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前往凤国的路并不是很好走,凰国偏南,山林格外多,而南青镇作为边界地区的镇子,自然具有得天独厚的地理优势,易守难攻,这也给行走在两国之间的人带来了许多的麻烦。

凰倾夙在凤弈苏的捣乱之下没能如愿跟自家念儿在马车上,独自骑着马,眼神黑沉,在对上凤弈苏时是满满的□□味。

凤弈苏一如既往的清冷,这点倒是跟苏忆念在外人面前的模样如出一辙。

只是凤弈苏的眼神在瞥向凰倾夙的时候也是满满的防备与不满。

“过了这座山便是凤国的地界了。御安王,您是否要稍作掩饰?”

也许是受不了这冷凝的气氛,凤弈苏身旁的随侍也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不会主动去关心别人,这话也只得她说出口了。

凰倾夙目光悠远地看了看前方,道:“不必。”

“可是……”

那个随侍还打算说什么,但凤弈苏竟然难得地开口了:“你倒是不怕死?”

凰倾夙斜睨了她一眼:“彼此彼此。”

同样地丝毫不掩饰就闯入别国地界,尤其是凰国凤国虽然也没有不和,但是也没有和过。

车内的苏忆念听着外面的话,抿了抿唇,心中担忧更甚。

正打算开口劝什么,但是却听得马车之外的凰倾夙继续说道:“瞒得了多久?此番我是见我王君的家人的。”

听此,苏忆念面上微醺,眉梢的忧愁却是被甜意所替代。

凤弈苏望着眼前的女子,目光之中意味深长,凑近,低声道:“你有什么自信觉得凤国皇室会将唯一的皇族血脉交给你?”

凰倾夙听言,目光一沉,看着凤弈苏的眼神更加不善。

凤弈苏也不介意,继续道:“别说皇家,我苏家,也不愿把他交给一个曾经伤害过他的人。”

凰倾夙内心其实很清楚,此行并不会很轻松。

现在,她娶的不是隐世神医苏忆念,而是凤国唯一的皇室血脉,整个苏家疼在心尖上的人。

单单是凤国唯一的皇室血脉这一点,他们的亲事就难如登天。

唯一血脉,这一个词,代表着,苏忆念未来的妻主将会是凤国的掌权人。

而她,是凰国的王爷。

凰倾夙目光沉沉,但在望向马车的那一瞬间忽然便卸下了所有的重担,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至少还有他在身边。

不理会凤弈苏的冷嘲热讽,也不理会随侍的阻拦,凰倾夙骑着马率先步入了凤国的地界,不远处便是凤国的边界之城乌镇。

凤国的风土人情与凰国的相像,但是还有些区别。

马车窗户的轿帘时不时被掀开一个角,虽然苏忆念嘴上说着不是很想回到这里,但是其实心里面还是期待的吧?

孤独那么多年,忽然有亲人了。还有自己的子民们。

凰倾夙的注意力全都在那掀开的轿帘之上,忽然停了下来。

“就在这里稍作休息吧。”

凤弈苏也不拒绝,找了一家客栈一行人便在这乌镇上走走逛逛。

苏忆念对于这陌生又熟悉的地点有些兴奋,面上虽然是清清冷冷的,但是眼底的兴奋与好奇却瞒不过别人。

凰倾夙与凤弈苏跟在他两边,凤弈苏见此问道:“念喜欢这里吗?”

苏忆念被她这么一问,忽然一愣才道:“只是好奇,这里我好像来过。”

“来过?”

凤弈苏奇怪地望着苏忆念,苏忆念点了点头:“记得不是很清楚,但是记得来过。”

一旁的月也开口:“我好像也有点印象,好像是跟……”

说到这里,他便噤声,苏忆念抿了抿唇继续道:“跟我爹一起来过。”

说完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凰倾夙新伊藤,轻轻拉起他的手,无声地给他力量。

苏忆念一改往日的羞涩,竟然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

凤弈苏没错过这么这一幕,可是却也不再说什么。

毕竟他们之间可能也就这点时间了。进了皇城之后,怎么样就听天由命了。

她借口有事便先走了,凰倾夙心中却没有丝毫的轻松,凤弈苏的态度也告诉她,她前面的路有多难走。

拉着苏忆念来到郊外一条小河边,,苏忆念忽然停了下来。

“夙姐姐,你要不要听听我的事情?”

凰倾夙没有说话,只是更加握紧了他的手。

“母皇本来特别爱父君的,后宫之中除了早年取过的几个男子,在父君来了之后便在没有过其他人。”

他说着,语气是回忆之中的幸福:“我跟他几乎是同一天降生的。”

“他?”

凰倾夙开口了。

“齐书煜。原本我该叫齐书念的。”

解释完,他继续道:“母皇格外宠父君,可以说齐书煜是一个意外,父君也一度因为这件事情很难过,这也导致了母皇不是很喜欢齐书煜。”

“但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宫中流传着我们两个特别像,简直就是双胞胎一般,又是同一天出生的,十分有缘,而我也不记得是什么时候开始,齐书煜一直往夫君这边跑,名义上是来寻我一起玩耍。”

“母皇很疼我,经常过来,一来二去,母皇眼中也多了这么一个孩子。其实也没什么,我亦视他为亲弟弟,甚至有些愧疚抢走了母皇的疼爱。可是,我没想到他竟然会那般诬蔑视他如己出的父君。”

说到这里,他微微有些瘦小的身子开始微微发抖,凰倾夙不由得抱住了他,紧紧地抱住:“念儿没事了,已经过去了。”

苏忆念微微冷静了一些继续道:“那天来了一个姓苏的人,我父君那时候姓钟离,没人知道他原本是姓苏,或者现在才知道他原本该是姓凤的。”

“那日我跟齐书煜从学堂归来,刚好碰到那个姓苏的女子从父君的宫中出来。之后父皇便带着许多的人过来,以往那些亲切和蔼的面孔全部都变得好陌生。”

“他们说我的父君与他人有染,又要拉着我验证是不是那苏家女人的孩子。可是父君本就留有苏家人的血脉,我也是,自然能融合,再加上有苏家人的印记佐证,不管父君怎么解释,母皇都不为所动。”

“之后父君也不解释了,就这么看着母皇,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记得母皇身后跟着齐书煜,他一字一句地指证亲眼见到苏家的女人与父君有染。”

说着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凰倾夙心中疼得不行,亲眼见着这一切的他该是多么的绝望啊?

“父君临走前道了一句:青丝缠,缠了一生,终归还是抵不过信任。父君被禁足在寝宫之中,那日苏家的女子被斩杀,父君望着外面的大雪,目光望着钟离府的方向。”

“也就是那一夜,钟离府被传感染瘟疫,没让父君看一眼,没有任何证据,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一噎只见,母皇派人将那里烧成了灰烬。只有月被临姨带了出来。”

“他们来到父君的寝宫,我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父君不肯跟我们一起走,现在我算是有点理解了。哀莫大于心死,父君是对这个母皇绝望了。”

说到这里,他身子又抖了抖,原本清冷淡漠的人儿,在此刻竟然如此柔软脆弱,凰倾夙恨不得将他的烦恼全都烧毁,只留下快乐。

“念儿……”

“夙姐姐,你知道吗?我几乎,差一点,就理解了父君的想法,他跟我争了一生,害了我的父君,夺走了一切,顶替了我的身份。”

抢走了你十年。

最后一句他没有说出口,他原本不知道的,但是那日凰倾夙忽然想起了往事,对自己说了一切,但是想起这一切差点要了凰倾夙的命。他害怕,他不想,他不敢再去冒险,让她再承受一次。

凰倾夙心中忽然一怔,他承受的太多太多了,明明是年华正好的少年,但是承受的却是杀父之仇,甚至于现如今的两个国家的仇恨与痛苦。

换而言之,苏忆念虽然是凤国皇室唯一的血脉,他同样也是杀死现任凤国女皇唯一血脉的人儿子。

当然他不想面对凤国女皇的原因,更是因为,他也怨,也恨,为什么,当年他们没有为他的父君做些什么,为什么不早点出现,父君也不用死了。

虽然他知道心死,人也几乎不在了。

苏忆念靠在凰倾夙的肩膀上:“夙姐姐,我不想再卷入这些纷争之中了,我怕,要是你以后不信任我怎么办?要是我再失去一个亲人该怎么办?我好怕。”

凰倾夙听着他小声的倾诉,心中揪成一团,又是心疼又是酸楚。

要是当年自己在他身边就好了。

“念儿,别怕,我都在,永远都在,如若你不想回去,我便带你走,你若是向往简单的生活,我愿放弃一切跟你一起归隐,一生一世一双人,永远不离不弃,信任你,宠着你,保护你,知道永远。”

苏忆念像一只受伤的小兽,从前所有的坚强与清冷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脆弱,凰倾夙更是恨自己之前对他的所作所为。

他当时看到自己与齐书煜那般心中该是多么难过啊?即便是误会,凰倾夙也是后悔不已。

望着苏忆念精致的眉眼,和微微发红的眼角,轻轻落上一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