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打不过他。”殷烈与魏激浊僵持的时候,晋仇说道,他从马上下来了,却未离马太远,站在一个较安全的区域内,神情说不出的淡漠。

殷烈知道他这句是对自己说的,自己的确打不过魏激浊,除非有法器傍身,但他素来自负,对殷地那些不凡的法器没有携带的兴趣,只带了些普通的。如今,站在魏激浊面前,他得承认自己有些后悔,带晋仇出来的时候,他应该多带些法器,要是把自家爹的剑带上就更好了。

“主上,你知道他打不过还让他站到前面来?不怕他死了?你心中是不是巴不得他死,他死了,你在这世间的污点便消失了,证据一无所有,再没人知道你与殷王苟合,还生了个孩子。哈哈,主上,你巴不得他死吧!儿子死了可以再生,想给你生孩子的女修不计其数,总会有血脉的。为了可能受染的名声杀一子,不亏!”

魏激浊的衣衫飘浮,光秃的沃山之巅自然不如大泽的水养人,他站在这里就像鱼入沙漠,哪怕这条鱼巨大而能跃于土上,终是不自在的。

要在沃山等到晋仇,需要很长时间,这里只有魏激浊一人,他不想将事情闹大,等地也就格外久。但他心中已厌倦这个地方,此时见到晋仇虽有千百话要说,在吐出几句后,终也是觉得倦,而妄图摆脱。

比他更想摆脱的是殷烈,多说些话,他还有转机,或许能等到来救他的人。但这人有还是没有,殷烈不知,他凝气于周身,在魏激浊说完那话后,引雷自空冥之中,使云气凝结,闪降于白昼,直击魏子。

魏激浊抬手去接,他手中有符文,与雷撞击而电闪交鸣。殷烈的雷是观道而生,他自身的法力并未深厚到能引雷的地步,所引之雷虽巨大,终是无法伤及魏激浊。更何况他早在众人面前展示过,魏激浊早有准备,怎可能应付不了。

“雕虫小技,殷”魏激浊方要嘲讽,便觉灵息一变。

殷烈身形如鬼魅,在他挡雷之时,早已无声无息地窜到他身后,运气成剑指中魏激浊死穴。

这道气颇轻盈,无巨大之势,无锋利之形,甚至飘忽无际,如山中萤火。

但它极准,以雷做幌,在将要攻破魏激浊的身体时,所含灵气骤然变重,殷烈一脸谨慎,他什么都未说,但他这一击,是用了全身半数以上灵气的,如败,他便不用对付魏激浊,只等死便可。

他有把握,对自己天赋的把握。

但魏激浊笑了,在那声停顿后,魏激浊反应了过来,他对殷烈笑,嘲笑殷烈的天真。

以他那长于殷烈极多的年岁。

殷烈心中发慌,他在最后一刻仔细观察了魏激浊周身,却什么都未发现。

魏激浊虽被法力包围着,但他决心自己的法力能冲破那一层。

可他错了。

“躲!”晋仇高喊一身,他淡漠的表象被打碎,一脸惊诧。

殷烈也想躲,他有机会躲开,却被扼住了手腕。

“少主,这是属下送你的。当是给你方才一击的谢礼。”魏激浊周身金光大作,那道殷烈凝神所创的一击,被不知名的法术反弹,直直插到殷烈体内。

血喷薄而出,殷烈跌入土中。

“少主是不是没想到我会这招,修仙界这六千年太过平静了,什么歪门邪道的法术都没有,连法器在崇修仙人的号召下也不被允许用,唯恐乱了修行自身,更何况是这种反弹他人法力的邪术了。但不允许用不代表不存在,我替主上管理天下,能看到晋家的书,那些书中真是什么都有,你要是看了就知道主上真不是好人,他什么都敢看,也什么都敢钻研。”魏激浊笑了,笑得很诡异。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在他犹豫的时刻,晋仇抱起了殷烈,殷烈的血瞬间将晋仇的衣衫染湿,他们两人所穿的衣衫很像,虽然颜色不同,却是出自同一人之手的,殷烈在路上觉得好看,就买了两件,这一路走来,晋仇吃殷烈的,穿殷烈的,但殷烈现在的气息几乎消失了。

他使不出来什么法力,像是全身都被抽空了。

“你在想什么,晋仇看什么书,告诉我,也让我听听吧。”

殷烈气息很平,只是太弱了。

魏激浊看着地上的血,“将双修转成采补的书,将一方采补转成另一方采补的书,主上研究的很透,满满的字迹,对每一个字都做了注解,想必是试过了。”

他没说对什么人试,只整整自己的冠。

殷烈却呆住一般,他试着挺起身。

“休动,血流地太快了。”晋仇道。

殷烈看着他,小声言语:“你不能仗着我爹宠你,就什么都做吧。”他说完干脆捂住了自己的脸。

晋仇的手放在殷烈伤口处,那里的洞很大,血很多。

魏激浊不是在冤枉他,他的确对有些事钻研过一番,不过起初是为了晋柏,他怕晋柏被人欺负,想了很多让晋柏自保的手段,却不知真正运用的是自己,殷王没问过什么,却不可能不知道,只是放任着他,巴不得借此让他法力增长地快些。

“主上第一次做什么感受?心里是不是怕得很,担心殷王一怒之下杀了你,他不可能不知道你在床事上也有小心思,明明是两个人的事,非要变成一方受损一方受益的现象吧。”

晋仇不语,他又是那副肃穆的神情了,“魏激浊,你的话太多。”

“我在想怎么处置主上,是在此套出晋家结界的破解之法后将主上杀死还是将主上带回魏地,当着我先祖的墓将你杀了,他若有魂见到你恐怕会哭。可惜天下没有魂,死了便是死了,什么都没有。”

魏激浊前面表现地还算果断,现在却游移不定了,他甚至不时看看殷烈。

“不然就等少主死再对主上动手,主上你什么都不在乎,看着自己儿子死也会无动于衷吧。”

晋仇将殷烈放在地上,站起,魏激浊没敢直视晋仇。

晋仇道:“放了殷烈,将他还给殷王,你不愿意在争夺天下的时候得罪殷王,我也不愿再让他看一遍殷烈的死。我的命你可拿去,殷烈的你拿不起。”

“我也觉得自己拿不起,主上法力在的时候我狐假虎威还敢说殷王几句,没了主上掩护还真不敢直面殷王,听说他杀人又狠又慢。”

殷烈躺在地上,“你们怎么那么爱谈论我爹,既然爱谈论,难道不知我这般回去我爹会很不高兴吗?魏激浊,你要动手便动手,和晋仇说那么多干什么,难道在故意拖延,不想杀他。”

他用手撑着身体,慢慢斜侧着仰头。

魏激浊蹲在了殷烈身旁,“我叫你少主你还真把自己当少主了?既然你要死,便先送你上路吧。你看看主上,一点动手的迹象都没有,你为他死太过不值了。殷王八千岁了,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死了,他也活不了吧。”

这次魏激浊没给殷烈回答的时间,他从不知何处摸来一根树杈,插豆腐般扎入殷烈体内,“你说停便停,不说便死。”

“晋仇”殷烈叫了一声。

晋仇没有动,他被魏激浊定住了,一句话都发不出。

殷烈又一次被扎时,抖了一下,道:“冷寒泽,我知道你在。”

魏激浊停手,“冷寒泽是谁,齐问义子吗?你跟他还有接触,怎么什么人都敢交。”他似乎还有话未说,但自己停下了,好像是觉得自己最后的语气不对。

殷烈看他一眼,魏激浊的神情还跟之前一样,手中的树杈又一次准备插下。

这次被人拦住了。

是冷寒泽,他果然在。

殷烈像是知道他会出现,什么都没说。

没有惊天动地的招数,没有太多言语,冷寒泽只是问:“怎么做。”

“赶走他,带我和晋仇进晋家。”

“少主,你是在小瞧人吗?”魏激浊道。

他下一刻就说不出话了,冷寒泽在殷烈吩咐完的瞬间动手,只一脚踢去,魏激浊已没了身形,他根本不愿与魏激浊说话,转而单手抱起殷烈,另一手抵在晋仇背上,道:“开结界吧,法力传给你了。”

“你倒是光明磊落,应该跟晋仇问出破解结界之法,自己开。”殷烈闷声道。

冷寒泽问:“你想知道方法?”

“不想,我自己能解出来,只是需要时间,不用晋仇说。”

“嗯。”冷寒泽看着结界内的景色,晋仇已将结界打开,这次用的不是灵识,想必阵法是随时在变的。

但在打开那瞬间,冷寒泽还是看出了破解之法。

天下能看一眼便知崇修仙人具体动作的,不多。

能看出这结界本源的,更少。

除了天,可能只有冷寒泽。

要是殷烈需要,他很乐意说出来,但殷烈说不想。

冷寒泽不比殷王法力强,但他无疑知道很多,只比天少一点的多。

殷烈身上的血不再流了,他挣扎着起来,不顾自己身上的窟窿。

“你不该让殷烈牵扯进来。”冷寒泽对晋仇道,他看着殷烈身上的血,玄衣浓重地如铁一般,套在殷烈过度苍白的身上,显得殷烈虚弱不堪。

冷寒泽一直在盯着殷烈看,他一贯的懒惰罕见的消失了,面对晋仇时的眸子浅而冷。

晋仇在前走着,晋家的人还未出现,殷烈拍了下冷寒泽的肩,他要比十多岁的冷寒泽高,“牵扯不牵扯的,你要是一开始不骗我,我也不会被牵扯。而且你明明一直在,却只知道旁观,我数着次数,到了第七次你也没打算出现。”

“但好歹一叫就出来了,我挺开心的。”殷烈扯着嘴角笑了,他从嘴角开始笑的时候大多笑地极冷,但这次却有些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