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人究竟在想何事?”

“为何见死不救,为何放任世人相夺。”

“对我们这些不忠之人,仙人如何处置。”

一个个问题向晋仇袭来,晋仇并不回答,他看着窗外。

“汝等可知此为何处?”

“燮宫内?”

“燮宫的九十九层,汝等之前想到达的地方。跳下此窗,窗外有大千世界。”晋仇站在窗边,他手中有书,上写《研修法》三字。

“此为《研修法》最初之本,现今修仙界的清修之法便是以此为主的。在最开始,养心之法只是书前的提醒、入门。‘静心养气,存息于无息之地,而纳之深。由踵及首,往返不绝。无出无入,不往不绝……’”

“后面的才是重要内容,但对现在的修士来说无用了。”魏激浊在旁笑笑。

崇修仙人未提他借自己名号在天下大肆杀劫之事,只继续说书,“六千年前,修仙分九境,如现在的灵石一般,白赤橙黄绿青蓝紫玄九种,白最贱,玄最贵。‘白雷劫,修士入门,无雷,无险,天引之,亦护之。’此为第一重白雷劫的注解,实则白雷劫无劫,感受到的是单纯的灵气灌体。三重天始有危险的雷劫,扛过便道更深,扛不过便死。天道自有主张。”

“所以修士们分的很清,三重天的自然打不过五重天的,连比都不用比。跟现在的修仙界,无具体实力划分完全不同,也冷酷的多。”魏激浊在旁就着崇修仙人的话说。

他以往也是这么做的,崇修仙人说一句,他补充。在他做出此次错事前,他一直是崇修仙人最好的属下。

“有划分不一定是恶事,天降雷劫,是灌更多法力进入人体,为了得到这机会,大多修士极为努力。这是天的恩赐,无人不想要。但天不想给时,便将这恩赐拿回。众人推崇我,是因原有的修仙之法随着雷劫的消失彻底荒废,天命我带领世人,我便求新法。此法甚稳,只养心,虽对法术提升慢,却道法自然,吸天地之精气,平和温顺。修此法的人所活年岁甚至比六千年前更长。且这些年也无乱事发生,我心甚安。”

“仙人是挺安的,都不爱在晋地待着,非去各处闭关,将晋地交给别人管。而且安稳太久了,去齐地发现有人要害自己,都未反应过来。”魏激浊道。

他看着齐问,齐问低下了头,“我也未想到事情如此演变,请人来对付仙人,仙人未死,却失踪了。”

这话一出,便有人看他,“就知是你做的事!还污蔑是仙人偷进你的密室自遭恶果,结果是你想害仙人!说仙人死也是假的,失踪敢说成死,齐家掌门你胆子真大!”

“哪儿是什么胆子大,估计是早想好了。你是怎么害仙人的!说!”

一群人义愤填膺,崇修仙人假死这几年他们可不曾如此激动。

是眼见崇修仙人未死,想给自己留条活路。

晋仇本该顺着他们的话说,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这是他一贯爱做的。

但他此次未留情,“他是如何害吾的,汝等未亲眼所见,也猜得差不多,否则怎敢出手。”

“仙人!”这帮人跪下。

晋仇看着他们跪,“吾就算未死,齐问敢道吾死,吾也是身陷囹圄,非死即伤,很可能丢了法力的。”

没了法力再不能管他们,他们才会乱。

“可仙人现在好好的,想来是为试探我们的忠心,可惜我等皆是傻子。”

晋仇不接他这话,单纯的试探不用死这么多人。如他为了试探几人的忠心便看着天下人死,他这崇修仙人算是不用做了。这人如此说,实在是不安好心,想将自己与他们扣上同样的罪。

“吾若不是失了法力,便是知道汝等心怀不轨,也会出手救世人,将世人放在第一位。单单揣测吾是否为试探,未免太过局碍。”

“嗯,仙人失了法力,这么多年是在韬光养晦,等着法力恢复?知道我们会来晋家,在我们破结界时命弟子往燮宫奔去,故意引我们进来,是为将我们在此一网打尽,还世间一个清净?仙人失了法力也不急不躁,隐忍而善于等待时机,真是我辈楷模。”魏激浊夸晋仇。

以前这种话他时常说,一点都不费心力,随口便能说出。

但他的话明显惹了众怒,“魏激浊,你挑起战乱,害我们众人在崇修仙人眼下做出恶事。现在却妄想以拙劣的言语掩饰自己的罪行?”

“什么罪行,仙人说我有罪吗?我都是为仙人着想。不是我引着你们,你们能暴露本性?一想到我们仙人手下有你们这些恶徒我便恶心。李道人,别怪我胡说,仙人没出事时,你就学会了阳奉阴违,表面提倡清修,立誓杜绝男女私情,却跟三四个女子纠缠不清,还生下了孩子。”

“呸,你死到临头还要造我的谣。仙人明鉴,魏激浊不安好心,说什么引着我们暴露本性,他怎么不想死了的人,这不是将那些死人都往仙人身上推嘛,仙人的品性我们知晓,如不是失去法力,无法管束,肯定会救世人的。结果魏激浊这厮当着仙人还说仙人只想着坐稳自己的宝位,不关爱世人的话。”

“仙人,我们是有错,但罪魁祸首是齐问跟魏激浊啊!”

“仙人明鉴!”

明鉴什么?晋仇看着跪在地上的人,心中一片漠然。

他眼中无悲无喜,被他这神情看了的人都瑟瑟发抖。

下一刻,他们的身体被无形的力抬起,抬到空中,从窗外扔了出去,却是扔到第九十八层,再从九十八到九十七,一层层的落地,一层层的再降。中途法力无法使出,手无法抬起。他们这些人的修为跟崇修仙人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不少人出了冷汗,晋仇在燮宫看着他们,听着噔噔的肉响,想着如何将这事快些解决。

“咚!”的一声,那些人已落到了燮宫外,他们最开始的地方。

燮宫的河流不爱包容他们,树枝不爱挽留他们,他们便同泥土相亲。

晋仇在他们落地的瞬间,也来到了燮宫外。却不想方站稳,便感到一阵法力的攻击。

挥手将此击退。

魏激浊躺在地上,口鼻中留下血来。

“仙人要处置就处置吧,我也打不过,就不挣扎了。”

“如此便不挣扎了?”他旁边的齐问也在地上躺着。

魏激浊点头,“本以为仙人恢复法力还需要段时间,结果竟提前恢复了,真是失策,都怪我打开晋家结界打开的太晚了。”

“再早我们打不开的,你失望什么?”齐问又道。

魏激浊忍住自己的脾气,“你知道冷寒泽为何不认你做义父吗?你的问题实在是太多了。”

齐问不再说话,他真的很疑惑,为何一朝就败了,稀里糊涂,仿佛被人控制一般。

而且寒泽好像教错自己了,不知他在做什么。

从燮宫掉下来的人都躺在地上,他们剩的人不多,晋家内的人也不多,所有人聚在燮宫,燮宫中央是一面松柏汇成的图,描绘着山川河流。

破碎的结界在他们眼前流转起来。

结界一边修复,崇修仙人一边向世人传音。

他要说的话不多,只是简单的:“修仙之会不日举行,不毂已归,天将重静。”

这话随着风传到各地,崇修仙人在空中画了面水镜,水镜中有众人听到这话的反应。

魏激浊歪头看着,一切真静。但说好的十年还差一年,不知道主上打算怎么办。那些就由赵扬清他们去做吧,自己实在是累,身体都病了,以前哪会这样咳啊。

赵扬清过几日应该会来看自己,他会说什么?

魏激浊想着,却听见了突兀的破碎声。

诡异的乐曲顺着风传来,让他浑身战栗。

身体像是能站起来了,却眼前打晃,好像出现了很多跳舞的人,头越来越昏。

难受,太难受了,冷汗不由自主地往下流。又冷又慌,还有些想吐。

越来越多的画面涌了进来。

“主上”他小声喃喃。

但他的主上自身难保,晋仇修结界修到最后一步时,突然就听见了裂声,灵气的痕迹被完全打乱,说不清的东西涌了上来,就像是一开始就存在那般,迅速充斥在天地中。

危险的感知在他心中暴涨,身体越来越软,眼前都是恐怖的画面。

一开始是有人跳舞,后来是其他的,爹娘晋柏被灵气压成肉泥的景象,叶周那些欺辱自己的人,殷王身上的血,还有小小的殷烈的死尸。

天旋地转,不断有东西在心中滋生,却完全摸不透。

混元?混元没有声响。

“嗯。”他低哼一声,渐渐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

越来越多诡异的画面,有人越来越近。

事情明明要结束了,谁会在这时来,天下所有能人修士他都关注过,并不会放任危害的滋长。

那会是谁?

晋仇以手为刃,努力凝起道灵气,冲着手臂划了下去,他就着疼痛猛地睁眼。

看到了故人,下一刻,身体不由自主地瘫了下去,却被人抱起。

“晋仇,好久未见。”那人低声道。

的确是好久未见,可现在不是你该出现的时候,晋仇猛烈的喘气,心跳地越来越快,快要冲出胸膛。

全身都不受控制,他现在的面目恐怕极为狰狞。

“不,不要。”他试着挥手。

引来一阵痉挛。

“不要什么。”抱着他的人声音冰冷。

“舞”有人在跳舞,不知道什么舞,身体开始疼了,爹,你在呵斥什么。晋柏,别喜欢上那个无法修仙的凡人,他陪不了你多久。

“呃”血越来越多,死的人越来越多了。

白菘,你怎么消失了。

“晋仇,醒醒。”抱着他的人又道。

他醒不来,叫那些人不要再跳舞了。

“醒不来天下就是孤的。”抱着他的人又道。

他被扔在了地上,殷王放下了他,看着燮宫前的松针图,这图是他在晋家拼出的,想不到晋仇还留着,也不怕夜晚做噩梦。

“将这里的人该杀的杀,不要脏了孤的眼。”殷王用法力扼住魏激浊的脖子,他并不用手,只用法力将魏激浊吊在空中,似乎是嫌魏激浊脏,皱着眉,又将魏激浊放下了。

殷地修士开始杀晋家的人,但方杀两人,便听到了殷王的新命令。

“桑林之舞停下,杀人的也停下,等晋仇醒了,当着他的面杀。”

他走到晋仇面前,也不动晋仇,只是看着。

看晋仇在昏迷中挣扎。

“他不值得王上等,不如直接踢一脚。”殷王近侍道。

殷王皱着眉,他用手触碰晋仇的脸,摸到了一手的冰冷与颤抖。

“动手吧。”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