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穆虽然手里拿着杂志,但有十几分钟没有翻过页了。

坐在露台外正画画的齐霈霈觉得齐穆反常的安静,无意中往客厅里看了一眼,发现对方正从杂志上方露出一双眼睛盯着她。

“哥,你这是干嘛?”

齐穆一不留神被抓到现行,强装若无其事,“哦,我走神了……”

齐霈霈放下颜料盘,脱了围裙,坐到他身边,“有什么想问的,问吧。”

“我也没有很想知道……”齐穆还在嘴硬。

“对对,是我非要告诉你不可,问吧。”

齐穆总算合上了书,“是在我出国的时候?”

齐霈霈点点头,“是的。”

“是你同班同学?”

“比我高一级。”

“哦……谁表白的?交往多久?为什么分手?现在还有联系吗?”

齐霈霈盯着他看了一会,“我去画画了。”

“等等——”齐穆拉住她,好像刚才那个说不想知道的人不是他,“我这不是关心你嘛,嗯?跟我说说。”

“哪家兄长会这么问啊,你太八卦了。”

“我是没想到,”他笑了一下,故作轻松道:“要是知道这样,当初我肯定不会出国了。”

齐霈霈心里一跳,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低头看着自己放在齐穆手掌上的手,指尖上还沾着蓝绿色油彩,她想要收回来。

齐穆手掌一合,握住了她的手,“霈霈……”

齐霈霈觉得自己的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窗外突然一阵汽车的声音,他们同时往窗外一看,是他们父亲的迈巴赫开进了车库。

齐霈霈不知怎么的松了一口气,“爸爸回家了。”

齐穆的眼睛亮晶晶的,没有说出口的话全在眼睛里。

可惜齐霈霈不敢看。

他们的父亲齐泽文是个工作狂,就算是在每年和他们兄妹度假,也会时不时开个视频会什么的,生病打点滴也要去公司,飞国外一定会挑晚上的航班,因为这样比较省时间。他们的父亲将“效率”和“态度”奉为人生信条,只有在齐霈霈母亲的画室里,才能真正不带目的的放松。

这次齐泽文又是飞了十几个小时从国外回来,看起来有些疲惫,但他还是把齐霈霈一个月来的作品看了一遍,提了自己的看法,又把齐穆叫进了书房,要查看他公司半年来的账目。

齐穆在进书房之前,拍了拍齐霈霈的脑袋,“等我。”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齐霈霈无端紧张起来,坐立不安。

所以她干脆跑了。

齐霈霈四岁以前还不叫这个名字,那时她叫做李佩佩。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亲生父亲的存在,在她什么都不懂的时候她妈妈离婚了,带着她嫁进了齐家,给她改了名字。

齐穆那个时候真的是很讨厌她,从来不跟她说话,如果一打开车门看见她坐在车上,他会再把门关上。她的妈妈总说“慢慢就好了,他可是你哥哥呢”,但她心里一直赌气想,又不是亲哥哥,你不理我,我也不要理你。

她八岁那年,她妈妈生病了,还住了院,这一住就住了一年多,直到去世。

那段记忆特别模糊,只记得自己不停地哭,哭得睡着醒来后又哭。她抱着妈妈的遗像坐在客厅里,已经上初中的齐穆走过来坐在她身旁,跟她说了第一句话。

他那个时候说了什么呢?

齐霈霈真是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只记得自己哭着对他说:“我没有妈妈了。”

他们的关系从那个时候开始好了起来。

她妈妈死后,父亲把全部心思都放在了事业上,家里只有各种各样的家政工来保证他们的日常生活。而齐穆辅导她功课,在暴风雨的夜晚安抚她,在她生病的时候提醒她吃药,他承担了兄长、父亲、甚至是母亲的角色。

她九岁没了妈妈,到今年快二十岁了,这样一算,齐穆和妈妈陪在她身边的时间一样长,并且他未来还会继续陪着她。

是齐穆让她有了不算凄惨青春期,让她有了归属感,她发自真心地信赖他,想要一直依赖他。

她对这样的关系很满足,她害怕任何的改变。

齐霈霈的手机又一次震动了起来,在桌子上嗡嗡叫着。

手机上闪现的来电显是“傻缺哥哥”,这是今天的第三个电话了。

她思考了很久,接起了电话。

那边沉默了很久很久很久。

久到齐霈霈的心情从忐忑不安,变成了疑惑不解,再变成了想要揍他。

“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听你的呼吸声吗?”

齐穆在那边轻轻笑了,“真拿你没辙。”

“爸爸呢?”

“早上去了公司。”

他们不约而同的把昨天的事情揭了过去,不再提起。

“看了你公司的账目没骂你?”

“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没用?”

“你就说骂没骂吧。”

“骂了……可也给钱了,你哥我又成有钱人啦。”

“请我吃饭。”

“吃吃吃,就知道吃,也不想点别的。”

“那好,给我买车。”

“滚蛋。”他已经能语气自然的骂她了,“能不能换个梗。”

齐霈霈在纸上画出一个侧脸,慢慢加上眼睛和头发,“不能,等你买给我了再换。”

“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齐穆在那边嘀咕了一句,“晚上带你去吃好吃的,新开的一家私房菜。”

“知道啦,等你电话。”

齐霈霈挂了电话,看着纸上画出来的人像,从眉眼发型就能看出来是齐穆。她一边笑一边把手机上的“傻缺哥哥”改成了“亲爱的哥哥”,或许过不了几天又会改成混账傻缺什么的,但此时此刻,她想起来的是那些暴风雨的夜晚,齐穆捂住她耳朵的双手,和还是少年时的他那可靠的胸膛。

他们是一辈子的亲人,才不是那种可以随便分手、离婚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