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健起床时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手机在床头柜上冲电。他记得昨晚摸黑进屋后,手机被他放在了茶几上。

他盯着鸡窝头、打着哈欠满屋里找“爸爸”,然后在餐桌上看见了留言小黑板。

小黑板右侧用白|粉笔写着“我去买中饭,醒了先开机”,左侧用黄粉笔画了一个黄方块,黄方块中间有三条波浪线。

何健拿着小黑板咯咯笑,然后从电子表上面的盒子里拿出粉笔在最下面回复——好的爸爸!

他边走边脱睡衣,赶在进浴室前把自己扒光了,又拐弯去开手机。

从浴室出来时客厅有动静,他伸头往外看——林宇衬衫、西裤穿的笔挺英俊,用肩头夹着手机打电话,腾出的双手正给外卖摆盘。

何健穿好内裤大裤衩,拎着T恤往餐厅走,边走边套。

林宇夹着电话的动作极其别扭,只偏头看了他一眼。

何健走到他旁边拿走手机贴在他耳朵上解脱了他耸起的肩。

他一只手伸进袖管里,又换一只手拿手机。

“……我今天不过去了……”林宇停下倒蔬菜粥的动作,手绕到何健后背把堆在后脖颈上打卷的T恤给扯下来,又抽了两张纸巾从衣服下摆伸进去擦了擦他后背的汗。

何健爽的直翻白眼,伸手捏了一条鸡蛋干填嘴里。

“明天上午10点,不能更早,过点不侯……好,拜拜。”林宇的耳朵离开手机。

何健关了屏幕把手机顺手放桌上,然后指着一桌十几个盘子,“这么丰盛,不会是散伙饭吧爸爸?”

林宇在他后脑勺上推了一下,“吃了这顿,从此各安天涯。”

何健一把揪住胸口的衣服,一脸痛苦,“爸爸,你不爱我了吗?爸——”

林宇眼疾手快地拿起一个包子塞他嘴里,一声爸硬生生断了。

何健咬掉一半包子,看了眼馅儿一副如翔在喉的表情,嫌弃地皱着眉。

林宇也看见了包子的馅儿,伸手去拿何健手里的包子,“应该是装错了。”他没买茴香馅儿的包子。

何健满面悲痛,突然高举半个茴香馅儿的包子,语气凄怆地念了起来,“‘曾几何时男人很善良,他们的声音很温柔,他们的语言很动听;曾几何时爱,父爱很长久,这世界充满欢乐,充满激情’……”

林宇忍俊不禁,“父爱?改的很有灵性。”

何健念的这段台词是《悲惨世界》里芳汀的台词,他和何健一起看过这部电影,那段时间何健反复念这段台词,各种音调各种表情。所以他记得那句不是“曾几何时父爱很长久”而是“曾几何时爱情很长久”。

何健幽怨地瞪他一眼,转头猝不及防地仰头唱了起来,“他~~~不爱我,说话的时候不够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我看到了他的心,演的全是他和她的电影……说吧,是哪个小妖精下毒害我?我是不是该给她让地儿了。”

听听,这酸溜溜的话。

林宇斜睨着他看他又念又唱,笑的不行,拿过他高举的半个“道具毒包子”咬了一口。

“可以了吗?”

“啪啪啪!”何健赶紧鼓掌,“好大一段社会主义父子情深大戏,爱了爱了!”

林宇呛了一下,偏头开始咳嗽。

何健拍着他后背一下下顺着,“……爸爸你感动到我了,我决定单方面做你鹅子一辈子。”他端过一盘肠粉,拿了两双筷子分给林宇一双。

两个人也不知道有什么毛病,有椅子不坐,并排靠在餐桌上一人一双筷子一盘一盘地解决掉了餐桌上所有的饭菜。

“不行了撑死了,我骑车去南丰吧,不坐车了。”何健端着盘子进了厨房,然后放进洗碗机里。

“我今天休息,送你过去。”林宇跟着进了厨房。

“不不不,你不是为了……才……”

“想什么呢,”林宇打断他,“我找方俣有事,明天我没空,后天他和付简兮一大早赶飞机。”

何健看了林宇一眼,林宇正在水龙头前洗手。他怎么感觉今天林宇眼神总躲他,平时说话总是看着他,并不是说林宇喜欢看他,而是林宇这个人一贯的涵养就是如此。

去南丰的路上他又睡了过去,而且一睡就是一路。车子停到银行门前才转醒。

“怎么不叫我?”出发前说好了到服务区后换他开。

“下车吧,人来了。”林宇指了一下银行门前台阶上的人,“正午影业的法务总监李霖,有什么想法跟他说,让他跟银行沟通,这家银行刚好是正午影业的合作单位。”

何健惊讶地看向林宇,“这么巧。”

他又看向李霖,一个看起来就非常精明且头发丝都透着严谨的中年男人。

原本他今天来还贷款是还最低还款额,类似于信用卡账单上的最低还款额。无力偿还的剩余部分延期,因为他现在没多余的钱把全部贷款还清。

不过有了精明的法务总监,事情解决的比想象的快。而且因为正午和银行的战略合作关系,银行方面没收他的延期罚款,而且很好说话的从延期一个月,变为一季度。

何健心情很复杂,更多的是兴奋和感动。

林宇说他自尊脆的像蛋壳,并没有说错。去年他爸临近二次手术最佳时期,他迫于无奈抵押房产,当时他在心里发誓一定要自己挣钱赎回房子,所以不管今天谁插手帮他还钱,他或多或少都会心里有疙瘩。但延期不同,或许也没什么不同,只是因为办这件事的人是林宇罢辽。

他对这个过分温柔的男人真的没脾气。

“何先生,下次您过来还款麻烦提前一天打给我,我来约经理。”李霖递给何健一张名片。

何健跟李霖客套两句,等送走人才问林宇:“是不是有点大材小用?”

“不会,影视城最近有项目核查,李霖正好在南丰。”林宇没看何健,垂眸往停车场走。

他当时找的是北城银监的主席,李君吾听说他找了那么大一个人物就为了房子抵押贷款的事,吓得筷子都掉了,二话没说把李霖从北城支了过来。

何健给李君吾发信息感谢他动用公司高层给自己解决私人问题。假大空的话不多说,直接给李金主发了一首打油诗过去。

李君吾回他一张照片,照片上是DIY树脂键帽,一对儿黑蕾丝大胸。

李君吾:手感贼好!再来一对儿

何健突然想起林宇之前也买了一个PP键帽,转头问他:“你买的树脂键帽到了吗?”

“到了,在书房抽屉里。”林宇飞快看他一眼又转了回去。

何健一眯眼,心说,老狗比你绝对有问题。

“手感怎么样?李哥说他那对儿键帽手感贼好。”

“是挺好。”林宇语带笑意。

何健几乎是立刻想起昨晚抽在他屁股上那两巴掌,他抬手看着五指指腹,鬼使神差地做了个抓握的动作,“有你屁股手感好吗?”

这句话一出口,车里登时安静的像真空了。

林宇一脸古怪地扭头瞅过来,何健眼珠四处乱撞猛地转头看向窗外,由于转的太猛咚地撞在车窗上。

林宇憋着笑继续开车。

何健晕乎乎地在心里骂了句“操!”。

车窗外熟悉的老街景提示他们到家了。未免尴尬,何健放下车窗问沿街水果店的老板,“叔,芒果特价吗?”

“哟回来了!”老板转头看见他笑道,“你买我就特价,来一箱吧!”

一箱,何霸霸现在穷的就剩脸了,哦不对,他还有林爸爸。但林爸爸现在估计想手刃他这个胆儿肥到敢觊觎老父亲屁股的儿子。

何健又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傻逼!刚刚明明可以臭屁两句把尴尬气氛搅和光了,唯一不能做的是沉默。

但好死不死他俩都沉默了。

车子开到胡同口还没停稳,胡思乱想到神志不清的人开门就要跳车。林宇吓得赶紧拉手刹,顺便一把拉住何健。

“干嘛!”何健被拽的向后倒去,撞在中控台上,头顶是林宇的脸。

“你急什么?”林宇松开手。

何健扑腾着坐起来,眨眨眼强调道:“你没听老板说芒果特价吗?”

林宇似笑非笑地盯着他。

何健感觉汗毛一根根立起,死鸭子嘴硬地转移话题,“特价有什么错要被你嘲笑!”

他说完见林宇的笑慢慢消失,于是泄气似的转身面朝林宇,一脸愧疚地拜了拜,“爸爸我错了我不该觊觎你的屁股,我就是说顺嘴了,要不你骂我吧,你应该下不去嘴,那打我呢,你可能下不去手,这样吧你买一箱芒果撑死我吧。”

他边说边往前凑,话也越来越不要脸,最后把自己都说笑了。

林宇无奈地叹了口气,心里五味杂陈,最后只不解气地把他的脸推了回去。

何健抱着一小箱芒果,吹着口哨走在胡同里,临近门前视线越过墙头朝院里喊:“方大宝儿!”

“哥哥!”院里立刻传来方祁的声音,“我画画呢就不出去接你了!”

何健听的直笑,扭回头看林宇,“到家了。”

林宇脸上早就浮现出笑意,这句“到家了”让他心里踏实又愉悦。

何健一手托着芒果盒,一手推开虚掩的红漆大门,门刚开到一半就见一只灰色洞洞鞋横空而来直奔他的脸。

何健:“!!!”

门在林宇面前哐地拍上,差点拍到林大夫笔挺的鼻子。

紧接着洞洞鞋砸在门上,咚地一声。

林宇面带疑惑的看向何健。

何健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说:“民间最歹毒的暗器,臭拖鞋!别怕看我的。”

林宇一脸问号地接住他赛过来的芒果盒,转头追着他想看他要做什么。

已经是秋天,胡同里的海棠树上接满了海棠果。何健揪了一把半生不熟的海棠果,然后悄咪咪地爬上墙头。他这边刚冒头就听院里方祁喊,“三点钟方向!”

何健赶紧蹲下。

“嗖——”灰色洞洞鞋带着摧枯拉朽之势越过墙头、越过胡同,直接飞进对门院里。

林宇:“……?”

何健:“……”好拖鞋!

“嗷~汪汪汪!”

对门院里传来狗子一声惨叫,接着就是狂吠。

“谁啊!?”女人凶悍的喊声盖过了犬吠,听着更为吓人。

何健一个激灵蹦起来一把海棠果朝皂荚树下砸过去,接着转头飞奔向纹丝不动的林宇。

抓紧一切时间在对门大姐冲出来前消失在胡同里。

他跑到门前抓起林宇的手,推门进门,把林宇甩到身后、关门,一气呵成。

院里三大一小面面相觑大气都不敢喘,生怕对门大姐带着被拖鞋砸的狗破门而入。

作者有话要说:︿( ̄︶ ̄)︿一更补上昨天的,零点前还有二更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