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梯上到二楼男装部,齐霈霈停下了脚步。

走在她前面的陆远正要跟她说话,一扭头看不见人了。

“怎么了?”

齐霈霈说:“我觉得你需要买几件,老觉得你穿同一件衣服。”

陆远双手插兜走过来,“怎么可能穿同一件,只是每一件都长得像而已。”

“那也该买,你不知道齐……”

齐穆每年飞米兰三次,专门去订做西服和鞋子,即使日常便装,也有专人按照他的一贯喜好编成新品目录送到家里让他挑,从来没有松懈的时候。

但是话到嘴边,齐穆的名字在她嘴里含着,怎么都说不出来。

陆远好似没有察觉,“刚毕业在派出所做基层民警的时候还穿过上万的鞋,很快就被骂了,现在在刑警队,天天面对一群老男人,不是穿警服就是便衣去抓人,没有那么多讲究。”

齐穆的事情在她心里打了个滚就翻过去了,她接着陆远的话:“私下总要注意一点的,走吧,我帮你看。”

在店里,导购总免不了夸齐霈霈和陆远是一对相配的男女朋友,前几家店齐霈霈还解释他们并不是情侣,到了后来她解释不动,干脆就默认了。

陆远完全成了会动的衣服架子,一句话也插不上,被指挥着不停换衣服。

他看不出来身上这件跟齐霈霈手里那件有什么区别,都是一样的黑色衬衫而已,齐霈霈却跟导购嘀咕了半天拿不了主意。不过有人为他这样操心,他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陆远从更衣间出来,齐霈霈对他举起手里的纸袋,“我买了一条领带送你。”

陆远没有客气,在她脑袋上揉了揉,“谢啦。”

从商场出来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陆远把七八个纸袋放在后备箱,问:“想去哪吃饭?”

齐霈霈想了想,“同事推荐了一个地方,好像不是很远,在兴贸那边。”

陆远关上后备箱,“不远,可是很难停车,我们坐地铁过去怎么样?”

齐霈霈一点头,“好的。”

商业区的地铁,人乌央乌央的,陆远护着齐霈霈在地铁上站稳,用身体把她和周围人隔开,低头对她说:“抓着我袖子。”

地铁刚驶出站没多久,他们左边忽然有个女人尖叫:“你干什么?不要脸!”

刚刚还挺吵闹的地铁车厢一下子没了声音,像是有遥控器一般,指挥着所有人的脑袋往那边看。

一个女人紧紧抓着她身旁男人的手,“你的手刚放哪里了?”

被她抓住的男人带着眼镜,看起来十分普通一个人,“谁碰你了,有证据吗?你是长得好看还是怎么的?你也不瞧瞧你的身材。”

那女人被气得双眼通红,“我……我要报警,你跟警察去说这些话……”

地铁刚到站,男人趁女的在拿手机时,突然推了她一把,拔腿就跑。

只是他刚从车厢跑出来,就被后面的人拽住了,他想也不想,回头一拳过去,却被轻松抓住了手腕。

陆远捏着他手腕,把他一只胳膊折到背后,在他膝盖处一踢,就让他狼狈跪下了。

男人顿时各种污言秽语都出来了,陆远纹丝不动,“老实点。”

不一会,地铁执勤民警闻讯而来,从陆远手里接过人,“干什么呢,怎么了?”

“性骚扰。”陆远从裤口袋里摸出警官证,“刚巧碰上了。”

民警一看他的证件也不再多说什么,一人一边把男的控制住,“谢谢了。”

陆远回头看了一眼又准备上地铁的女人,“你干嘛?人交给警察了你要走?”

刚才受骚扰的女人脸一红,“没有,我只是……”

只是害怕麻烦而已,陆远再清楚不过了,他懒得听她解释,“去跟他们录笔录。”

地铁已经走了两趟了,他们又要等下一辆。

陆远问齐霈霈:“没吓到你吧。”

齐霈霈刚才被他吩咐不要看热闹,远远躲一边,她蹦过来,“一点都没有,陆警官。”

陆远笑了笑,搭着她的肩膀轻轻一带,不让路人碰到她,“那就好。”

晚上陆远送齐霈霈回家,在路上,齐霈霈跟陆远讲她在国外遇到过的入室抢劫。

“那个对我动手的人过了四五天才抓到,从那以后,我就特别抗拒一个人在家,有好一阵一听到铃声就惊出冷汗。”这还是齐霈霈第一次跟别人说这件事,“我爸找了一个保镖给我,好像是以前的退伍特种兵,有次在家,风太大把玻璃刮破了,他以为有人狙击,直接过来按着我的头把我塞进了桌子下面。还好我回国了,不然得一直带着保镖。”

陆远说:“人渣那么多,不管在国内国外,都要小心一些,多长个心眼,你现在怎么防身?”

齐霈霈想了想,“我有电击器。”

“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歹徒把电击器从你手里夺走了你该怎么办?”

“啊?”齐霈霈傻眼,“我……我学过跆拳道……”

陆远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车子开到齐霈霈家附近停下来,陆远说:“下车。”

“干什么?”

“让我看看你的跆拳道。”

齐霈霈初中的时候,齐泽文生意上的朋友的女儿被绑架了,齐泽文这才让她去学了跆拳道防身,没到一年齐霈霈就不愿意再学了。

陆远站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假设有人从你正面过来,你该怎么办?”

齐霈霈挠了挠脸,“我学的又不是实战用的……”

陆远瞪着她看了一会,“好吧,我教你几招实战用的。”

陆远教的是专门攻击脆弱部位的女子防身术,没有很难,但齐霈霈做的总是不伦不类,不一会就不想学了。

不难想象,她当年学跆拳道的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胳膊不是那样,看我。”陆远一手拉着齐霈霈的手腕把她拉到跟前,另一只手的手肘攻击她的胸口,“是这样,看明白了吗?”

齐霈霈真的不想学,“我的手好疼,今天就到这吧。”

陆远看了看她的手腕,红了一圈,他轻轻揉了几下,“拿你没辙。”

齐霈霈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陆远是为她好。

“有你们警察叔叔就行了啊,像我这样的小市民根本不用操心什么。”

陆远用指头在她额头上戳了一下,“就你歪理多。”

齐霈霈捂着自己的额头,抬起脸看他。

他们停在别墅区的花园里,路灯很暗,两个人的影子模糊地投在地上,物业的管理人员开着电瓶车远远看了一眼,又走了。安静下来的花园,只能听得到夏末时分蛐蛐此起彼伏的声音。

他们这样来往有几个月了。

现在似乎是时候了。

陆远的手指扶在齐霈霈的后颈,弯腰,屏住呼吸。

齐霈霈看着他,在要碰上的前一秒侧过了脸。

陆远直起身,刚才还有点紧张的表情一下放松,“对不起对不起。”

齐霈霈摇摇头,“不是你的错,是我……”

话梗在喉头,说不出来。

“我明白。”陆远打起精神,“走吧,我送你回家。”

齐家在别墅区的最里面,他们把车停在花园,走着回去。

齐霈霈跟在陆远身后,在快到家时拉住了他的手,“我想告诉你一件事……”

陆远回头一看,齐霈霈眼睛通红,脸上两道泪痕。

“我在出国前……”齐霈霈想起见到验孕棒上两条线的惊慌,想起在手术台上冰冷的器械探入身体的绝望,她紧紧抓住陆远的手,呼吸都急促了,“堕过胎……”

陆远脸上是一片茫然,似乎无法理解堕胎的含义。

慢慢的,他反抓住齐霈霈的手,用快要把她捏碎的力道,一脸难以置信,“齐穆的?”

齐霈霈眼睛一眨,两颗眼泪滚落下来,她点点头。

“我操他大爷!”

陆远像是被点着的炮仗,浑身冒火,眼珠都红了。他转身就走,走了好远了又返回来,一把搂住齐霈霈,摸着她的头发,在她耳边安慰:“记好了,不怪你,你没有错,不是你的错……”

齐霈霈闭上眼睛,双手捏着陆远的衣服,从小声哽咽慢慢变成嚎啕大哭。

万幸,还是有人接受的。

那个愚蠢至极,难堪,不光彩的齐霈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