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仿佛才从一场可怕的梦魇中醒来一样,整个人疲惫无力的窝在楚寒怀里,两只手用尽全身的力气攥着她的衣襟,脸朝里对着她的怀,贪婪的嗅着她身上安心的味道,安抚自己的心说着她还没事。

他低声轻喃似得喊着楚寒。声线有些轻颤,却又倔强固执的一遍又一遍的喊她。

楚寒心就像是被人用手狠狠地捏着一样,阵阵收缩的疼,手臂不自觉的将怀里的人抱的更紧,一向稳健的步子难得的有了慌乱。

他喊一声,她就跟着应一声。他喊两声,她就跟着嗯两声,没有一丝不耐。

回到房里,虞安手还攥着的楚寒的衣襟,在她弯腰要把自己放在床上的时候无赖似得把脸埋在她怀里,就是不愿意松手。

“不怕,我在呢。”楚寒轻声安抚他,“先躺下,大夫马上就来了。”

虞安摇头,咬着嘴唇,手攥的越发紧,低声说道:“你抱着我。”

声音低又轻,仿佛在恳求她一样。

楚寒心中一酸,没有任何犹豫就柔声道:“好,抱着你。”她坐在床沿上,将怀里人抱的更紧,脸贴着他的额头,低声说道:“不怕,我抱着你呢。”

这一个多月里虞安梦到过很多次前世的场景,多数时候都是哭醒,从来没有一回像这次这样差点陷在里面出不来。

那段场景里,虞安这次听的最清楚的就是楚寒死前跟他说的一句话:我心给你,如今命也给你,就算是偿了我娶了你的债吧。

或许是重生这段时间楚寒跟以前有了太多不一样,对自己的感情也不像从前,忽冷忽热的让他不安,加上今天看着小安才引诱了埋在心底的回忆,让他更加难受。

虞安有时候都在怕,怕因为自己重新活了一次,一切才跟以前都不一样了。但眼前这人明显对她有情,却又总是藏着掖着。

她在大婚之夜睡书房,却在出门时给他留了亲卫军。她对他总是没什么亲近的举动,却在回来当晚就为他在府中立威。

楚寒似乎处处对他有情,却又不告诉他,只有被他逼到没有办法时才妥协。就如昨晚一样,最后她还是转身抱着他睡。

虞安不知道她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还是有什么苦衷。每次当他想问时,又怕问出来的结果是他不能接受的。现在的他倒是有点理解当初楚寒对自己有意时他没回应时的感受了。

他甚至都曾怀疑过楚寒也重活了,却又摇头否定。如果他是楚寒,临死前看到的那一幕足以让她恨死自己,哪里还会暗地里对他好……

虞安只好怀疑,楚寒是有别的原因。

不管她因为什么,虞安现在都只想赖在她怀里。只有摸着她,自己才会安心。

……

大夫是被李平扛过来的,脚一落地就被哭成泪人的笑笑拉到床前。这大夫名声也算是城中数一数二的,被人从药堂里扛起来就走还是有些脾气和不满的。

只是这份不满在听到给谁看病时立马烟消云散。这楚将军可是大虞的功臣边疆百姓的恩人,更是她们心目中的大英雄,如今她夫郎病了,别说扛着她来,就是拖着她,她也愿意过来。

大夫赶紧从李平手里接过她的药箱,掏出巾帕和腕枕才看清楚病人是被将军抱着的。她一面在心底感叹两人感情如胶似漆,一面示意将军将怀里人的手腕递出来。

楚寒握着虞安的手,拇指安抚似得轻轻的摩挲着他的手背,见他主动松开自己的衣襟,这才把他的手腕递给大夫。

一番仔细的诊脉之后,大夫也皱起眉头,怕楚寒担心赶紧说道:“主君身子无碍,只是脉相有些快,可能是有点心悸,不用吃药,好好养养心就行。”

听到这话,侯府里的一干人等这才松了一口气。笑笑担心的看着自家主子,小声咕囔着,“平日里都好好的,怎得今个突然心悸了呢?好在是在花坛那,要是晕在池子旁,那可怎么办?”

李平见将军听了这话眉头皱的更深,赶紧伸手扯了他一把,示意他别乌鸦嘴,怎么尽说些不好的话。

笑笑赶紧伸手捂住嘴,随后又连呸了两声,“主子大富大贵,都是奴乱说话。”

楚寒见怀里人呼吸渐渐平稳,似乎想睡,这才让人酬谢大夫,让李平将人恭敬的送回去。

大夫死活不愿意要钱,李平没办法挥着拳头吓唬了一顿,她这才不情不愿的拿着。

笑笑虽然担心主子,却最是了解他,拉着一旁的小安出去,顺手关了门。

虞安有些困,手搂着楚寒的腰,又往她怀里挤了挤。

楚寒就这么一动不动的坐着,等他自己找到一个舒服的位置,将头搁在她怀里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等他睡着了,楚寒这才轻手轻脚的将人抱起来,转身放在床上,微微活动了两下自己发麻的胳膊和大腿。

随后脱掉外衣,索性连晚饭都不吃了,就这么抱着他躺下了。

楚寒还不困,怀里搂着自己前世求而不得的人,心底又是满足又是酸楚,还有些迷茫。

在她回京进宫之前,她本以为自己会恨虞安的。但是等真正见着了人,看他衣衫单薄的站在雨中时,她还是止不住的担忧他着凉。

明知道他会去酒楼时还是没躲着他,就因为怕他真喝多被人欺负了。第一次出言伤了他,自己比谁都难受,那时候她就知道,自己还是喜欢他。

只是楚寒她不知道,这回自己的心,要不要再给他。她小心翼翼藏着对他的喜欢,偷偷在暗地里对他好,迁就着他。

虞安这辈子跟以前有点不一样了,他似乎对自己有点喜欢。但他突然的喜欢让楚寒更怕是宫里那位的主意,更何况自己还背着他在暗地里做了谋反的举动,如今更是没办法直接说爱他。

一边说着喜欢将对自己有点意思的虞安哄到了手,一边又背着他将他母皇的江山颠覆了。楚寒怕到时候虞安恨她的时候,还恨自己。

这辈子楚寒才发现,喜欢一个人不是直接说出口就行的,还需要为他考虑,为他顾忌。

楚寒不知道前世自己死了之后虞安过得怎么样,没有了自己他是不是会过得舒心一点,还是偶尔还会想起来她。

她死前恍惚间还看到他哭了,他是不是后悔了呢……

只是自己那时候已经穷途末路,与其最后战死,还不如用自己的一条命换他下辈子衣食无忧。

其实,她到死都还在为他考虑。

想到这些时楚寒心就开始发疼,泛着酸楚。她不止一次的厌恶自己,恨自己狠不下心不是一个拿的起放的下的人。

可感情这事谁能做主呢。总有一个人,你会觉得他比命还重要。

明知道他上辈子对不起自己,可重活一次,楚寒就是狠不下心去折磨或者憎恨这个现在一无所知什么都还没做错的人。

就是他做错了又怎么样,前世走到那一步也不能全怪他,怪就怪在自己太过于安逸,忘了坐在高位之上的那位不是一位心胸宽广到能容忍自己功高盖主的人。

说到底,是自己的疏忽才给了虞安机会,如果她稍微警惕一些,也许一切都不一样了。

楚寒从来不是一个只会一味责怪他人的人,她会反思是不是自己也做错了。如今细细想来,心底又为虞安开脱了不少,她本来就不怪他,现在搂着怀里的人,就只剩下心疼了。

楚寒想,如果没有谋反,她还是愿意把心给他的。

当今圣上昏庸,一心求仙问道祈求长生不老之术,下面的三个成年的皇女更是只会勾心斗角揣测圣意。如果不是大虞根基好,恐怕现在早已出乱子了。

既然圣上不明,容不得自己,重活一次,楚寒就想把她拉下来。只可惜了楚家世代忠义之名,如今要毁在自己手里了。

声名这事楚寒只是可惜,她担忧烦心的是虞安怎么办?

这辈子,他恐怕又是要记恨她了。

想着这事,又想着自己过不了两天恐怕要离京谋划,更是皱紧眉头。

她来京之前让人在边疆制造敌军骚扰边境恐有异动的消息,最迟后天就要传到宫里那位的耳朵里。本来计划着边疆有动静皇上担忧之下不得不放她回去守着,她便可以趁机搞点别的事,如今碰上他身体不好,楚寒就有点不放心离京了。

没错,她这次不打算带虞安走。他留在这里,能更让皇上放心。

怀里人似乎知道她的打算一样,稍微动了动,咕囔着嘴巴似乎说了一句什么,楚寒凑过去听的时候,他又闭上了嘴。

楚寒侧身往外一看,差不多夜半了,她挥灭蜡烛,替他掖了掖被角,搂着他也睡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