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觉醒来唐恬摸了把枕头,又湿了一片。他把头栽进被子里,双手狠狠搓了一把脸才爬起来。

这样的日子重复过了五天,北萧的太女萧辰到了。当天晚上唐毅在迎宾殿摆了洗尘宴。

作为被和亲的唐恬自然免不了要出席。

唐延奉旨带人在殿门口迎接,唐恬站在她身后。

一顶四人抬的小轿在众人的簇拥下缓缓走来,里面坐着的人就是萧辰。唐毅体恤她远道而来身体孱弱,进宫的这段路特许坐轿。

黄昏时分,天空纷纷扬扬的飘起小雪。落在站在殿外的人身上,不大,却压的唐恬抬不起头。

轿子停了下来,唐延迎上去隔着帘子跟里面的人寒暄道:好久不见。

抬轿的侍卫压低前面的轿杆,使轿身微微前倾,请里面的人下轿。

“的确,好久不见。”随着一道温润的声音,一双苍白枯瘦的手从轿子里面伸出来,撩开帘子,声音的主人走下来。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唐恬身子僵了一瞬,心尖轻颤,忍不住的偷偷抬头看她。

从轿子中下来的人依旧是往日的那般风格,一身雪白衣衫,身上披着狐裘斗篷。

只是比几个月前消瘦了太多,脸庞如刀削般棱角分明,脸色带有些许疲惫和苍白的病态。但最让唐恬吃惊的不是这个,而是她的头发……

本来一头墨发的人如今像是落满了雪一般,变成银色。发丝随风扬起,如同从雪中走出来的人一样。

吃惊的不止唐恬,还有曾经见过萧辰的唐延。南唐大臣之前没见过她,只听闻这位太女身子孱弱,都以为雪白的头发是天生的。但唐延却知道,这人身上的变化恐怕和自己身后的弟弟有关。

面对众人异样的视线,萧辰目光平静,眸中没有半分波澜。就这么清清冷冷的一双眼睛从缩在唐延身后的唐恬身上扫过,没有一丝的停留,没有一分感情,仿佛他就是个陌生人一样。

唐恬呆呆的看着面前这个变化很大的人,心揪成一团,胸口跟堵了几团棉花一样,闷的发疼。

“咱们进去吧,母皇为你准备了宴席。”唐延不动声色的用身子遮住唐恬,见萧辰也没有别的动作,赶紧将人带进殿内。

萧辰温和一笑,“那孤要多谢南唐皇上的款待了。”

话落便让唐延前面带路。抬脚与站在一旁的唐恬擦肩而过,衣袂随风扬起,从他面前飘过,没有任何停顿。

唐恬的心就在她错身而过的那一瞬间跌入冰窖,冻的生疼。攥在一起的手指掐进掌心都不自知,直到小羽过来推他,“殿下怎么还在发愣?快跟上啊。”

“……哦!哦……”唐恬回神,低头垂眸赶紧跟了上去,控制着自己的目光,不再去看她。

晚宴时,唐毅热情的招待萧辰,侧头指着坐在自己左下方的唐恬,笑着对她道:“那便是恬儿。”随后又喊,“恬儿,过来见过太女。”

被点名的唐恬硬着头皮慢吞吞的走过去,低眉顺眼的对着坐在椅子上的萧辰服了一礼。

萧辰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酒盏,眼睛从他脸上扫过,温和一笑,“皇子长得好像我一位故人。”

唐恬被她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惊的脸色发白,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心底有些复杂,不知道是期待她说些什么,还是怕她说出些什么。

就在他不知道怎么回答时,萧辰却将手中的酒盏举起,对他轻柔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带有些许讽刺,“萧辰敬皇子一杯。”

酒盏凑近那张有些苍白的嘴唇,仰头一饮而尽。

唐恬的心被她眼底的讽刺狠狠刺痛,低着头握紧手中的杯子不敢再看,闷不吭声的又坐了回去。

萧辰继续和别人寒暄着,凡是有人过来敬酒,她均是来者不拒。

——生病就不要多喝酒。

这句话卡在唐恬喉咙里,随着杯中的茶水一起吞到肚子里。

现在的他,没有资格再说这话。

唐恬觉得今天的茶太浓,喝到嘴里的味道太苦。又觉得这茶太热,热的他想出去透透气。

他抬头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萧辰,以前那个无论做什么眼睛中都只有他自己的人,如今连看都不再愿意看他一眼……

唐恬自嘲的扯了扯嘴角,跟身旁的唐延说了一句自己出去如厕,起身离开了大殿。

正在饮酒的萧辰余光瞥见了,嘴角处被酒盏掩住的笑意一下子散去。找了个借口,也跟着出去。

外面雪还在下,唐恬走了一会儿,选择停在一座亭子处,坐进去休息一下。

他还没坐定,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像是在轻喃一样,低语道:“南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