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小时后。

五个人围了一张桌,正对面是支起来冒着烟儿的烧烤架。

此时差不多十一点,大部分夜宵铺都还没开门,商场里面又只有火锅日料,他们走了两条街才找到家烧烤铺。

许愿刚坐下,就连打了两个喷嚏。

“你冷吗?”池槿从随身带的小书包里扯了截袖子出来:“我这儿有件外套,你要不要?”

许愿摇摇头:“不用了,我只是刚刚路过的时候,被炉那边的烟熏得有点呛而已。”

她说完以后,桌面上一阵无言;柯淮和李哲源小声说着话,池叙和池槿各自玩着手机。

许愿有点儿后悔,她就是觉得池槿这人很有意思,性格也很开朗,一时冲动就把人叫过来了,没想到现在会这么尴尬。

“要不然我们玩点游戏吧?”许愿清了清嗓子。

“可以啊!”柯淮早就憋不住了:“玩什么?”

“狼人杀、大话骰、真心话大冒险、剧本杀……”李哲源掰着手指数了一圈:“我刚刚看见这摊档好像还有飞行棋和UNO。”

“你们有想玩的吗?”许愿问旁边坐着的两个人。

“都行。”池叙懒声道。

“那玩大话骰吧。”池槿笑嘻嘻地说:“其他的我们人太少了,玩起来没意思。”

李哲源和柯淮本意也是这样,后者当即就站起来:“那我去拿饮料。”

池槿眼睛亮了亮,起身:“我跟你一起去!”

两人很快就回来了,柯淮手里提着一个篮子,池槿跟在后面。

他把篮子里的易拉罐并成一个圈摆在桌子中间时,回过头迟疑地问池槿:“妹妹,我看你年纪还小,要不我还是给你拿几罐可乐吧?”

“真不用!”池槿豪气地一挥手:“说不定你今晚还喝不过我。”

“喝不过你?那不可能。”柯淮很不给面子地笑了出来:“我跟你说,你现在还有机会退出,真别跟我逞强,不然待会我把你劈吐了,许愿绝对要骂我的。”

“这句话我也同样还给你。”池槿一拍桌子,就差人坐上去了:“来,我今天倒要看看,是你吐还是我吐!”

“我跟你换个位。”池槿看上去动了真格,还嫌弃中间夹着个许愿不方便。

许愿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坐到池叙身边了。

她望了眼池叙,欲言又止道:“真没关系吗?你妹妹看起来还在读初中吧?”

池叙轻嗤了声:“她也是高二,就小我一岁。”

停了停,他说:“应该跟你们是同龄的。”

“你比池槿大一岁不应该读高三吗?”许愿眨眨眼:“你留级了吗?”

“不算是吧。”他语气云淡风轻地:“小时候生过一场大病,晚了一年上学。”

“不说这个了。”

池叙同情地瞥了眼已经嗨上了的另外三人:“让你另一个朋友别喝那么多吧,这个已经救不了了,估计要让他背回去。”

“……李哲源。”许愿将信将疑地敲了敲桌子:“你悠着点啊,别跟他们两个杠。”

“放心,我不会乱来的,我又不是柯淮。”李哲源摆了摆手,然后问池叙:“欸兄弟,你玩不玩?”

池叙点头后,李哲源拿过他的杯子给他倒酒,却被池叙制止住了:“谢了,不过我不喝酒。”

他去冰柜里面拿了两听可乐出来,用纸巾擦了圈锡口,拉开时很长一股气喷出来。

“欸兄弟,出来吃烧烤怎么能喝可乐呢!”柯淮这时候已经一瓶下去了,酒精上脑,整个人的情绪都高涨起来:“别怂啊,大不了我叫人送你回家。”

“你别管他。”池槿见他拿了酒杯要去换池叙的可乐,急忙阻止他:“我哥他不能喝酒的。”

“妹妹,别惯着他。”柯淮毫无求生欲地打了个酒嗝:“男人不能说不行。”

池叙:“?”

“池槿。”池叙冷笑了声:“他要是吐了,下个月的演唱会门票我给你买,内场第一排。”

“真的假的!?”池槿掏出手机打开录音机:“你再说一遍。”

池叙看白痴似的看她:“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行。”池槿乐滋滋地拿起骰盅招呼他们:“来来来谁先叫?”

事实证明,池叙这人还真没骗人。

池槿真不是一般地能喝,她酒量大到刷新了许愿的世界观。

明明她自己也喝了不少,后来对瓶吹的时候身旁的酒瓶子比柯淮的还要多上两瓶,怎么到头来抱着树干吐的人就成了柯淮?

李哲源在发现吐的人是酒量比他还好上一点的柯淮,瞬间瞠目结舌,缓了好一会儿才道:“原来他说的是认真的啊……”

柯淮吐过一遍之后,整个人都精神了不少,回到桌边,刚喝了两口矿泉水去味儿,池槿就把酒瓶子递过去。

“来啊弟弟,男人不能说不行!”

柯淮:“……”

“别了姑奶奶,看在我今天生日的份上,你放过我吧。”柯淮吓得往李哲源那头挪了挪:“真喝不了了,而且我人沉,待会儿真醉死过去了他们都抬不动我。”

“我能抬。”几瓶酒的时间,池槿已经跟他们开启了哥俩好的相处模式,手肘搭在柯淮肩头上:“放心,不会让你回不了家的,池叙你说对吧?”

“嗯。”池叙应声抬头:“池槿练拳击之前差点被推荐去练举重,教练说她挺有天赋的。”

柯淮:“……”

柯淮:“对不起,我是弟弟。”

许愿不是今晚游戏的主人公,又坐在中间,酒没喝多少,多的时候都是往上叫了数,然后有一搭没一搭跟池叙聊天。

“池槿也在我们学校吗?”没在玩游戏,许愿不想喝酒了,拿过池叙面前的可乐给自己倒了一杯:“我好像没在一中见到过她。”

“她在三中。”池叙懒散地靠着椅背:“说是不想跟我一个学校。”

说到这儿,他睨了眼还在劝寿星公喝酒的池槿,不屑地扯了扯唇角:“说是怕我影响她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

桌子不大,池槿也听见了这句话,十分赞同地点头:“没错,我要是在接吻的时候看见他这张脸,我也会吐出来的。”

池叙:“……”

想了想,她可能觉得‘吐出来’的程度不太够,又补了一句:“我甚至会当场去世。”

池叙:“你票没了。”

池槿表情顿了一下,立马谄媚道:“你刚刚听错了,我说的是如果我在接吻的时候看见你的脸,我可能再也亲不下我男朋友。”

她大概是提前准备过,稿子倒背如流:“我哥长得人神共愤玉树临风男人见了都嫉妒女人见了自愧不如我要是只狗我都会情不自禁爱上你。”

池槿说完,许愿立刻配合地啪啪啪鼓掌:“说得好!”

池叙:“……”

-

柯淮这人经不起激,池槿不过是多说了两句,他又跟池槿喝了起来,怎么劝都没用。

最后当真是被他们扶回去的。

第二天许愿醒来后,收到李哲源的微信,说是昨晚醉得太厉害,回到家不仅挨了骂,刚才他去找柯淮的时候,还看见他被罚跑圈。

柯淮他爸是退役军官,对家中小孩一向是军事化管理。

这消息乐得许愿叼了片面包就过去看热闹了。

她到柯淮家院子时,柯淮跑得人都快虚脱了,他爸拎着条皮带往那一站,架势跟包公似的。

“怎么回事啊这么弱?”许愿乐了:“第几圈了?”

“不知道。”李哲源打了个哈欠:“你还有吃的没?我为了看他热闹连早饭都没吃。”

那头柯父见着许愿和李哲源,神情这才稍有缓和,招呼他们过来:“你们来找柯淮玩?”

“叔叔好。”许愿一本正经道:“我们是来找柯淮玩的,不过如果他没那么快,我们下回再来找他玩也行。”

“快了。”柯父看了看表:“还有五圈,十点估计能跑完。”

许愿心道就算柯淮跑完了估计也没那个力气玩了,脸上却没表现出什么来,只笑着问:“叔叔,柯淮这次又怎么惹您生气了?”

“你们俩不是知道么,还来问我?”柯父提起这个就气得不打一处来:“他喝酒我不管他,可是给一小姑娘喝成昨晚那个鬼样——”

柯父冷笑了声:“把我们柯家的脸都丢尽了。”

许愿没忍住笑出了声:“那算了,我们有空再来找柯淮玩,叔叔再见。”

正巧柯淮跑完,见着看完好戏准备离场的两人,差点没气背过去:“你们还能做个人吗?有没有良心——”

话没说完,柯父怒道:“闭嘴,加多五圈!!!”

柯淮哀嚎一声,想辩解,可一看见他爸手上的皮带,还是退缩了,不得不接着跑。

从柯家出来,李哲源说想喝茶,两人晃荡去小区外的茶楼。

约莫是因为下午就要回学校了,李哲源本着又要当一星期的和尚、周末一定要吃好点的原则,点了满满一桌的东西。

许愿吃了片吐司,还喝了瓶牛奶,肚子不怎么饿,随便吃了点。

刚好这时候池槿给她发微信,便有一搭没一搭跟池槿聊起来。

许愿和李哲源都不是话少的人,李哲源吃到一半发觉不对劲,身边这人怎么这么安静,往她那儿望了一眼:“池槿?昨晚那妹妹?”

“不是妹妹。”许愿纠正他:“她也读高二。”

“可他哥不是你同学么?”李哲源抓了抓脸颊:“那天我看见你跟他在小卖部门口聊天了。”

“嗯。”池槿跟她说要去洗漱,她摁灭了手机,夹掉桌上最后一个蟹黄干蒸:“他晚一年读书。”

“哦。”李哲源啃了个糯米鸡,想起什么,突然笑得不怀好意:“你跟他是不是有点什么?这星期我都看见好几回你们一起吃饭了。”

“怎么可能。”许愿噗一声笑了出来:“他这人无时无刻不在怼我——你说他把我当兄弟还差不多。”

“说的也是。”李哲源吃累了,手搭她肩上笑:“你知道你每回穿裙子往我和柯淮面前一站,我们俩第一反应是什么吗?”

许愿直觉他说不出什么好话来:“是什么?”

李哲源:“死娘炮。”

许愿:“……”

许愿:“把你的猪蹄从我肩膀上拿下来。”

“你干嘛这么凶,你问柯淮嘛。”李哲源笑得胸腔都在颤动:“我跟柯淮真的很少有想法一致的时候。”

许愿面无表情地喝了口茶,脑子里正好想起那天跟谢依依的聊天内容——

这就是她为什么不待见李哲源的原因。

这厮在别人面前装得人模狗样,在她和柯淮面前,简直不要太对得起他的外号,狗得名副其实。

-

因为学校强制留宿,所以沿南一中的学生都要在星期天下午返校。

许愿家里没人,反正在家待着也没意思,干脆提前回了学校赶作业。

她周末一直在玩,作业当真是一点都没动。

教室没有空调,许愿径直回了宿舍。

宿舍门没关,里头静悄悄的,应该是其他舍友回来后去其他宿舍串门了。

她没在意,开了空调以后就坐在自己位子上写作业。

他们班的老师都是群狼人,这才开学第一周作业就布置了不少,尤其是数学跟政治,跟写作业不需要时间一分钟就能做一题似的往死里布置。

许愿看了眼时间,离晚修还有两个小时,再一看作业清单——

毅然决然开始抄答案。

政治作业里面有不少的大题,每道题加分析都有一两百字,更逞论数学,抄的时候还要动脑,不能跟答案写得一模一样,许愿这一抄就是个天昏地暗。

不知道赶了有多久,宿舍里空调运作的声音倏地停了下来,几乎是同时,有人推开了宿舍的门。

许愿是掐着表赶作业的,此时一刻都不敢停,头也不抬地问:“停电了吗?是我们宿舍跳闸还是整栋楼都停了?”

没人回她。

许愿以为是自己声音太小,对方没听见,于是扬高了声音再问了一遍。

半晌,门口那人才回了她一句:“整个学校都停电了,班主任让大家待会带台灯去晚修。”

听见这声音,许愿这一个小时里就没停下来过的手蓦地滞住,而后跟没听见似的,没应声,接着奋笔疾书。

孙语菲也没在意她会不会回应自己。

只是当她收拾完书包准备去饭堂的时候,她听见许愿僵着嗓音回她。

“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