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了电话好一会儿,江影脸上的笑意都没退。

之前还迷茫的关于之后工作的事情,这就有了头绪,清晰了起来。

她放下手机,走出自己的房间。这会儿家里没人,看了看表,估计院爸院妈出去买菜了。她顺手整理收拾屋子,等家里人回来。

江影是在福利院长大的,院长夫妇在院门口捡到她的时候,襁褓里夹了张写着“江”字的纸条,抱她进屋后,院长看到桌上放着他出门前在读的词集,打开的那一页正是晏几道的那首《临江仙》,江影的名字就是从这里来的。

福利院孩子们不多,院长两口子视他们这些孩子如己出,孩子们都叫院长夫妇“院爸院妈”,院爸院妈自己贴补孩子们上学,后来又有好心人资助,孩子们一路半工半读,也都顺利毕业学有所成。

自己毕业后没什么犹豫就去了仙果村,江影说不清有没有自己身世的影响。可能是舍不得支教时候曾经教过的孩子,或者是想要同帮助过她的人一样,尽自己的力做些事情。

转眼小伙伴们都已经长大成人参加工作,小时候每天叫的“院妈院爸”也上了年纪。

早年福利院手续不全规模也小,后来孩子们又都长大出去上学了,院妈院爸索幸解散了原先的福利院,住进福利院所在的居民楼。忙了一辈子的老两口也歇一歇,过过退休生活。

江影毕业工作后有了收入后,定期会给院爸院妈汇钱,让他们多给自己花点钱。但回来看他们的次数也不多,这次有机会在家里待一阵子,刚好可以多陪陪他们。

她边收拾家里,边等院爸院妈买菜回来。收拾的差不多,看地有点脏了,又去卫生间拿拖把,准备把家里的地都拖一遍。

现在院爸院妈住的房子,虽然没有原先福利院的空间大,但为了孩子们回来能有地方住,他们特意挑了房间多的户型,房子所在的楼虽然旧,房子的客厅也不大,但足有四间,还有个小书房,足够孩子们回来看看的时候住了。

房间多,拖完了客厅的地,江影从自己住的那间开始,慢慢的一间一间打扫。

北方的内陆城市纬度高,又干燥,夏天没有她在仙果村那么潮湿炎热。

下午五点的时候,打开窗户,有丝丝的风刮进来,再经过风扇的风一起,拂在慢悠悠做着家务的江影身上,她惬意的眯了眯眼,颇有浮生半日的悠闲。

时间跟着微风慢慢的走,被她遗忘在床边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亮起,通知栏上是一条新微信消息。

“江老师,能有幸请你吃顿饭吗?一直想要好好感谢你,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方便?”

此时手机的主人正辗转在别的房间走动,沉浸在清洗剂泡泡的水果香气里,无暇顾及。片刻后,屏幕便自顾自的暗了下去。

-

发完那条消息,卓诚就从微信退出来,把手机锁屏了。又把手机拿到一边,屏幕向下放在桌上,视线移回之前在看的文件上。

从C市回来已经有一周,之前的伤基本痊愈了。

他本来没打算在C市待那么久,无奈出了意外,脚伤不好挪动,所以在仙果村多养了几天。山中时间悠长,闲适的过了那么一阵,代价着实不小。

公司积压的事情和文件成山,周内赶着趟开一堆会,等着拍板的项目蜂拥而至,所有人马不停蹄的工作,也没把之前的摊子收拾完。

无奈之下,他周末也跑来公司老老实实的加班了。一上午各项目的负责人轮番来找,又昏天黑地的一通忙。

等到手下人把该汇报的事情汇报完,该交待的也都交待好,办公室终于清静下来的时候,卓诚一看表,已经下午四点半了。

他舒了口气,揉了揉眉心。

从在国外创办风投公司开始,到带团队回国在B市飞速发展,他的工作量一直都不小,按说也应该习惯了。只是才从闲适幽静的山里休养出来,就飞快的进入这样的节奏,他一时半会也有点吃不消。

他无可避免的有点怀念,才过去不久的无所事事的一周。

他活动了一下脖子,站起来走到窗边向外看。

公司在B市CBD的写字楼里,刚回国时他就挑了现在所在的楼作为他们的办公地点,楼新且高,落地玻璃窗视野极开阔,向外看更是能将整个核心商务区尽收眼底。

景的范围之大倒是次要,只视野所见的参差耸立的写字楼,就能勾着所有人野蛮生长的雄心和斗志。公司另一个合伙人和他聊起来时还感叹过,说站在这儿看往外看,想休息才是难度太高的事情。

当时卓诚深以为然,现在却咂巴出点别的滋味。

干巴巴的水泥楼,大块的玻璃太刺眼,灰尘混着干燥的空气浮在窗前,累了一天的眼睛怎么看怎么那么难受。待在仙果村满眼青葱草木的时候不觉得,回来B市看眼前这景,真想在村里再歇一阵。

不过还是有值得欣慰的事的,谢子明和他一起回了B市。

上周一他们去机场送完江老师,回到镇上后商量了一下,村里学校的事情没什么可操心的,谢子明自己也想通了,干脆卓诚的脚再养两天,他俩一起回吧。他们定了周末的机票,从C市飞回了B市。落地之后,谢家来车把谢子明接了回去,他也回家歇了歇,这周一就直奔公司,昏天黑地的忙到了今天。

从C市机场走的时候,谢子明颇多感慨。其实谢子明没怎么在C市待,那两年主要在镇上和村里跑,但要离开C市的时候,还是心情复杂。卓诚和他两人一行,边走边聊,谢子明倒是很快就释然了。

这让卓诚不由得想起,他们在C市机场送江影的时候。

他和谢子明一路从镇上送她到市里机场安检口,她看上去倒没有太伤感,平静的和他们告别。

他目送她进安检口,看着她瘦削的身影在队伍那头进了安检室,伸出手把证件和票递给工作人员。

离得那样远,他竟然还能看到她的手,还看得真切。她的手不大,洁白纤长,握起来很柔软,柔软的让人想象不到她的手还有那样有力量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