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孩的个子比罗伊稍矮些,浅浅的金发非常柔软,水蓝色的眼睛如一尘不染的碧蓝天空,让人有股忍不住伸手触摸的冲动。男孩看见罗伊,以贵族才有的高傲神情挑起一边的眉毛,语调冰冷地问:“你就是安德烈的新宠?”

 “啊?”罗伊好笑地瞪住说着莫名其妙的话语的不速之客,反问道“那你又是谁?门口有这么多保镖,你是怎么进来的?”

 “我的名字是蒂凡。”男孩说这句话时不可一世的语调让罗伊想起小时候和父亲一起在歌剧院里听到的某句咏叹调。

 蒂凡一副熟门熟路的样子,径自关上门进了屋子,一边将手里的钥匙扔给罗伊。“你怎么会有钥匙?”罗伊越发困惑起来。

 “为什么没有?我是安德烈的‘最爱’,有一两把钥匙有什么大不了?”提到安德烈,蒂凡水蓝色的眼里总算涌起几缕生气,但那些许的得意很快被忧伤的色彩盖了过去“虽然我们很久没见了…”

 罗伊这才明白眼前男孩的身份,也大致猜出他来这里的目的。他是一只宠物,那个恶劣的男人安德烈无数“玩具”中的一个。被随意抛弃却还自以为牢牢拥有对方所有的爱的可悲角色。

 “如果你来是为了找安德烈,那很遗憾,他正好出去了…”“我知道。”蒂凡硬梆梆地截断罗伊的话,放肆的态度完全不像一只百依百顺的宠物。

 “我是来找安德烈的新宠物的。我想看看他究竟有哪里比我好。”如果被这个蒂凡看到罗伊的话,那肯定少不了一阵闹…暗自揣摩着,罗伊干咳了一声,决定为小猫牺牲一回。

 “既然现在你已经见到我了,满意的话就快回去吧。”“你真的是安德烈的…?”痛苦地忍耐着蒂凡评价味极重的严厉视线的来回扫射,罗伊不禁在心里想等下一定要把这口怨气撒回亚兹身上。

 蒂凡看够了,凑到罗伊跟前挑战似的问:“你和他睡过几次?”“喂!”罗伊顿时来了气“讲点礼貌行不行?这是我和他的事,和你没关系!”

 “为什么没关系?安德烈说过,我有权…”“…安、德烈?”罗伊惊慌失措地转过身,只见亚兹正扶着楼梯扶手不合时宜地慢慢下楼。

 看他那头乱发,肯定是花了不少力气才挣脱开被子的束缚。似乎是因为听到熟悉的名字,亚兹的脚步轻快了许多,虽然在最后一级楼梯上险些绊倒,但总算还是一路顺风地来到罗伊和蒂凡所在的客厅里。

 “他是谁?”蒂凡瞪着一路蹒跚而来的亚兹,以不满的神情睨视着满脸尴尬的罗伊。“哦,他啊…他、他是佣人!对,佣人!”罗伊赶忙编了个身份套在亚兹身上,只可惜收效甚微。

 蒂凡冷冷的水蓝色双眼写满了“我不信”上下打量了一番亚兹,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蒂凡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前,一把抓住了比自己还矮小一些的亚兹的肩膀。

 亚兹被突如其来的冲击吓到了,只干愣愣地盯住蒂凡,既不说话,也不挣扎,任由他反复检查自己瘦小的身体。

 “这个耳环…是安德烈的。”蒂凡揪住亚兹戴着耳环的耳朵,斩钉截铁地道。感受到耳朵被拉扯的痛处,亚兹终于虚弱地挣扎起来,蒂凡瞪着小猫平凡的面孔和身体,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满满的愤慨。

 男孩一赌气,恶狠狠地吼了声“把安德烈的东西还给我!”猛地将耳环从亚兹的耳朵上生生扯了下来。亚兹还没来得及叫痛,就被怒气冲冲的蒂凡推倒在地。

 “你疯了吗?!”没想到看似温和的蒂凡会突然做出这样狂暴的举动,顿觉大事不妙的罗伊慌忙冲上去扶起倒在地上颤抖的亚兹。亚兹的右耳垂几乎被整个扯了下来,鲜红的血液把右边的脸颊染红了一半。

 咦?…只是伤到耳垂而已,怎么流了这么多血?还没等罗伊回过神,已经陷入昏迷状态的亚兹突然从嘴里喷出大股大股的鲜血。带着温度的血液一下子喷溅在罗伊的脸上、衣服上,甚至将身下的地板也染成了红色。

 从没见过这么多血的罗伊顿时愣了神,一时不知该做何反应,只是眼巴巴地看着倒在他怀里的亚兹的鼻孔、耳朵里不停地流出更多更多的血…那大片大片的红色,似曾相识。***

 安德烈两手交叉靠在床柱上,一言不发。罗伊呆坐在一边的沙发上,脑袋深深地埋在环抱起来的手臂中,周围稍有什么动静,就立刻紧张地抬起头左右张望。

 凯时而看看脸色不善的安德烈,瞥两眼如受惊的兔子般警惕的罗伊,时而将视线投向正忙碌地检查昏迷不醒的亚兹的“大胡子”威利。老威利身上一股子酒气,红肿的眼睛吃力地在亚兹沾满血的身体上来回确认着什么。

 “嗯…”“大胡子”威利总算直起身体,略一转头,立刻对上安德烈询问的视线“哦,没什么大碍,虽然看起来出了不少血。”罗伊蹭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直直地瞪着泰然自若的老威利。

 “什么意思?”安德烈依旧蹙着眉,淡定的声音听不出紧张的味道,更多的是因为对方表达上的拖拉而引起的不快。“身体方面完全没有什么大伤。之前大概是受了那么点冲击,不过不至于送命就是了。”“大胡子”

 威利卖关子地停了一下,注意到安德烈越发明显的不快神情之后才耸耸肩道“总之,从现在开始,他正式踏入成长阶段。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可喜可贺’的大事,但好歹也不那么糟糕。”

 “成长?你是说亚兹马上就要变成成年变色龙了?”罗伊惨白的面孔总算因为这个消息而起了些许血色,神经一缓和下来,声音立马也随之高了几度。

 “话是这么说没错。不过,他的身体状况因为以前那些…”“大胡子”瞄了眼安德烈后立刻收了声,匆忙省略差一点脱口而出的“奴隶”

 一词“所以比较糟糕,加上刚才受了点冲撞,这次成长也许会有些困难。”“所谓的‘困难’具体是指…?”安德烈终于开口催促。

 “中途停止生长导致畸形,身体左右不对称,手长脚短之类。严重点嘛,也就一个‘死’字而已。”老威利的嘴里喷出股股臭哄哄、残留腐烂气味的热气,轻松地报出让人完全轻松不起来的糟糕结果。

 “什么啊,死老头!把话说得这么简单!”罗伊一把扯住老威利的衣领,那表情似乎恨不能将那颗脏乎乎黏搭搭的秃脑袋从脖子上整个扭下来。

 安德烈冷笑一声,悠然自得地为自己点起一支烟:“你接下来是不是想说,如果把他送到你们研究院去,你就可以保证他能够毫无障碍地渡过成长期?”

 “被你看穿了啊。”“大胡子”威利从罗伊因为安德烈的发言而松懈下来的钳制中顺利挣脱,油腻腻的脸上写满遗憾“不过我也不是全乱说的。要我看,照他这种破破烂烂的身体,发育畸形是早晚的事。”

 “你再说一遍试试看!”罗伊朝老威利竖起了拳头。“大胡子”威利一挺眉,像是将之前积郁的闷气一股脑儿抛在罗伊身上,突然爆发起来,冲着从刚才起就热血澎湃的罗伊连连吼道:“你这小子!我还要找你呢!也不说一声,丢下一堆工作自个儿跑路了…你知道因为你的缘故增加了我多少工作吗?!”

 “臭老头!别把自己说这么高尚!反正你一定是把工作都推给别人,自己跑去开心地喝酒!你这种家伙有什么资格抱怨!”“死小子!”

 “别忘了这里还有个病人,说话请注意一下音量。”一直冷眼旁观的凯终于看不下去,忍不住提醒。安德烈没有理睬不识时务地大吼大叫的一老一少,兀自转身出了房间下楼回到客厅。

 客厅里,亚兹造成的那滩血泊依旧凝结成了堆堆发黑的血块,铁锈气充满了整个冷寂的厅室。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蒂凡怔怔地跪坐在地上,眼神迷茫,似乎还未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事情。

 “蒂凡。”安德烈轻轻唤了声。蒂凡仿佛冻僵般的身体夸张地颤抖了一下,很快颤颤巍巍地从冰冷的地板上爬起来。男孩微微抬头,突然又慌张地垂下脑袋,久久没有听到来自头顶的责备,才又慢慢抬起脸,与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交换视线。

 一看到安德烈的面孔,一直绷着脸的蒂凡突然抿了嘴,压抑许久的泪水“哗”地倾泻而下。蒂凡匆匆抹了把满面的眼泪,硬是没有漏出一声哭音,倔强地瞪着面无表情的安德烈,艰难地向他宣布自己的决定:“我不会道歉的!”

 “是吗?”漠不关心的平板声音。蒂凡吞了口口水,压低声音抽抽咽咽地道:“…我什么都没做错。我喜欢你,想独占你,要你只在我身边陪我一个人。我不觉得我有什么错…”

 “你的确没什么错。”蒂凡收了声,愣愣地张大嘴看向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安德烈,甚至顾不上抹去滑入嘴角的泪水。

 “如果你是因为爱我才这么做的话,你的确没有错。”安德烈用夹着烟的手替蒂凡擦去眼角的泪花,看着男孩发红的眼角和因为哭泣而越发水润的青蓝色瞳子,不禁弯起了嘴角。似乎是被那温和的笑容鼓励,蒂凡重重点了下头,泪水也不再涌出。

 “不过,告诉我,蒂凡,”安德烈声音里的温度骤然下降“你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有人打电话告诉我的。”

 “什么人?男的女的?”蒂凡做出努力回想的表情,好一会儿才回答:“是个男的。他没说自己是谁,不过那个干干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像老家的管家。”

 “陀夫?我没记错的话,他在克劳廷娜嫁出去的时候一起跟去了宫里。”安德烈若有所悟地点点头,继而又笑起来,往蒂凡湿漉漉的脸颊上送了一个轻吻“你做的很好,乖孩子。现在我让门口的那些家伙送你回去,有空我会多回去看你,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