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的皂荚树下摆着一大一小两个画架,画架前被海棠果砸到脑袋的付简兮和方祁齐刷刷地瞪着闪身进来的俩人。

何健对俩人做了个“嘘”的手势。

就在这时,对面的大门豁然打开,“哪个缺德带冒烟的!有种暗算老娘,有种站出来吗!”

何健松开抓着林宇手腕的手,伸手一指付简兮。

付简兮站在画架前一脸蒙,抬手指自己,意思是“我暗算了她?”。

邻居大姐象征性地骂了两句就回去了,隔着两道院墙隐约能听见她说她家大汪,“别睡了傻狗,盯着点没准过会儿还扔进来一只,这样咱就有一双了。”

何健忍着笑和林宇对视一眼,并冲他抬了抬下巴。

林宇略疑惑的一歪头,何健拿脚踢了踢他脚下的拖鞋。林宇愣了一秒弯腰捡起拖鞋,接着扬手一扔。

付简兮:“!!!?”

何健无声笑到暴露了小舌头,扒着门缝看对面。

“嘭!”

“哎哟我这暴脾气!”大姐怒骂一句后忽然笑了,“哟~还crocs,谢啦!”

何健无声地笑得前仰后合拍拍林宇赞赏地竖起大拇指,扭头冲光着脚的付简兮竖起中指。

方祁揉着被海棠果砸疼的脑袋叫了声:“林叔叔。”

付简兮瞪完何健,也跟林宇打招呼:“宇哥。”

“嗯,方俣人呢?”林宇应了一声又问。

“在屋里。”付简兮说。

林宇进屋前把水果放在了树下的水池里,对方祁说:“过来洗水果吃”。

他说完径直进了屋里,这边刚迈进屋,院里突然炸了。

付简兮随手拔了篱笆光着脚奔何健去了,何健一看他拔篱笆,回手抄起大门前的长扫帚指着他就骂。

“付简兮你个臭傻逼,你他妈给我插回去!”

“你他妈不傻逼!”

“啊啊啊啊打架了小叔,快出来啊——”方祁边画画边不走心地喊。

林宇听见动静转身想往外走,刚走一步肩被扣住,他停下看向身后。

“甭管,他俩凑一块没一天不闹的。”方俣揉着后脖颈站到他旁边。

林宇没说话,还没两秒,院里满天飞起竹笤帚的叶和杆。笤帚打秃了,又打起水仗,何健一盆水兜头浇了付简兮一个透心凉,付简兮抓住何健直接把他按到水龙头下面。

何健反手抓住付简兮后衣领把人也按进了水池里。

方祁见惯不怪,兴奋地瞎蹦跶拿小水枪围着他俩呲水。

方俣抻着懒腰笑呵呵地说:“每次看他俩闹,就感觉咱们那会儿活的死气沉沉的,还没年轻就老了。”

“那是你。”林宇淡淡地怼了回去。方俣岂止是还没年轻就老了,他是自从进了方家就老了,然后遇见了付简兮才返老还童。

“嘿,怎么您还嫩着呢是吗?”方俣阴阳怪气地打量起他,“你这气场不太对劲儿啊,怎么有点粉里粉气的,你!恋爱了?”

最后一句“恋爱了”方俣问的小心翼翼又惊恐,就觉着这事儿发生的概率跟明天就会世界末日似的那么荒唐不可信。

林宇斜他一眼。没否定,然后沉默。

“诶哟!”方俣娘唧唧地拍了一把门框,接着笑了起来。表情浮夸的快成表情包了,他笑着转身往厨房走,“就不问你是谁了,看你这欲求不满的表情也知道事儿没成。不过不得不说好好享受单身吧兄弟。等以后有家有室了,像我,百忙之中还要抽空给俩宝做饭,哎,不自由。”

林宇忍不住又斜他一眼。完全听不出他哪里不自由,只觉得被秀了一脸。

“你不自由?”付简兮湿淋淋走进屋,就听见后半句。

正往厨房走的方俣身形一顿:“……”

林宇嗤笑出声,心道,天道好轮回。

方俣转身去追付简兮:“不自由说的不是我,是林老狗,他现在让他爷爷给圈林家了……”

“嘭!”卧室门在方俣面前无情拍上。

方俣气的砸了一下门,“打开!”

门呼啦打开,一只手伸出来抓住方俣,下一秒整个人突然消失在门前。

何健走进来就见林宇站在门一旁,他边走边滴水,从上到下全都湿透了。

“站这儿干嘛?方大爷呢?”

林宇看着他紧贴在前胸后背上的T恤,移开眼又移回去,抬手指向一楼卧室。

何健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贼溜溜跑过去哐哐踢两脚门,“大白天关什么门!打不过就跑,付小爷你是不是不行!”

他喊完转身往二楼跑。

卧室门哐当拍在墙上,付简兮气势汹汹迈出来,追着何健跑上二楼。接着楼上传来响声。

林宇抬脚疾步上楼,后面跟着衬衫湿了半面的方俣。

二楼的卧室是斜屋顶,两个高个子在里面打闹起来伸展不开,撞来撞去动静特别大。

林宇上楼,转头视线穿过敞开的门就看见付简兮把何健搡到床上,被子一掀蒙住何健,然后跳起来骑到何健身上就是一通胖揍。

何健被打了两下,憋足劲猛地起身直接把付简兮掀到地上,他抖开被子裹住付简兮把人裹成蚕蛹,一脚踹过去付简兮在地上滚了三滚。

方俣挤开堵在门口的林宇进屋抄起裹成蚕蛹的付简兮扛肩上就往外跑。

边跑边喊:“你歇会儿,换我的。”

“放开!”付简兮闷在被子里吼了一嗓子。

何健一屁股坐在地上,“操!狗男男!”

“换衣服。”林宇走进来停他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干嘛下那么狠的手?”

何健反手拎着后衣领把上衣脱下来摔在地板上,屁股抬起来麻利把湿裤子也脱了,臭着脸把裤子蹬开。

“狗|逼玩意儿早想打我了!”何健撸了一把脸上的汗和水。

林宇看着他等他说完。

“……我抵押房子没告诉他。我谁都没告诉又不是单单没告诉他。我妈都是后来才知道的,我爸可能到这会儿还不知道。他出国以后才知道,憋火憋了好几个月,就攒着今天揍我一顿狠的。”何健说完头仰到床上,胳膊压在眼睛上,“以前……他家的房子就是让他爸给赌没的,后来他爷爷的房子也是这样,差点就没了。我不告诉他就怕他想起来难受,他他妈还揍我!付简兮你他妈再揍我一个试试!”

楼下突然传来一声重响。应该是踹在门上的动静。

何健嗤嗤地笑了两声。

林宇叹了口气,转身去浴室拿了一条毛巾出来。出来时何健还是那个动作,从他的角度看胳膊下的眼尾已经湿了。

他嗅到了空气里的委屈成分,还挺浓。

何健哭了。既坚强又乐观的何霸霸哭了。当然肯定不是被揍哭的,是因为付简兮真的把他当成了亲人,因为他的一腔孤勇没带上付简兮一起。

两个暴躁大男孩儿,没法用肉麻的语言说出对彼此的在乎,最后就酿成了不打一张过不去的程度。

林宇坐到床上,把毛巾搭在自己腿上。他搬着何健湿漉漉的脑袋枕到自己腿上,然后用毛巾把他整颗脑袋包了起来。

毛巾从何健后脑勺兜过来,然后用多余的两端盖住了他的脸,像两扇门,打开就能看见他的脸,当然他也能看见外面的人。

林宇隔着毛巾抓了抓他的脑袋。

毛巾两端盖住他的脸后只有一小块下巴尖暴露在林宇的视野中,视线稍稍下移,因为后仰突兀的喉结尤为明显,接着是大片胸膛。

他盖住了何健想掩饰的尴尬,却给自己留下了大片大片的春光。

类似的景色他从前不是没见过,但是从来没有一个……让他如此心生荡漾。

从前见过的与荡漾无关,眼下再看,只觉得心里翻起巨浪,大浪揉出雪白的浪花,惊天动地地涌上来,漫过那些沟壑与山丘,抚过肖想已久的隐秘地带……

“哗……”

汹涌而来,最后却轻声细语地退下去,细小的水流如电流,流经之处蚀骨灼心。

指尖点在扬起的下巴上的刹那,林宇蓦地回神,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及时收手。

指尖轻抬,抚过皮肤上微不可查的汗毛却不触及皮肤,慢慢向下,最后点在突兀的喉结上,喉结下意识在他指腹下滚动了一下。

——

何健突然“唔”了一声,脖子上生出一股痒意,他抬手抓了抓,接着在毛巾下打了个大哈欠。

他不知道在林宇腿上枕了多久,感觉眯了一觉。

林宇收回手,掀开毛巾一角看过去。他垂着眼,颤动的眼睫毛扫过白毛巾边缘,一黑一白趁着眼尾的淡粉。

心跳豁然加速,手指一抖毛巾掉回何健脸上。

何健撑着地板起身,两手按着毛巾擦脸、擦头,擦了半天才起身拎着毛巾往浴室走。这期间没敢正面看林宇,不尴尬是假的。

“你裤子湿了,怎么不叫我?”他眼睛扫过林宇之前铺着毛巾的腿。西裤裤管上半截湿了,看着像尿偏了似的。

“我以为你还……”林宇仰头看他,视线落在他下巴上没再上移。

“我得多惨能哭半小时?”何健嘁了一声。

林宇笑着打趣道:“你不是洒水机成精吗?小洒水机。”

“中华民族的传统美德救了你一命!”何健进浴室前恶狠狠地指着林宇说,“早晚有一天我要大逆不道。”

林宇偏头开始笑。何健被他笑的凶不下去,嘴角扬起又赶紧绷直,最后实在绷不住,在破功笑出声前转身进了浴室。

他洗完澡出来时,林宇趴在阳台边。落日余晖洒了满院,也洒了他一身。

李君吾说过,林宇喜欢独来独往,他以前也觉得林宇的温柔浮于表面。

但经过几个月相处,他发现这个男人是暖的。

一个贴心又温暖的男人。一个趴在阳台上尽显宽肩窄腰翘臀的男人。

可真他妈会长!

他突然有点好奇,这样一个又骚又暖的男人谈起恋爱来是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 ̄▽ ̄)~*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