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安刚才把笑笑赶出去后门只是掩上,并没有上锁,楚寒伸手轻轻一推就推开了。

她进来后看见虞安背对着外面躺在床上,只露出一头披散着的黑发和消瘦的肩膀,床上鲜红喜庆宽大的红棉被更是衬得缩在里面的人十分清瘦,看的楚寒心头一酸。

她也没想到,自己只不过出去一趟,他就受了这么大的委屈,被几个刁奴给欺负了。

楚寒走到床前,抿了抿唇还是撩开衣摆坐在了床沿边,“还没吃饭怎么就躺下了?”

虞安自然听到了开门的动静,以及感受到床上身旁棉被的凹陷,只是他没吭声。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楚寒见他一点动静反应都没有,皱了皱眉头,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宽厚温热的掌心轻柔的覆盖住自己额头时,虞安眼眶一热,手指紧攥衣袖咬着嘴唇,差点哭了出来。

他本来也就没觉得今天的事有多委屈,更没想过要用这个示弱得到她的关心,缓和两人的关系,可当这只手关心的盖在自己额头时,虞安觉得,那所谓的骄傲自尊跟眼前的这人比起来根本什么都不算。

“没有不舒服。”隔着被子虞安声音有些闷,他吸溜一下鼻子,手指头缠着被角,有些别扭的开口问她,“你不是要明天才回来吗?”

“事情办的很顺利,就提前回来了。”楚寒收回手,垂着眼眸看自己的鞋尖,极力忽略掌心中触碰到的那光滑肌肤。

虞安见她这次态度很好,语气也不是之前那么冷冰冰的,才没话找话的问她,“你回来吃饭了吗?”

“没有。”楚寒掌心盖在膝盖上,侧头看他,“起来吃了饭再睡吧。”

她似乎有些紧张,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慢慢握紧,眼睛不自然的看向一旁,说道:“刚才回来的时候见着集市上有卖樱桃的,想着你可能会觉得新鲜,就让李平买了点回来……吃完饭尝尝?”

楚寒也是一个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前世的直白吓着了虞安,此世本来打算绕开这人走,谁知道回来路过集市时看见有卖樱桃的,记着他前世爱吃,就控制不住的买了点回来。

之前自己大婚之夜睡书房,第二天还出了一趟门,从那天早上虞安对她的敬词和嘲讽来看就知道,他肯定是又不高兴了。

楚寒很少哄人,也不太会哄人,现在这樱桃买回来也是试试虞安的态度,心底略微有些紧张。

虞安倒是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次来似乎有因为前两天大婚之夜的事想和自己和解的意思,也就顺着坡让这件事过去了,“行,那我吃完饭尝尝。”

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与其卡在两人中间闹的更僵,还不如先翻页呢。虞安才不会承认自己是因为她刚才关心的语气和敷上自己额头的手而心软了。

听他清脆同意的声音以及看见他利落的下床穿鞋梳头,楚寒这才微微松了一口气,松开攥着的手跟在他后面,心情也不由自主的跟着他轻快的动作微微飞扬。

虞安坐在梳妆台前梳头,楚寒就坐在他后面的桌子旁看着。等他收拾好了,才跟着他一起去大堂吃饭。

走在廊下虞安自然能看见大堂门口跪着的人都不见了,因为心底惦记着楚寒的樱桃,也就没问。

晚饭吃的虽然简单,却也是楚寒第一次和虞安共同吃完的第一顿饭。楚寒这人话少,吃饭时更是不说话,而虞安还在思索着那樱桃所代表的意思,也没说什么,两个人就这么相对沉默的吃完了晚饭。

漱完口后,楚寒才让人把洗好的樱桃放在果盘里端上来,虞安先捏着尝了一个,味道酸酸甜甜,正合口。

楚寒在一旁端着茶抿了一口,侧头看了一眼大堂外,对他说道:“端回去吃吧。”

一些事,她还不是不希望他亲眼看到。

虞安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看她。

楚寒被他看的有些不自在,连手中端着的茶杯都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来。等看清他眼底的情绪后,才微微别开眼,声音有些不自然的说道:“我待会儿回去睡。”

回哪睡?自然是回虞安的卧房。

虞安这才心满意足的端着果盘回去了,至于楚寒为什么让他先走,以及跪在院门口的人都不见了,他心底微微有了一个猜测,只是不敢去证实。

楚寒见虞安走了之后,才让人搬了一把太师椅出来,放在门中央,自己一撩衣摆坐了上去。

相比于之前虞安这个主君喊人来大堂时的磨磨蹭蹭,这次管家的速度可谓是利落迅速的很。楚寒还没吃完饭,她就已经召集了府里所有的下人站在大堂门口等着了。

府里各处都挂着照明用的灯笼,尤其是大堂门口,今晚显得格外的明亮,恍如白昼一样,能让人清楚的看到楚寒脸上的寒意。

楚寒从边疆带来的十多名侍卫分成两队一字排开的站在门口台阶下,一副随时听候调遣的待命模样。

管家脸色在瞥见一旁空地上的长椅时就瞬间变得煞白,如今一看这阵势更是冷汗直流,直觉今晚得有事。

楚寒眼睛往下一扫,看人来齐了才沉声说道:“我楚寒是个武人,不是很懂府中后院里的那些弯弯道道,但我是个带过兵的,凡是都讲究功赏过罚。

你们这些人中,除了本来侯府里的几个下人,其余的都是前几天招进来的,我事情繁忙,自然没时间跟你们立规矩,但这并不代表我侯府里头是个没规矩的。”

她声音低沉有力,冷峻的眸子在人面上一扫,将军威严尽显,吓得府里哗啦啦的跪了一地。

“我昨日才刚刚离府,这才没过两日,就发现府里没个规矩恐怕不行。今个,我就好好跟你们立立规矩。”说罢楚寒冷声吩咐道:“把花匠和管家拉出来。”

李平立马让侍卫从人群中架出来缩在后面的花匠和双腿早已发软的管家,往前一推,两人齐齐的又是一跪,上半身俯在地面上直喊饶命。

“花匠阴奉阳违,忤逆主君心意,理应打二十大板赶出府。而管家更是以下犯上,为了维护自己夫家侄子,在主君要见花匠时推三阻四,更是企图在本侯面前颠倒是非黑白,模糊事情原委。”

楚寒手掌猛的一拍掌下的扶手,问道:“是谁给你们这么大的胆子?”

院子里的人顿时静的连彼此的心跳声都能听到,管家更是身如抖筛的跪在地上,一句求饶的话都不敢说。

她算是看出来了,侯爷现在一心要为主君出气,她现在不说话还能保住一条命,要是再说错了什么,恐怕今天都出不了这侯府。

楚寒见她乖觉的跪着,这才道:“管家撤去管家之职杖打五十,一同赶出府。”

接下来要轮到的人是谁别人不知道,阿青却清楚,他恨不得自己马上昏死过去来逃脱这场处罚。

可惜楚寒不是一个怜香惜玉之人,即便你昏过去,她也得让人用凉水把人泼醒接着罚。

楚寒看着跪在院子中央脸色白的仿佛随时能晕过去的阿青,脸色更是一沉,“我在你们入府时便说过,没有我的允许,任何人不得擅自进入我的卧房,这话,你们可曾记得了?”

楚寒此话一出,阿青脸色更白。“昨天早上,是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去我卧房收拾床铺的?”

阿青俯在地上,哭道:“奴只是倚着规矩办事……”

“规矩?谁的规矩?”楚寒道:“在这侯府中主君才是你们的规矩!你不仅擅做主张,还在背后乱嚼舌根,侯府容不得你这种人。

来人,将他杖打三十,没死就卖出去。”

领了命令的李平边指挥着侍卫把人拖到长板凳上,边在心底腹诽自家侯爷。这话当着主君的面,侯爷是怎么都说不出口吧。

别看这人脸上处处疏离人五皇子,其实心里头比谁都在乎。她也不清楚侯爷跟自己的心闹个什么别扭。

打人的都是上过战场的兵,下手一向只重不轻。楚寒怕他们叫喊出来让虞安听见,便让人拿布堵了嘴。

院子里的一干侍从看着那三人屁股被打的皮开肉绽红了一片,都是闭着眼睛不敢再看,胆小的更是相互抱着头缩在一起。

楚寒站起来,沉声说道:“从今个起,若是再有这种事情发生,可就不是打几板子赶出府的事了。”

下面的人自然赶紧点头说是。众人更是心知肚明。今个晚上哪里是立规矩,立的分明就是主君。没听见侯爷说吗,主君才是侯府里头最大的规矩。

处理奴才这件事楚寒就没打算跟虞安说。即使这人前世伤她百遍,但始终都是自己捧在手心护在心头的,怎么能让别人欺负了去?

楚寒到底迈不过心里头那道坎,做不到看见他受一丁点的委屈。

但这种不自觉的“护犊子”和自己本来疏离他打算完全相反,这让楚寒内心十分煎熬,一度都怀疑虞安是不是在她心里下了蛊,不然怎么他一不开心,自己心里头就跟被虫啃咬了一样控制不住的难受呢?

所有人都退下后,楚寒独自一个人在院子中站了许久,最后依旧没找到最适合自己和虞安两人的相处方式,只能放弃似的回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