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待室里,三个人各占一个沙发。
李君吾狡黠地眯起三角眼看何健,何健不甘示弱地眯眼跟他互看,在互瞪中败下阵的李君吾转头看向沉迷于翻手机的林宇,何健同样转头看向林宇。
林宇稳如老狗,谁都不看,慢条斯理地翻着某宝APP。
从何健的角度刚好能看见闷骚老狗在看一款树脂键帽——性感翘臀穿着黑色小裤衩,拇指大小的键帽做的立体又性感mx。
何健心说,怎么还没骚死你呢。
李君吾抻着脖子看过去正好看见林宇提交订单、付款。他把文件袋子放到桌上推到林宇面前,“有36D蕾丝胸衣的吗?”
林宇把手机装回兜里,伸手拿过袋子,“有,自己买。”
“送我一对儿。”李君吾按住文件袋。
林宇伸手的同时抬眼皮扫了李君吾一眼,那目光仿佛再说“36D你不配,对A才是你的归属。”。
李君吾被看得后背一紧,色厉内荏地问:“送不送?”
他作势往回抽文件袋子,林宇手快的嗖地一下抽走了。
何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大笑起来,他坐到李君吾旁边,打开某宝,“来来一起买。”
他们这边看键帽DIY看的一脸猥琐,林宇在对面看郭美资料看的一脸冰渣子。
“老爷子是不是知道了?”李君吾在何健付款后,收起一脸猥琐看向林宇。
“嗯,没事,继续查。”林宇把资料装回袋子里。
“这次查的比较坎坷,你大哥比我快一步,你知道的他应该也知道了。”李君吾说。
林宇点头,表示他知道。
“潘欣那边就两个底子比脸还干净的养父养母,都是规规矩矩的平常百姓。她那个亲妈郭美只有一个姐姐,叫郭甜,要不是郭甜从前在私立医院留下了就诊信息,根本查不到什么。现在能肯定潘欣是郭美女儿,而这个郭甜是潘欣的姨。郭甜死于难产,死的时候才20岁,私立医院档案显示她产有一子。”
李君吾说完,接待室里一时陷入沉默。
林宇示意李君吾继续。
“我怎么感觉,潘欣和郭美这母女俩是寻仇的套路?”李君吾摩挲着下巴。
“800万怎么解释?”林宇问,“借贷公司的负责人是方俣的朋友,信息不会作假。”
“借钱、铺路,这俩人做的一切就是为了寻仇。”李君吾脑洞开的跟黑洞那么大,说完觉得郭、潘母女俩瞬间三米五。
何健听的一脸密密麻麻的问号,豪门水太深,他还是买键帽吧。
林宇陷入沉思,如果像李君吾猜测的这样,郭家和林家有恩怨,而郭美和潘欣是回来报仇的。
那么给潘欣提供了上位时机的他简直成了林家叛徒。
难怪林亦铎和林琼都怀疑他,是不是他刻意把潘欣送到林昇身边的。
郭美、郭甜。
郭甜?
林宇忽然觉得在哪里见过或听过这个名字。
在哪里?
“日!太骚了!就这个再来一对儿,啊哈哈性感!”李君吾跟何健头挨头看着手机屏幕,手指哒哒在屏幕上敲着。
何健被李君吾笑的脑仁疼,一口气送了这位李爸爸两对儿键帽,将近三千瞬间蒸发。
林宇拎着文件袋起身,对何健说:“走吧。”
“回我家?”何健起身跟上。
“先回和棠。”林宇说完看李君吾,“签合同了?”他指的是何健的宣传片合同。
李君吾没好气地冲他一抬下巴,“林院长兼职经纪人了?没签,周末再签。”
“费用再加5%。”林宇说。
“我干……嘛加?!”李君吾在林老狗的威慑目光下硬生生把脱口而出的脏话给换了。
何健知道这俩男人在斗嘴,他平时也和付简兮臭贫,贫不够还上手,所以不插话就在旁边乐呵呵看戏。
林宇给了李君吾一个“你细品”的眼神。
李君吾觉得可能脂肪太厚影响了他的机智,慢两拍才懂,“卧槽你不是吧林老狗!四个键帽加我5%!完了,基情决裂,从此江湖不见。”
李君吾捂着心脏冲林宇竖中指。
林宇绕过怼到脸前的中指,对忍着笑的何健说:“周末拍摄的话,晚上在你家院子里烧烤吧。”
李君吾眼睛歘地蹦出一道光,赞同地拍拍何健后背,“哎,这个可以有!”
林宇瞥一眼李胖砸,“来的话自带食材、烤炉、调料,最好带个师傅……”
李君吾截口打断林宇的话,叉腰站在电梯口冲进电梯的林宇一通喷,“滚滚滚!老狗B你已经失去我了!三千万,十进十五出!”
林宇微笑着冲堵着电梯门的李君吾摆摆手。
电梯缓缓关上,隔断了李胖砸的愤怒。
何健撑着电梯厢笑的不行,转头看林宇,“真加5%?”
“嗯,加5%便宜他了。”林宇义正言辞地说。
“太黑了你。”何健笑了好一会儿,“回和棠行么?你家人会不会……”
“已经在那了。”
出了一楼大厅拐向停车场时,林宇突然说:“把你手风琴带来了,还有坏了的手办。”
“嗯?”何健略显惊讶,“带它们干嘛?”
“林静乐团有一个手风琴手,让她问问那人平时修琴都去哪里。”
手风琴被齐藤抠掉了键子,风箱也出了问题,估计是昨天林宇看琴时听他念叨了几句,就上心了。不得不说这男人心细如发,闷骚如狗啊。何健在心里腹诽道。
“可,准了。”何健刻意操着庄重的口吻,爷似的拍了拍林宇的肩,顺手搭在他肩头。
林宇抬手去拍肩头的狗爪子。
何健躲他的手时身体歪了一下,原本能弹回来的他,眼珠一转顺势倒向经过的车上。中计的林老狗动如脱兔,眼疾手快的抓住胳膊把他拉了回来。
何健在心里笑歪了嘴,反弹回来顺势推了林宇肩头一把。他推这一下是想让林宇倒向另一边,然后他再把人一把拽回来,玩个刺激的。只是他没想到林宇拽回他也不撒手,他这一推连带坑了自己,两人一起向一个方向歪去。
两个人倾倒的惯性让林宇来不及支撑,手肘咚地捣在前车盖上,何健重心不稳地又撞在他身上。
何健脑海里突然闪过林爸爸脑袋嗑在车上然后失忆的惊悚片段,吓得他伸手过去捞起林宇的腰把人给揽了回来。
两人栽的猝不及防,弹起来的也快。
何健吓得汗哗哗流还不忘臭贫:“卧槽刺激!怎么样有没有心动的感觉?”他反正吓得心脏差点吐出去。
林宇斜他一眼,心脏在肚子里蹦迪似的咚咚跳的他耳鸣。
就在他们站直的同时,被他们撞到的车的车门打开了。
林宇:“……”
何健:“……”
两人对视一眼。
何健:别慌,稳住,是熟人。
林宇:“???”
赵导看看车前的两人,目光扫到何健的脸,严肃的表情稍微放松下来,“吓我一跳,以为是碰瓷的。”
何健上前一步半挡住林宇,“不好意思赵导,您刚走?”
“是,我这刚要启动,人就撞上来了,刚心里还念叨幸好没启动,要不就坐实碰瓷了哈哈哈……”
何健哭笑不得地陪着干笑两声。“耽误您时间了,太不好意思了。”
“没关系,你俩要是不急的话让个路我先走?”赵导撑着车门笑眯眯看看俩人。
“您慢走。”何健拉着林宇赶紧让开。
车子缓缓开出停车位,不知道是谁先噗嗤一声笑出来,两人笑着上了赵导停车位旁边的车。是昨天蒋润开走的方俣的车。
何健拉开副驾车门上车,“哎,傻死了。”
林宇边启动边笑,“中肯。”
“嘿!我这说谁呢?你就中肯!你——是你!”
林宇但笑不语,从车兜里拿出一包纸巾扔给他,“擦擦,洒水似的。”
何健靠在椅背上,抽出纸巾胡乱擦了一把,伸手把空调风开大,“蒋润把车停哪了?”
“医院停车场。”林宇说。
“你从市郊打车去的医院?”
“坐地铁。”下班高峰期打车不如坐地铁快,如果打车他现在可能还堵在外环。
“啊!”何健惊得眼睛瞪大,“所以你背着琴从电影学院坐地铁到的医院,又开车过来这儿?有瘾啊你,琴先放医院呗,再说文件我也可以帮你带回去。”
他的手风琴将近三十斤重,大夏天背来背去不热吗?还把手办也带来了。何健忍不住地笑了两声,头在椅背上转了半圈看向开车的人。
看见林宇侧脸的瞬间,何健忽然产生了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想法。这人不会是为了来接……不可能!
谁他妈这么傻大夏天翻山越岭跨越多半个城市,背着三十几斤的琴拎着一堆坏了的手办,赶在下班高更挤地铁,辗转三个多小时就为了来接他?!接一个男的,一个大丁丁的男的?!有病吧!
何健被自己的想法雷的大脑嗡嗡作响。
林宇余光瞥见他侧着头,过了几分钟也不见他变换动作。这时车子刚好从一条路拐进另一条路,红灯停车时他转头看过去。
车子转向后,向西开,夕阳晒的何健半眯着眼,一副怔愣的样子,目光有些迷离地瞅着他这边。
林宇伸手过去把副驾的遮光板放了下来,又找出车里的墨镜给自己戴上。
何健平复了一下起伏的性情,在心里叹了口气。看着带上墨镜平添了几分冷酷的林大夫,一个没管住嘴由衷地夸了一句。
“帅。”
林宇勾起唇,学着何健平时贫嘴的句式,模仿了一句:“帅晕你了是吧。”
“嗯,别说,真有点人模狗样的味……啊!”
林宇伸手过去照着他鼻尖弹了一下。
何健只感觉泪和鼻涕嗖地一下同时飙了出来。捂着脸嚎的贼血活。
车子拐进和棠,林亦铎的车停在正门。林宇的脸色不太好,何健也不闹他了。两人一人一根琴带拎着琴上楼,刚出电梯就见门口站着俩高大的保镖。
那副严峻的架势,何健觉得弄不好一会儿又得干一架。
俩保镖冲林宇半鞠躬,林宇拎着琴带扯着慢半步的何健进了屋。
何健眼尖地发现保镖之一跟他动过手,确切的说是他先动的手,哦不,是先飙的演技后动的手。
瞟了一眼保镖五彩斑斓的脸,何健在心里唾弃自己一句:玩战术的你已经脏了。
两人拎着琴进屋,对坐在沙发上的林亦铎和林赫同时抬头看过来。
见进屋的俩人脸上完全没有做错事的愧疚和忏悔,以及更没有主动认错的自觉,林亦铎的脸顿时黑成锅底,整个人大功率制冷剂似的飕飕飙冷气。
林赫开口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什么东西这么沉?”
“大哥、二哥。”何健自来熟的打了声招呼,“我的手风琴。”他说完林赫冲他笑笑。
“放进去。”林宇在何健背上推了一下。何健顺着他手推的力道,拎过琴进了卧室。
林宇走到沙发旁把手里的文件袋放到茶几上,然后去了厨房。
林赫扭头问:“我能看吗?拆了?”
“拆。”林宇在厨房说。这里面的信息,想必林亦铎已经知道了。
林赫麻利拆了文件,从里面拿出一沓个人资料——家庭关系、人际关系网、生活轨迹、重大事件及关联人这些方面几乎都查了一部分,但不尽详实,很多信息空白,标记“待查”。
林宇从厨房出来经过客厅没停留,径直进了卧室,把一瓶冰水和一罐冰镇微醺放到床头柜上,又弯腰捡起脱到床尾的裤子扔进脏衣篓里,出去时看了眼亮灯的浴室,玻璃门上的人影晃来晃去。他勾起了嘴角。
“潘欣的母亲郭美?你查她干嘛?”林赫把资料掉转反正后推到林亦铎面前。
“洗脱嫌疑。”林宇随手抽了一个圆凳坐在茶几一端。
“嫌疑?”林赫似笑非笑地看着这个弟弟,“怀疑你给他使美人计?”林赫既没有说谁怀疑林宇,对于心照不宣的那个人用了“他”指代。
林赫觉得这件事很好笑,说完大笑起来。
在林宇看来,林赫是受林家荼毒最小的孩子,他完全有理由笑。
林亦铎皱眉看林赫瞪了一眼他,又扭头看林宇,“闹够了?”
“没有。”林宇非常叛逆地回了一句,起泡酒的易拉环拉开发出嘶嘶响声,听起来格外热闹。他仰头灌了半罐酒。
“你闹这一出毫无意义,逃不逃,婚已经订了。”林亦铎冷声说,“这些信息能说明什么?”他重重地敲了两下茶几上厚厚一沓资料。
“我以前从不信你会一叶障目,也不信你会自欺欺人,当然或许是我蠢,事不关己时谁都能看热闹……”林宇说的慢条斯理。
林亦铎拧眉盯着他,似乎受不了他这么慢吞吞的指桑骂槐,开口打断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郭美是谁?”林宇两手肘撑在膝盖上,上身前倾靠近他,轻声问,“我打碎的青花瓷是谁的?”
林亦铎像猛然间被扼住咽喉,呼吸顿滞,目光颤了颤。他身上裹着的那层薄冰,仿佛受到撞击陡然碎了一地。
从李君吾公司回来的路上,车子转向后陡然洒下的夕阳恍如暴雨夜猝然划破夜空的闪电。电闪雷鸣间砰然碎裂的青花瓷瓶底崩他脚边,瓶底模模糊糊地镌刻着一个人的名字。
是“郭甜”。
那一刻他恍然记起,他在哪里见过“郭甜”这个名字。
或许就是因为这个名字,原本一项不参与他和林昇战争的林亦铎变得异常敏感起来。
所以,她是谁?
“哥?”林赫神色不悦地叫了一声林亦铎。他终于发现所有人对他都有隐瞒,他以为林亦铎最近对林宇的不满只是因为林宇不接受联姻安排,不肯为林家的兴盛贡献婚姻。原来,远不止如此。
林宇只觉心脏卡在喉咙间不上不下,咚咚咚的心跳鼓动的他太阳穴生疼。无意识的捏扁了手中的易拉罐,咔嚓咔嚓的响声拉回了三个人的思绪。
林亦铎猛地起身大步向外走。
林宇被一个想法冲击的大脑混乱不堪,他坐在圆凳上垂着头,不轻不重地像是在自问一般地说:“是不是你?”
正大步朝外走的林亦铎脚步蓦地一顿,接着快步走出去,门在他身后嘭地摔上。
整间屋子因为爆发式地摔门不堪重负地震颤不已,玻璃发出哗哗响声。
“什么意思?”林赫也站起身,他弯腰找垂着头的林宇的脸,“你到底查到了什么?”
林赫在屋里来回踱了几步,“我不明白你们到底在搞什么,但我知道有爷爷在他不敢把你怎样。所以你为什么一定要惹他俩?”
“我惹的。”林宇低低地笑起来,那笑声很空泛很机械,毫无感情。
“那你倒是说说怎么回事?”林赫一拳砸在自己掌心,瞪着林宇。
“我也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林宇依旧垂着头,以一个谁都看不见他表情的姿势掩藏着情绪,“我为什么会被扔到国外,小静为什么会重复我的路?”
他突然抬头看向林赫,眼睛里是从未有过的狰狞,“我们到底怎么了?小静和我没有父母,你没有爸,而林亦铎没有妈?你明白吗?你来告诉我!”
林赫:“……”
林赫愣在那儿,两兄弟久久对视,他们像在看着彼此,但其实眼中根本没有彼此。透过彼此的瞳孔都看见了漫长晦暗的童年、青春期、成熟期不能自控地陷入自卑、自弃、自责里无法自拔。
他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是无数人眼中贵与富的标杆,但剖开那层金贵无比的躯壳,内里一片焦土,贫瘠的寸草不生。
作者有话要说:何霸霸:凑!欺负劳资的人活腻味了是吧!(╬▔皿▔)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