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连夜预约了私立医院,第二天早早就到了。

带着眼镜的女医生看了一眼化验单,笑眯眯的,像哄孩子那样问:“第一次怀孕吗?”

齐霈霈低着头,轻轻点了点。

“哦。”医生在单子上写了几个字,又问:“那今天要流掉吗?”

站在齐霈霈身后的齐穆一只手搭上齐霈霈的肩膀,“不,我们要生下来。”

医生扶了扶眼镜,露出一点吃惊的表情,“哎呀,才二十岁就要当妈妈了,先恭喜你们了。”

齐霈霈抬头看了一眼医生,医生从她眼神里察觉出什么,“有什么想问的吗?”

齐霈霈犹豫了半天,还是摇了摇头。

齐霈霈被齐穆拉着,走进电梯,电梯里正巧有个做完孕检的女人,她的肚子大的十分夸张,走路都颤颤巍巍的。齐霈霈看着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

齐穆打开车门,让齐霈霈上了车,又给她弄好安全带,俯身亲了她一下。

齐霈霈翻着刚从医院领的孕妇手册,还有一系列胎教班的宣传单,越看越觉得这跟自己八竿子打不着。

“真的要生吗?”

正在开车的齐穆看了她一眼,“别乱想了,迟早的事。”

齐霈霈再没说话。

齐穆心里七上八下的,因为等一会要独自面对齐泽文的怒火,他也不知道后果会是什么样,只有一点是肯定的,如果齐霈霈还不坚定,恐怕他们要在一起都难。

等车开到了市区的房子,齐穆这才发觉齐霈霈在哭,无声地掉着眼泪。

齐穆解开两人身上的安全带,把齐霈霈搂进怀里。

“我也想给你时间,让你仔细考虑,然后再尊重你的意见做出决定的,可是我们实在等不起。昨晚做了一整夜的恶梦,全是你被爸爸带走了,再也找不到你……我最怕的就是要和你分开,忍耐一下好吗?”

齐霈霈搞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抗拒,会害怕,好像大难临头一样。

她在齐穆的肩膀上抹了抹眼泪,“我是因为喜欢你才决定冒险的,并不是我想过半路休学去结婚生孩子的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谢谢你喜欢我这个混蛋……”他和齐霈霈额头相抵,“给我加把劲吧,但愿我等一下不要太惨。”

齐霈霈哭得鼻子眼睛都是红红的,她抽泣了两声,搂着齐穆的脖子吻上了他。

齐穆把齐霈霈留在他的房子,给齐穆的秘书打了电话,对方说齐泽文在公司里,一个小时后有会议,并提醒他齐泽文知道他没上班。

齐穆上楼后,把齐泽文办公室外的秘书都请出去了,说半个小时内都不会有事情。

他深呼吸了一下,推开了办公室的门。

齐泽文正在里面打电话,看他进来先瞪了他一眼,过了两三分钟,他挂了电话。

“你早上干什么去了,企划部找你都找到我这来了。”

“有点事情,爸……”他的声音都在抖,“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齐泽文有十年没见过齐穆这种表情了,觉得他肯定犯了不得了的错,他给自己点了根烟,“还好我心脏没问题,你说吧。”

齐穆张了张嘴,一时间没能说出来。

齐泽文皱起眉,“你这扭扭捏捏跟谁学的?”

齐穆心一横,“霈霈……怀孕了……是我的……”

齐泽文手里的烟掉在地上,把地毯烫出一个洞,他脸色很怪,肌肉似乎在抖动着,就是摆不出合适的表情来。

“一个多月了,昨晚才知道……我们想结婚……”

齐泽文的手指头都开始抖,“你再说一遍……”

“霈霈怀孕了……”

“你这个畜生!”

齐泽文顺手拿起办公桌上的水晶烟灰缸朝齐穆砸来,齐穆躲闪不及被砸了正着。

一瞬间眼前是一片血色,天旋地转,跌坐在地。他用手摸了摸额头,一手的鲜血,他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然后眼前慢慢变黑。

在昏迷前,他听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句话:

“她是你的亲妹妹——”

齐霈霈等来等去不见齐穆来,不论怎么打电话他都不接,她心里有了不祥的预感,不知道是不是该去找爸爸,毕竟她现在是孕妇,爸爸再怎么生气也要顾着她的吧?

当她下定决心的时候,门铃响了,她下楼一看,显示屏上是爸爸。

她的心冷了一半。

她从没见过爸爸这么灰败的表情,他站在门口,努力挤出笑容,说:“把衣服穿好,我们走了。”

齐霈霈连问他要去哪里的勇气都没有,就跟着他上了那辆迈巴赫。

车上没有他的助理陪同,车里的隔音板升了起来,但齐泽文没有要说话的意思,一直闭着眼,一只手在轻微的抖着,很快被另一只手握住。

车子开往了郊区,齐霈霈一看这里分明是医院,她鼓起勇气问:“齐穆呢?”

齐泽文没有回答她,车停了之后,医院里出来人给他们打开车门,齐泽文说:“不要怕,睡一觉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齐霈霈一直不配合,她死死抱着自己的肚子,抗拒任何人靠近,不接受任何检查。

医生没有办法,只能把齐泽文请了进来。

齐泽文手缓缓摸着齐霈霈的发顶,“霈霈,听话。”

齐霈霈抬头看着他,颤声问:“为什么?”

“没管好齐穆,是爸爸对不起你,我……”他的腰似乎都直不起来了,“我也对不起你妈妈……”

齐霈霈的呼吸都急促了,“我想见齐穆,我想让他来对我说。”

“他……他已经被我说服了,近两年我都不会让你们见面。”

齐霈霈难以置信,“为什么?!”

齐泽文的嘴唇动了两下,他说不出口,疲惫地摆了摆手,一副不堪一击的样子。

外面的守着的几个医生都走了进来,把齐霈霈轻而易举的放在了检查台上。

从手术台上下来后,齐霈霈始终在哭,一句话不说。

病房里的护士医生都走了,她拼命坐起来拿了放在床头柜上的包,找出自己的手机。

齐穆依然不接电话,齐霈霈不知道手机是不是在他身边,她一遍一遍抹着眼泪,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没有了。

他如果能看到,肯定明白是什么意思。

齐霈霈在医院里住了一周,每天都坚持给齐穆打电话,可从第二天起他的手机就关机了,直到她要出院了也没能开机。

齐泽文把她送到了一处从没来过的别墅里,离市区非常远,在半山上,她偷偷跑过一次,结果刚到山下就有保镖在那里等着她,把她请上车再送回别墅。

她真的毫无办法。

过了几天,齐泽文对她说:“我替你申请了F国的美院,你妈妈曾经想去进修,可惜身体不好没去成,你替她完成这个心愿吧。”

齐霈霈不看他,“我不想去。”

齐泽文顿了顿,“那就当去散心吧,去玩几年,我都准备好了。”

他又叫进来一名律师,拿出厚厚一叠文件,说:“我把自己一部分股权转到你名下,不算在遗产里,除此之外,将来你还能拿到跟齐穆一样多的……”

齐霈霈盯着自己放在桌面上手,“补偿?”

“不是……”齐泽文一时说不下去,叹了好几口气,“是补偿……我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能让你忘记这次不幸,我从来没考虑过会出这种事情,我是个失败的父亲……”

齐霈霈抬起头,“我们到底错在哪?为什么不行?”

齐泽文根本想不出借口,他好像一瞬间老了好几岁,不是以前那个强势的董事长了,他居然用了乞求的语调,“先签字吧,好吗?”

出国的日子迫在眉睫,齐霈霈每天都等着齐穆突然来到她面前,可一直没能等到。

齐霈霈想起齐泽文曾经说过的话,他说齐穆被他说服了。

怎么说服的?

也是用钱让他选择放弃吗?

但是没有人比她更了解齐穆了,他不是那种人。或许他被齐泽文关起来了,她可以先出国,然后等着齐穆来找她。

在上飞机前,齐霈霈又给那个似乎永远打不通的号码发了一条短信。

在F国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