个乖孩子的角色。

荆南翊到得挺早,天色将将暗的时候他就自己开着辆超跑开来临水别墅区。

阮歆棠坐在客厅看电视。

荆南翊与她同坐长沙发,段逍扬坐在左侧单人沙发座上,二人聊着创投界风口与AI医疗,华森最近投资了一家专注医药研发的科技公司。阮歆棠一边听着他们的对话,一边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迅肽科技在AI技术上融合了量化计算,通过深度神经网络,对药物分子的关键特性……”荆南翊顿了顿,看向阮歆棠:“怎么不看刚刚那部剧?”

阮歆棠将台换回去,淡淡道:“温璟意很漂亮。”

荆南翊饶有兴致地勾起唇角,瞅着她。

段逍扬端起茶杯吹了吹茶面,笑着揶揄道:“棠棠吃醋了。”

阮歆棠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荆南翊对她的反应不太满意,起了点坏心思,深邃的黑眸看向电视荧幕,“确实很漂亮。”

荆南翊:“家母最近也在追这部剧,女主角是她满意的儿媳妇人选。”

这话不算全假,两个月前荆母跟他提过:“阿翊,如果你能放下对棠棠的执念,不是非她不可的话,可以考虑和温璟意接触一下。我想你会喜欢的。”

荆南翊荤素不忌地回了句话,被荆母抡起抱枕砸了大半天。他回的是:“笑起来确实和阮歆棠有几分相像,很可爱,但我更喜欢小混蛋在我身下哭的样子。”

打那次以后,荆母便再未提过这茬事。

段逍扬听见这话,虽然知道荆南翊是难得耍起孩子心性、故意在阮歆棠面前这么说,但还是提了一嘴:“棠棠,你这几年都没去看过你叔叔阿姨,做人晚辈,不能失了礼数。”

荆南翊弯了弯唇角,也不用什么文绉绉的词了,直接道:“温璟意就经常去看望我妈。”荆母喜欢温璟意演的剧,算是半个粉丝。但荆母再喜欢她,总归跟喜欢阮歆棠终究还是不一样的,这点荆南翊心里有数。

阮歆棠搁下遥控板,“荆南翊。”

小姑娘乌眸水润,定定地看着他,樱粉色的唇瓣微微抿着。

荆南翊挑了下眉,仿佛对她的不高兴模样十分受用,“嗯?”

阮歆棠见他这样,忍不住笑弯了眼睛,“你幼不幼稚。”

段逍扬笑了笑,没有出声打扰这对小儿女。

阮歆棠余光扫到段逍扬,意外从他眼中捕捉到一丝稍纵即逝的慈爱,微微愣了下,笑容也僵在了唇畔。

阮歆棠一怔神的工夫,荆南翊伸手按住她的后颈揉了揉,薄唇勾起笑:“不乖。”

阮歆棠挣了挣,她不习惯与荆南翊在长辈面前,准确地说是在段逍扬或者傅茵蔓面前,发生亲昵的小动作。

段逍扬瞧出她的局促,起身笑道:“我去厨房看看,失陪。”

段逍扬一走,荆南翊就将软软的小姑娘推倒在沙发上按住,深邃如潭的眼眸紧紧盯着她,如同蓄势待发的兽,“说哥哥幼稚?”

他唇边勾着恶劣的笑,颇有些邪魅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