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是从笑笑嘴里听到了楚寒为他出气的整个过程。笑笑不愧是跟他出宫过听过茶楼里说书先生说过书的人,将整件事说的绘声绘色,虞安都有一种自己就站在一旁看见了的感觉。

尤其是楚寒那句“在这侯府里,主君才是你们的规矩”,听完这话的虞安脸蛋止不住的泛红,仿佛楚寒本人对着他耳朵将这话说了一遍一样。

等笑笑退下后,虞安咬着嘴里的樱桃又开始思索起来楚寒这话的意思。这人到底对自己是个什么想法?

虞安还没想明白,那人就已经推开门进来了。

楚寒看着怀里抱着果盘盘腿坐在床上勾着头看自己的人,心猛的跳快了一拍,赶紧借助转身关门的动作掩饰了一下自己的紧张。

她来之前已经洗漱过了,此时一身雪白中衣,外面就穿了件披风。进了屋脱了披风挂在一旁的衣架上,伸手打开了衣柜。

虞安愣了一下,张口喊住她,“你打开衣柜做什么?”

“拿被子。”楚寒回了三个字,半响儿没听到身后有动静,才又回头看着他解释道:“我睡软榻,你睡床。”

虞安一双好看的眼睛几乎要把眼珠子瞪出来,气的想伸手抓起盘子里的樱桃砸她,咬牙说道:“你我已经成亲,侯爷就是不想动我也不必委屈自己睡软榻!”

他把怀里的果盘猛的往床头的矮凳上一搁,自己扯过被子盖到脖子,转身背对着她躺下了,“要么上床睡,要么出去睡,你自己选吧。”

楚寒看着他的背影站了好一会儿,觉得自己要是出去睡,恐怕他又得生气,要是气出个好歹,她自己肯定没出息的心疼。可要是睡床,又怕自己好不容易想要疏离他的心会瓦解。

出不出去睡都是煎熬。

楚寒最后还是闷不吭声的关上衣柜,走到床边坐下来,看了他一眼,伸手掀开被子的一角躺了下去。

她睡在外面,几乎靠着床沿睡,勘勘只能保证自己不掉下床,和睡在里面的虞安中间留了一道好宽的距离。

楚寒伸手挥掌,掌风吹灭了蜡烛,她才轻声对里面的人说道:“睡吧。”

虞安心里堵的慌,翻来覆去的根本睡不着。转身看着脸朝外背对着自己睡的楚寒,抿了抿嘴唇,微微伸手搭上她的腰。

就在他想把自己身子也跟着贴过去的时候,明显感受到楚寒身子僵硬了一瞬,随后慢慢放松下来,不吭声也不回头,一副装睡默许他动作的样子。

虞安觉得自己这样跟强人所难似得,收回了手,翻身背对着她。

没过一会儿,虞安却感觉到楚寒往自己这边挪了挪,随后一只胳膊横过他的腰,虚抱着他,同时头上熟悉的声音响起,就两个字,却让虞安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她声音低沉,有些温柔又有些无奈,贴着他的头发说道:“睡吧。”

虞安咬了咬嘴唇,轻轻嗯了一声,不动声色的往她怀里缩了缩,闭上眼睛睡着了。

窝在楚寒怀里的这场觉是虞安重生后这段时间里睡的最安心的一次,时间好像又回到以前,不管发生什么,他都可以在她怀里安然入睡。

一觉醒来已经日上三竿,床边的人已经不在屋里了,只有贴着自己掖好的被角。

虞安伸着懒腰起床洗漱,笑笑听见屋里有动静了才推门进来。

昨个听侯爷说没有允许任何人不许擅自进入她的卧房,早上笑笑站在门口时还有些犯愁,想着自己不进去怎么伺候主子。

侯爷开门路过他身边时,却主动开口说道:“等他醒了再进去。”

笑笑倒是愣了一下,随后笑着哎了一声。侯爷这是允许他进去伺候主子呢。

虞安听了这件事后虽没说什么,而一天的好心情正是从这件事开始了。

笑笑是个能看出他心事的人,知道他喜欢楚寒,所以总是在他面前跟她说些楚寒为他做了哪些贴心的事,再小他都愿意说,就盼着自己听到后能高兴点。

“侯爷呢?”虞安收拾好了准备去吃饭才问笑笑楚寒人呢,这个点她应该已经吃过饭了。

“侯爷在花园里呢。”笑笑眼睛弯弯的,楚寒在花园里做什么他却不说,明显是想让他自己去看看。

虞安笑着点了下他额头,脚不由自主的往花园迈去。

楚寒亲自看着让人把虞安觉得顺眼喜欢的老梨树给挪了回来,怕这一拔一栽间伤了树根梨树活不下来,她就让人在路旁又种了几棵丁香。

本来想种两棵跟梨花花瓣相像的海棠,却被李平支支吾吾的说法拦下来了。她说要是没有梨树种海棠还行,这有了梨树再种海棠不好,总会让人觉得有“一树梨花压海棠”的意思。

楚寒今年才二十,虞安也不过才满十五。两人相差五岁,算是哪门子的梨花压海棠?

楚寒虽瞪了李平一眼,却还是让人把海棠换成了丁香。那天虞安就说她为谁守心如玉呢,今个要是把海棠种上,难保他不多想,觉得自己在外面养了个比他还小的人。

自己前世今生都是栽在他身上的人,两辈子都只娶了他一个,不管是心还是身给的都是虞安一个人,她还能为谁守身如玉……

丁香才刚挪过来,虞安就来了。

“起了,”楚寒见他要往自己这边来,皱眉道:“这边泥多,别沾了鞋。”

说着自己长腿一迈,站到了他的身边,问道:“怎么来这儿了,吃饭了吗?”

“没呢,听说你在花园里,就来看看。”虞安见着年长有经验的花匠正在给指挥着侍卫栽丁香,笑了笑,仰头问她,“侯爷吃了吗?”

楚寒本想说吃过了,低头时正好对上他明亮的眸子,这话就卡在喉咙里了。

虞安看出来了,换了种说法,“侯爷要再吃点吗?”

楚寒顺着他的心意,应了句好。

今天楚寒似乎不是很忙,吃完饭一整天几乎都在府里,偶尔进书房处理公务。

虞安前世自己无趣时也会跟着她进书房里翻翻书,身旁跟着伺候的笑笑和小安自然跟着进来侍奉。

笑笑以前是在虞安父亲身边侍奉过的,因此比小安跟虞安更亲近,多数时候都守在他身边。而小安性子较为沉闷,是个不爱说话的人,即使和笑笑站在一起也总是被他忽略。

正是因此,虞安才没注意到身旁最不起眼的一个小侍才是最会隐藏心机最深的人。

如今午饭后楚寒转身去了书房,虞安跟着她走了一段距离后却突然转了个弯去了花园,悠闲的看着花匠重新布置整顿花园,时不时还会插个嘴提个建议。

他这么突然的转弯倒是让跟在身后的小安愣了愣,目光望书房方向看了看,在拐角那停顿了一瞬,又赶紧快步追上虞安。

他倒是个能沉住气的。不然,前世也不会将一切做的那么不动声色隐藏的那么深。

前世皇上突然发难,在楚寒回京在府之时说收到密报,有人说镇北侯通敌,跟边疆敌军有书信来往。

皇上一边说着相信楚寒的为人一边命人封锁侯府大肆搜查,最后在书房的一个暗格处搜出来通敌的书信。

楚寒的书房一向是禁止外人出入,唯一能随意进出的就是虞安,她不愿意,却也不得不将这书信的来源怀疑到他头上。

书信上的笔迹是被人模仿的,最可怕的是跟楚寒本人笔迹一模一样,再加上信上的公章,如此“铁证”让皇上痛呼不可能的同时却下死手的要将楚寒捉拿归案。

这种陷害被楚寒一眼看穿,怎么可能束手就擒,带着府中内内外外几百来个亲卫军且战且退,最后还是被皇上的禁卫军围困在京外郊区的一处峡谷之中。

楚寒到底是上过战场的人,即使处于如此劣势情况也不见丝毫颓态。皇上怕拖下去有人救援生出事端,在这个时候将身后的虞安推了出来。

在皇上派人搜查侯府之时,小安就下药迷昏了虞安和笑笑,将人捆绑后藏了起来。这也导致楚寒事发准备先逃时没找到虞安而更加怀疑他的原因。

现在看着人就在皇上那边,楚寒才会彻底相信是虞安厌恶她的,这才帮助皇上害她。

虞安昏昏迷迷醒来之时就看到了眼前这幅对峙的场面,脚不自觉往楚寒那边走的一瞬间就被侍卫扣着手腕拉了回来。

皇上冲侍卫使眼色,顿时那抓住虞安手腕的劲更大,痛的他脸色瞬间扭曲,毫无还手之力。

“你若不降,我便先杀了他。”

虞安听到这话从自己母皇嘴里说出来的时候浑身都在发冷,冲着楚寒直摇头,泪水模糊了视线,却隐约看见她放下了手中的剑。

楚寒说,我喜欢你虞安是我心甘情愿,心给了你,如今命也给了你,算是将娶了你的债给还了。

虞安这时候才知道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被人给利用了,让楚寒误会了他。他奋力挣扎,拼命冲着她喊,然而耳边突然的破风声却让他脑袋瞬间一片空白。

皇上之前调的弓箭手如今已经全部到齐,对着峡谷中的人乱箭齐发。

虞安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愤恨和绝望,眼睁睁的看着那人被利箭穿透胸膛还倔强的不肯倒下去……

楚寒死了,皇上带着人马回宫,留下虞安这个已经没了利用价值的废棋子在这里自生自灭。

他连滚带爬的来到楚寒身边,额头贴着她的。虞安那时候才知道,一个人真正伤心绝望到了极点是哭不出声的。

他半抱起楚寒,将心口对准射穿她胸膛的箭,用力的抱住她。

……

目睹楚寒死在自己面前时的绝望窒息感蹿上心头,虞安只觉得心猛的抽了一下,眼前顿时一片漆黑,脚步有些不稳。

他往一旁一歪,身子猛的撞到了一个花坛。半人高的花坛磕在腰上,虞安痛的抽了一口冷气的同时上面的花盆也被他撞了下来。

花盆落地时清脆的响声才让虞安慢慢回神。心头的那股绝望之气像是被声音吓到的野兽一样渐渐退了下去,同时他如同离了岸的鱼一样,整个人都有些脱力。

虞安反应很快,一手捂着心口一手撑着花坛,这才没有在身子脱力之时倒下去。

他之前陷进自己回忆时什么都听不到看不到,如今慢慢回神才发现自己突然的异常早已让身边人慌乱成一片。笑笑更是让人去通知了楚寒,此时人已经来到了他面前。

楚寒见虞安脸色苍白的难看,二话不说弯腰就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流星的往卧房走,同时让人去请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