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劳廷娜那几乎与音乐融为一体的美妙歌声和发自你手下的完美琴音让我第一次领略到‘完美’的含义。”

 罗伊又停了停,缓缓道出长期埋藏在心底的话语:“我也好想有一个姐姐,也许没有你的克劳廷娜那样完美无缺,至少,她能在我最无助的时期在背后默默支撑我。”

 “你口中的‘完美’…”一直没有说话的安德烈突然冒出一句“只是你一厢情愿的错觉而已。”

 “哎?”像是要将自己从回忆中的感伤中脱离出来,罗伊大大地咧开嘴笑起来,没大没小地拍了拍公爵的肩膀“没什么好谦虚的!虽然你的性格是多少有点问题,但至少从表面上看,你好歹还够得上‘完美’这个词。”

 “我不是说我自己。”安德烈没有像平常那样难耐地甩开罗伊缠在自己身上的手,相反一脸认真地继续道“我是说克劳廷娜那个女人。”“‘那个女人’…?”

 “你没有爱上她吧?”安德烈莫名其妙的问题让罗伊急得两颊直发烫。见他慌慌忙忙摇头,安德烈毫不做作地搭下紧绷的肩膀,像是松了口气。

 “克劳廷娜的确很美,不夸张地说,她是每个男人的梦想。不过就算是瞎子也看得出来,凭我的条件,根本就配不上她,更何况我见过…”

 匆忙捂住自己险些说漏话的嘴,见似乎从刚才起就心事重重的安德烈并没有注意这个细节,罗伊试探性地小声问“喂,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怎么说呢…如果她是每个男人的梦想的话,那她一定是最恐怖的恶梦。”安德烈无所顾忌地说着姐姐的坏话“这世界上没有任何事物是真正完美的;如果你觉得有什么是完美的,那只能说明你并没有看清它完整的样子。”

 “安德烈…?”“没爱上她就好。对任何见过她的男人而言,这都是不幸中的大幸。”安德烈自言自语地嗫嚅。提到姐姐,这个原本不可一世的高傲男人似乎一下子缩回为那个跟在姐姐身后的小跟屁虫的模样,举手投足间充斥着无尽的沮丧和憧憬。罗伊没有说话,也无话可说。

 “任何男人…不,应该说任何她自己以外的人,对于克劳廷娜而言都只是廉价无知的奴隶,可以随便出卖,随便转手,随时利用,随时抛弃,而且,总有无穷无尽的替代品紧随其后。”

 “那…不是和变色龙很像?”安德烈不解地看向突然开辟新话题的罗伊。“虽然只是传言而已,但我觉得最好还是告诉你。”

 罗伊有些惭愧地抓抓脑袋“变色龙只有同族之间可以繁衍子孙,其他族的人类对他们来说都只是用来发泄的工具。

 也许他们自己并不是故意这么做的,但任何见过他们的人都会不可抑制地迷上他们,进而成为不惜为他们牺牲性命的可悲奴隶。所以…”

 “你是在提醒我小心成年后的亚兹?”安德烈替罗伊把话说了下去。“你根本不明白一只成熟的变色龙究竟有怎样的魅力!”恼怒于安德烈语气中的不屑和调侃,罗伊不自觉地拔高了音量。

 “不谦虚地说,我比谁都了解美丽的东西有多危险。”明白安德烈话中意有所指,罗伊沉了脸,尴尬地抱住膝盖转移开注意力,不再多说。

 相对于罗伊的严肃,安德烈突然笑出声,伸手捉起罗伊的下巴,没正经地调笑道:“我原以为你只是个只会大吼大叫的傻瓜而已,没想到也有可爱的时候。”

 罗伊慌慌忙忙避开安德烈越靠越近的脑袋,红着脸夸张地大叫起来:“谁、谁是傻瓜啊?!你自己才是,脾气像小孩子一样阴晴不定…而且,你已经有亚兹了,别、别对我动手动脚!”

 “亚兹?”安德烈冷哼一声“我还没对他下手。”“哎?”“我和你知道的那些家伙不同,我从来不做霸王硬上弓这种耗时耗力的事情。一般说来,我都会先让宠物死心踏地地爱上我,然后水到渠成地做任何我想做的事。”

 “这种浪漫的方式还真不像你这种人做出来的。”罗伊拍开安德烈往自己领口探的手,讽刺道。“不过,我最享受的是抛弃他们的时候,他们脸上那仿佛对整个世界绝望的表情。”“…恶劣!”

 “恶劣是贵族的特权。”虽然走廊里只有惨白的月光,但罗伊没有错过安德烈漆黑色的眸子中一闪而过的阴霾。***

 安德烈整了整衣领,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投过漫不经心的一瞥,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抽出一根点上。罗伊将安德烈卷在皮靴后跟上的裤腿拉直拉挺,站起身后退几步观察自己的“作品”

 漆黑的直发如瀑布倾泻而下,虽然普通却显得相当正规帅气的黑色西装将男人与生俱来的神秘气质烘托得恰到好处。该戴领带的地方空空荡荡的,衬衫的领口也敞开着,倒是与安德烈颓废的个性不谋而合。

 原本与西装不甚搭调的大头皮靴穿在他脚上竟也显得意外合衬。本来并不怎么情愿帮安德烈挑什么参加晚会的衣服,但真正开始着手之后却不可自拔地认真起来。

 平时安德烈虽然也常穿西装,但都是那种休闲型的,配上他随随便便的生活态度和懒散神情,总有一种说不清楚的慵懒感。

 虽然那么穿也不错,但参加晚会毕竟有些不像样。在足以站3、4个人的衣柜里翻箱倒柜了半天,罗伊总算是挑出这么一件还算正规的衣服给不住地骂骂咧咧的安德烈套上。

 真正长得好看的人就算穿脏兮兮的乞丐服也不会难看…今天罗伊总算彻底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怎么样?”安德烈故意朝罗伊的脸吹了一口烟。“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的确很不错。”

 罗伊夸张地挥开四周的烟雾,不甘不愿地称赞。“连不怎么喜欢我的你都这么说了,看来应该不会太差。”安德烈绕开镜子坐上客厅的沙发,一派自然地把腿高高翘在茶几上。原本趴在沙发上发呆的亚兹注意到安德烈的靠近,顶着一头乱发把小脑袋埋进男人的怀里。

 “…我说,你真的要参加那个什么庆功会?”罗伊踌躇了一下,不无担心地再次向男人确认“白痴也知道,‘那个男人’办的庆功会绝不会有什么好事!说难听点,你这一去能不能完整地回来都是个问题!”

 “‘那个男人’?…哦,你说杰拉尔德·洛克菲。”安德烈有一下没一下地搔弄亚兹的鼻子,顺手拉了拉小猫耳朵上的耳环,逗得他直歪眉毛“放心好了,虽然没什么值得夸耀的,不过在军部里,我也属于那种被称为‘那个男人’的可怕存在。”

 “你那也叫‘恶名昭彰’?!”罗伊夸张地大叹起气“你那些恶名,都是糜烂的私生活惹出来的,和‘那个男人’完全是两种性质!你知道他在这次平定乱民的过程中屠杀了多少无辜的人吗?!”安德烈假意做出认真思考的表情。

 “100个吧。”“远远不止!”亚兹被罗伊的声音吵得坐直身体。小猫倚在安德烈的胸口,圆圆的瞳孔闪动着紫色的光芒。

 安德烈勾唇浅笑,拉过亚兹的脸在他的唇边印下一个吻。亚兹吃力地抓了抓主人的长发以示抗议,但很快放弃了抵抗,乖乖倒在他的怀里。

 “我在和你说正经事!不要拿亚兹做挡箭牌!”罗伊终于忍不住手脚并用地嚷嚷开来。安德烈放开亚兹,舔了舔湿润的嘴唇。罗伊急红了脸,突然自暴自弃地在沙发扶手上坐下,赌气似的吼:“随便你吧!你死了最好,我也好带亚兹回研究所,省得看你的脸色。”

 安德烈捏捏亚兹的鼻子,像个溺爱孩子的父亲一样乐不可支地轻声问了句“你愿意去研究所吗?”在亚兹明白过来之前用力搓了搓他的脑袋,似乎是在叫他忘记刚才的问题。

 “…真是受不了你们!”“嗯?受不了谁?”房间里的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的时候,凯突然风风火火地闯进客厅。

 他的打扮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太大区别,叮叮当当的耳环耳钉在灯光下闪闪发亮,短短的头发高高竖起,破破烂烂、鱼网样千疮百孔的外套歪歪斜斜地挂在身上,黑色皮裤磨得发亮,和安德烈脚上如出一辙的大头皮靴每前进一步就发出沉重的“咚”声。

 “等了好久。”安德烈埋怨了一句,从沙发上站起来后朝凯的腿上踢了一脚。“抱歉抱歉,路上耽搁了。”知道好友只是开玩笑,凯漫不经心地道歉,一边从口袋里取出烟放进嘴里,熟练地对上安德烈嘴里的烟头点上火。

 罗伊装出没有看见的样子,微微扭过头。“哦,安德烈,你要的人我也带来了,现在已经包围了这座房子。20个,不够的话我还可以再叫些来。”吹出一口烟,凯这才迟迟向安德烈报告。

 “不用太多。这个数量绰绰有余。”安德烈点头。“喂,谁来给我解释一下?”罗伊不快地提醒两人自己的存在。“保镖。安德烈不在的时候,由他们保护你们。”凯笑笑“如果还是觉得不安心的话,可以叫他们进来守着。啊,尽管当佣人使唤好了,没什么好客气的…”

 “亚兹由我一个人看着就够了!”罗伊嘴硬地截住凯的话。“刚才是谁说今天我们要面对的‘那个男人’有多么多么危险?”

 安德烈一针见血地敲进罗伊的软肋“虽然没有杰拉尔德派人来这里偷袭的证据,但小心点总没错。”罗伊一时语塞,突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费了半天的口舌到头来根本都是自掘坟墓。

 “我们也差不多该走了。”安德烈抓乱亚兹的头发,把烟蒂扔进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转而又朝罗伊送出一个安心的笑容“这小子就先麻烦你照顾一下。”“…这算是信任吗?”罗伊嚅嚅地问。“或许。”安德烈微微颔首,带着凯匆匆离开家门。

 “安德烈,那个罗伊·哈菲尔…”刚坐进车里,凯就急不可待地开口。“我知道。”安德烈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盯视车窗外的风景,疲倦地缓缓合上了眼。***

 杰拉尔德·洛克菲将军躺在躺椅上,任由浓重的黑暗将自己层层包围。男人的身上穿着非常贴身但摸起来硬梆梆得扎手的漂亮军装,墨绿的色泽一如他淡然的双瞳。

 蹬着一双直筒军靴的双脚此时悠闲地横在躺椅上,似乎极度享受这片刻的休憩。相比军装的正规,杰拉尔德的袖管被随意地翻卷到胳膊肘以上,露出他透出几许麦色的健康皮肤。

 暴露在空气中的手臂不比常人粗上多少,但结实的质感无疑泄漏了其出人意料的勃勃生机和强健力量。沿着右手臂一路看上去,一眼即可发现静脉处刺眼的点点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