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在电影院门口排队入场。

许愿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柯淮了。

柯淮在三中,她和李哲源在一中,平日如果不回家基本上就见不到面,再加上高考这段时间的影响,大家都只剩下朋友圈的点赞之交。

只是她真没想到……

许愿拉着池叙往后退了步,低声问他:“你怎么不看好你妹妹?”

池叙:“?”

“这都能让柯淮给拱了。”她用无比嫌弃的目光在柯淮和他之间打转:“你这个做哥哥的也太失败了。”

池叙:“……”

“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聊什么呢。”池槿回过头来拉了许愿一把:“空出来的位置都能站三个人了。”

“说你怎么那么好骗。”许愿睨了柯淮一眼:“那么快就被这家伙骗到手了。”

“你明明比我还好骗。”池槿不服输地嚷嚷:“你跟池叙不是早就在一起了?”

“那还真是让你失望了。”许愿轻叹了声:“我们还没在一起。”

“怎么可能?”池槿当然不相信,换成挑衅池叙:“喂,你老婆不承认你身份。”

池叙下意识看了许愿一眼,收到后者威胁的眼神后耸耸肩:“是还没在一起。”

“你这人真的没骨气。”池槿没好气地扫了两人一眼,恰巧这时候到他们入场了,便没再调侃他们,跟柯淮先进了放映厅。

许愿递了票,等工作人员撕了票据、准备进场时,池叙手机突然开始震动。

他低头看了眼,脸色沉了沉,扔给她一句‘你先进去,我很快回来’后,跟工作人员把票拿回来,匆匆离开了电影院。

“池叙呢?”

见许愿独自一人进来,池槿奇怪地问。

“不知道。”许愿摇了摇头:“他接了个电话,就让我先进来了。”

然而一直到电影过去了三分之一,池叙都没有回来。

身边座椅空荡荡的,许愿突然有些不安,实在坐不住了,跟池槿他们说了声便出来找池叙。

说是出来找,许愿一路急急忙忙冲到电影院门口,而后才想起来自己压根就不知道池叙去了哪里。

她给池叙拨了个电话,刚拨过去就被人给掐断,心中顿时更加不安起来。

许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又十分担心他,最后只能按照记忆中他离开的方向一路找过去。

-

许愿也不知道自己这个运气到底算是好还是不好。

按着之前那个方向走,真的给她找到了池叙。

但不巧的是,他看上去正在跟人争执。

池叙面前站了个女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保养得很好,眉目间与池槿有几分相像。

而他的脸色比方才接到电话时相比,简直是沉到了谷底。

“你到底还要我说多少次?”

他很不耐烦地打掉女人妄图搂他肩膀的手:“我不会跟你回去,池槿更不可能。”

许愿鲜少听见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极其不耐烦,染着浓浓的厌倦。

“如果你从临江过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那你可以走了。”

“谢叔叔跟我说了,他不反对你和小槿过去住,你爸现在都不在了,你跟小槿天天跟着个老头子生活像什么样子?”

“我就愿意跟老头子一起住不行么?我告诉你,就算池家破产我和小槿要住地下室,我都不会去找你。”

……

后来的话许愿没听到。

因为池叙看见了她,更不愿意跟那女人纠缠,绕过她直接拉着许愿离开了这边。

池叙走得很急,顾不上是不是应该抓手腕了,直接拉着她的手就走。

速度很快,扯得许愿一路跌跌撞撞,还差点摔了一跤。

他没注意,一直将她带到另一边才停下来。

“你到底怎么了?”他好不容易松了劲儿,许愿揉了揉被他握得生疼的虎口,语气带上了点抱怨:“你力气好大。”

池叙没作声,默默望了她好一会儿,才问她:“刚才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多少?”

“就听见了后面几句。”许愿老老实实回道。

但就后面几句,估计比前面的争吵还要激烈难听,信息量也不怎么少。

闻言,池叙没说话,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脸色没比刚才好看多少。

她抿了抿唇,决定如实相告:“其实你家里的事情,我高二那会就知道了。”

“高二?”他明显错愕了一瞬:“你怎么知道的?”

“那时候数学老师不是抓我去办公室做题吗,然后办公室里面有几个老师在聊你的家世,说是我们班的新同学。”

仿佛自己才是那个偷窥别人秘密的人,许愿不自在地捋了捋头发:“我们班只有你一个新来的,我就知道了。”

许愿总觉得提起这个有点像在揭池叙的伤疤。

可是她听都听见了,与其瞒着他弄得双方都不自在,还不如就这么说出来。

“那你应该猜出来了。”他默了默,随即嗤笑了声,嘲讽道:“刚才那个女的,是我和池槿的妈。”

“确实没什么不能说的,反正你也听到了。”他有意想要轻松地说出这件事,听在许愿耳里反而更加令人心酸:“那群老师是怎么说的?”

许愿唇瓣嗡动几下,想一五一十告诉他,却愣是没能说出口。

“不用担心,我不会再因为这个生气了。”他勾了勾唇:“反正她们说的也□□不离十。”

“……”

许愿组织了下措辞,尽量说的更温和些:“就是,她们说你和池槿的妈妈,在你爸爸牺牲没几个月就……”

她顿了顿:“改嫁了。”

没有别的词来形容。

总不能像那些老师说的,跟人跑了吧。

“他们说的没错。”大概是冷静完了,现在的他看起来很平静:“就是时间上有点差异。”

“不是‘不到几个月’,而是‘不到一个月’。”

他讥讽地弯唇:“是不是很可笑?”

不到一个月就改嫁,那是不是早就准备好要离婚了?

只不过是他爸的殉职给了她机会,甚至不需要离婚就可以轻轻松松嫁给别的男人?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爸尸骨都还没凉透。

他始终是笑着,语气却是凉得透骨。

“她想让我和池槿跟她一起回她的‘家’。”

“她现在的‘家’。”

许愿突然想起高二那年的晚修,他从风霜中满身戾气地回来。

是不是也是因为这件事?

她想问他,可理智告诉她不能问,只张了张嘴,没能发出半点声响。

倒是池叙,仿佛看懂了她想问什么,凉凉道。

“在沿中的时候她来找过我几次,有次直接找到学校来了。”

“你说有趣不有趣,她居然跟我说,她老公愿意帮她前夫养孩子。”

他看似说的轻巧。

却像一根长长的针往她的心里扎。

深深地扎进去、□□,扎进去、□□。

或者说不是针。

是寒凉刺骨的冰锥子。

比直接在人的心窝上开一条缝,还要让人疼。

且永远不会麻木。

她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

无论说什么都没有用。

经历这种事的人,不是她,无论怎么说,都像是在敷衍。

她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就这么看着他,又黑又亮的眼瞳此刻含着浓浓的心疼和怜悯。

他失笑,嗓音挂上了点儿沙哑:“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池叙一直觉得这是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

不过是人情冷暖罢了。

也不算什么狗血,出轨而已,多常见。

往开了说,不过是她自己的情感问题,他没权利去干涉,更没立场去指责。

就算他和池槿是她生的,也不能奢求她守着两个孩子和墓碑过一辈子。

尽管这和他们还认不认她这个母亲无关。

她嫁去临江那年,将他和池槿也接过去了。

去到那个对于当时的他与池槿来说,过于富丽堂皇的家。

池家是法律世家,池裕是特警,即使再有钱也给不了她像公主一样的生活。

他看见那个男人小心翼翼地哄着她,只要是她多看了一眼的东西,全都会给她买下来。

他看见姓谢的那个儿子对她出言不逊,当晚信用卡就被停了,在家里哭嚎着给她道歉。

这些都是池家给不了她的。

由于工作特殊,池裕常常不着家,有时候刚躺上床,就被一通电话给叫走了。

有时候会带着枪伤刀伤各种伤回家,就算已经事先处理过,也能染得整个家一股血腥味。

小时候只要池裕一出门,池槿就会眼泪巴巴地拽着他的袖子问他。

哥哥,爸爸今晚能回家吗。

能回家。

他一次又一次耐心回答她。

直到池裕真的永远地回了家。

可每一次担心之余。

他们回答起别人对于父母工作的问题,总是能骄傲又自豪地说。

我爸是特警。

然后再变成她口中的道歉。

对不起,要怪就怪你爸是特警。

我也很爱他,可他是个特警。

但这都没什么。

这不足以成为他被怜悯的理由。

他已经作出了选择。

他已经不再对那个名为‘母亲’的人抱有任何希望和幻想。

所以。

“我不想被人可怜。”

下一瞬。

他被人抱住。

用力地。

紧紧地。

像是在告诉他——

不要难过。

你以后有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是后妈呜呜呜我真的不是!!!

写到自己都觉得难过呜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