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分。

这个痛处戳地真不是一般的痛。

许愿虽然现在能在及格线周围打转,但都是靠选择填空题有技巧且连蒙带猜混出来的。

一旦题目设置得有技巧一点,或者是运气差一点,比如说上学期,她又会立刻回到五六十分这个食物链底层。

然后开始像条宠物狗,被数学牵着脖子溜着玩,偶尔还要去宠物店(办公室)进行业务能力培训。

所以说池叙这话说的实在不讨巧,正好卡在许愿一点就燃的点子上,更别说刚才还因为一道数学题被黑里透红扣了一节晚修。

许愿哂笑了下,狠狠往后踹了一脚桌子:“我上没上过60关你什么事?怕被我潜移默化带成弱智还是怎么的?”

“是啊。”后面那人闷声笑起来,笑声很低,却又很有磁性,像那种古老的乐器琴弦发出的共鸣,悦耳动听。

就是说出的话太欠打了:“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这他妈到底是个什么人?

这么会说话怎么不直接上去讲课?

“……”

许愿火了:“怕变弱智你就别跟我一起吃饭。”

“那可不行。”

池叙笑声更明显了,是那种实在抑制不住、逐渐扩大的笑声;笑到一半,他停下来,凑上前低声道:“你……”

“你们是不是真听不见我说话?”

与他声音同时响起的,是黑里透红带了点怒意的声音:“你们俩感情那么好,晚上要不要来我办公室再深入交流一下?”

“……”

许愿抬起头,正巧看见班里同学不敢笑出声又不得不笑的样子,一个个地都憋得挺辛苦。

“不交流了,谢谢老师。”池叙懒洋洋站起来:“第八题答案是二分之一。”

“你上来演示一遍。”黑里透红放下黑板擦,一副‘算不出来你就完了’的样子,势必要抓他晚上去办公室。

这人看上去倒是连丝毫的紧张都没有,黑里透红话音刚落,他就迈开步子往讲台上走。

趁池叙上去板书的期间,许愿低头看了眼第八题。

现在在讲的是这本练习册的小测,类似于缩水版的试卷,将十二道选择题缩成八道题,所以最后两题的难度完全不亚于最后的大题。

就池叙现在写的那道题来说,跟压轴题有得一拼,一般而言都是直接用蒙的。

池叙在上面板书了差不多十分钟。

本就复杂的题目,解法却像是被早就被他印在脑海里,板书的时候手上动作完全不带思考的,停都没有停一下。

许愿这时候才发现他手指很长,根根分明,骨节突出,像是一双练乐器的手。

一道数学题里少有汉字,寥寥几个字写的苍劲有力,笔头用力点在黑板上的闷响连隔了几条街的许愿都听得见。

一道题写完,他经过讲台边时,顺手将粉笔头往讲台上一抛,准确地扔进了粉笔盒里。

黑里透红压根就没想过池叙能把这题写出来。

他默不作声地盯了黑板上工工整整的板书有好一会儿,然后闷着嗓子说:“这样解也可以,不过这道题还有别的解法,我再给你们演示一下……”

听上去心情就很不好,大概是第一次在学生面前这么丢脸。

池叙的心情则与台上那位的对比过于鲜明了。

虽然脸上没带什么笑容,心情好得连眉尾都扬了起来,耷拉的唇线更像是在隐藏笑意,不让自己显得太幸灾乐祸。

坐回自己位置上大概几秒,许愿耳后又传来那股惑人心智的气息。

对着她裸/露的后颈,轻轻地喘着气。

痒痒的,轻轻的,不算很平缓,但炙热。

“我刚刚没说完。”

“午饭还是要吃的,毕竟我这人孤僻还脾气差。”他轻声笑:“再说了,不能让你白白占了便宜,你说是吧?”

闻言,许愿回过头。

他是真的鲜少有将开心表露地这么彻底的时候,平时就算是笑,也只是扯一扯唇角,不会像其他男生笑起来那么爽朗夸张;大概是回来了,没人会去注意他,唇线压都压不住。

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会眯成一条缝,像只慵懒而高傲的猫,感受累叠到了极致才会愉悦地叫一声,蜷起身子软绵绵地用脑袋蹭你。

有点像是赏赐的一种行为。

许愿顿了顿,摸着书角的手一紧——

狠狠砸在他脑袋上。

嘴里尽瞎几把放炮的。

狗东西:)

-

黑里透红让许愿第一节晚修上课前十分钟过去找他。

跑完操后她快速回宿舍冲了个澡,其间还花了10分钟吃了个晚饭。

许愿着急,晚饭也没跟谢依依一起吃,等她收拾完自己准备出门时,谢依依刚好回来。

两人打了个照面,她一看就心事重重,见到许愿匆忙收起魂游了的思绪,热情地同许愿打招呼:“愿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出门?”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许愿道:“数学老师让我提前十分钟去他办公室找他,我还要先回班里收拾一下东西。”

“那你赶紧去吧。”谢依依点头,没再说什么,绕过她进了宿舍。

她转过头,看见谢依依刚回到自己床位,还没坐下就开始翻箱倒柜。

许愿提前了十五分钟到黑里透红的办公室。

沿南一中规定晚修时科任老师要到自己负责的班里坐班,以便随时回答学生问题,故而上课时间的办公室是没什么人的。

不过现在离上晚修还有一会儿,办公室里的老师稀稀零零凑一块儿聊天。聊得火热朝天,甚至都没发现有人进来了。

许愿默默地拿着资料到黑里透红的桌位那儿站着。

那群老师正在聊学生的八卦。

“我听说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对,虽然不是什么大公司的子女,家里还是很有钱的。”

“……是啊,我在临江的朋友之前同他们家吃过饭,家里是开律所的,别说是省市级了,他家的律所在全国都排在前面。”

“……牺牲了……对,他爷爷在沿南,所以就回来了……”

“……我看过他的档案,数学和生物满分呢,不知道怎么就读文科了……继承家业?……”

许愿离得不算近,加上这群老师的声音时大时小,她压根就听不真切。

她们的茶话会在许愿的地理老师进来那一刻戛然而止。

戴着眼镜怎么看怎么严肃的男人,在见到许愿的那一刻毫不意外地笑了。

“我说这身影怎么那么眼熟,原来是许愿啊。”

他伸手扶了扶眼镜,声音听起来还带了那么点欣慰:“听说你上学期期末考得不错?”

许愿眼皮子一跳。

直觉不妙。

紧接着,他的笑声穿破了整间办公室——

“数学和地理的分数加起来终于能及格了啊~”

许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