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二月底的月城,整座城市都沉浸在雾气之中,高楼林立,放眼过去却只能看到耸立到一半的楼房,剩下的一半,在一团阴郁的雾气之中,仿佛与烟灰色天空融合在了一起。

虽然已开春,但月城依旧湿冷,童乃棠穿着米白色的蓬松羽绒服坐在汽车后座,打量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车内有空调,温差使玻璃车窗凝结出水雾,窗外的霓虹变得模糊起来。童乃棠伸出食指,一点一点的把水雾擦掉,直到能看清楚外面的景色。

这是童乃棠到月城的第一天,车子后备箱装满了她的行李。

作为一名即将步入高三的学生,在这个关键的时刻换另一座城市重新开始,其实很不明智。童明竹公司有个重要的业务版块需要长期待在月城处理,作为童明竹公司的得力助手,作为公司二把手的顾夏自然要跟来月城。

于是童乃棠的情况便有些尴尬,她已经高二,如果依旧待在蔚城,爸妈就不在身边,家里只有阿姨照顾她,童乃棠倒是觉得无所谓,毕竟她平时上学,只要有阿姨帮忙做饭就好了。

但童明竹和顾夏商量之后,依旧觉得把她一个人放在家里太不放心,便让她自己选择是去姑妈童明雪家住,还是和他们一起来月城。

童明雪是高中老师,对童乃棠这个侄女管得很严,童乃棠考虑了下,虽然和童明雪关系还不错,但毕竟是姑妈,没有在自己家自在,她适应能力还算不错,所以选择来月城。

不就是,换个环境重新开始高中生活么。

童乃棠对着车窗轻叹了口气,呼出的热气把刚刚露出的玻璃又给盖上了,她看了一眼前面认真开车的萧叔,其实让她在蔚城也是一样的,反正爸妈都很忙。

车子堵堵停停之后,绕进了一条街道,车外原本的热闹喧嚣顿时消失,车子在黑色雕花大门停了几秒,童乃棠抬头,看到大门旁边的大理石柱上刻着“菲丽庄园”四个字。

进大门之后没开几分钟,汽车稳稳停到了一栋别墅前。

“小姐,到了。”萧叔取下安全带,转身对童乃棠说道。

童乃棠推开门下车,眼前是一栋美式风格的精装小别墅,等萧叔拿了行李,童乃棠跟着走了进去。童明竹和顾夏都非常忙,时间巴不得一分钟掰成两半用,自然是没有什么时间来忙房屋装修的。

小别墅只两层,并不算大,屋后有个小花园,童乃棠的房间在二楼,萧叔把行李给她放到房间里,便离开了。童乃棠打量着自己的新房间,家居以白色为主,被子是浅绿色碎花的,桌上、床头柜都是空的。

童乃棠往前两步,推开窗,窗外有个不大阳台,能看到屋后的小花园,只是童明竹他们太忙,怕是连园丁都来不及请,小花园有些荒凉,她退了一步,关上窗户。

手机在兜里震了震,童乃棠把手机拿出来,是顾夏发来的微信,问她到家没。

童乃棠回了信息,看了眼放在床尾的行李,整个人直直的躺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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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姨在童家做了很多年的保姆,童家给的薪资不错,童家也不想重新找人适应,就请燕姨来月城,她想在来月城之前回去看看家里,所以现在家里暂时没人煮饭。

童乃棠站在冰箱前,打量着里面的东西,还好顾夏有准备些三明治牛奶之类的东西。她看了眼保质期,放进微波炉里打热当早午餐吃。

明天就要开学了,她准备今天先去学校周围看看,熟悉一下环境。咬了口三明治,才想起昨天忘记和萧叔说她今天要出门了。

现在萧叔过来也要些时间,童乃棠决定自己干脆打车去学校看看。

承德中学坐落于月城市中心,前后是两座五星级酒店,而五星级酒店周围,是月城的中心商圈。这地理位置,可真是牛逼。当然,承德中学牛逼的不仅仅是地理位置,它还是月城市重点中学,里面聚集了两种学生,成绩好的和家境好的。

还没开学,承德大门紧紧关着,倒也看不了什么环境...童乃棠看了看周围,一般的学校旁边都有条小吃街,虽然还没开学,但抵不住有来赶寒假作业的学生,小吃街上零星开了几家奶茶店和小吃店。

在来月城的前几天,童明雪陪着童乃棠在家里收拾东西,她被管得严,已经好几天没喝奶茶了,童乃棠选了家知道名字的奶茶店,点了杯黑糖珍珠奶茶。

因为放假人不多,珍珠放久了又不好喝,店员有些抱歉的对童乃棠说,珍珠可能需要等一会儿,要现煮。

童乃棠说没事,反正她下午也没什么安排。

店员去现煮珍珠,童乃棠坐在奶茶店放在外面的椅子上等,手指点着桌面,观察着周围,奶茶店对面是家快餐店,专卖学生喜欢的汉堡薯条一类的东西,她正对面坐着一男一女,桌上摊着吃完的包装纸,还有几本书,男生正在奋笔疾书,看来是补作业的。

视线右移,七八个男生围在一起,中间的两个男生对坐着,童乃棠眯了眯眸子,她有轻度近视,隔得远了需要虚下眼睛才能看清楚,左边的男生黑发,看这侧脸,应该长得不错,他身后的人打扮得却“前卫”些,裤子上拴链子的、染灰色头发的,在他身后散散站着,他对面的人,打扮得更“社会”,坐黑头发对面的是红色头发小哥,红头发小哥后面有个脏辫小哥,还有个穿破洞裤的小哥,这么冷的天,竟然穿着破洞裤,也不嫌冷。

“您的奶茶好了。”童乃棠思绪被店员的提醒声打断,她转头去拿了奶茶,想了想,坐回来继续看戏,这年头,大佬们都兴在快餐店谈判么?

不应该在天台之类的比较酷的地方么?

童乃棠看着对面的人聊了会儿,觉得没意思,正准备起身离开,就看到红毛小哥说了句什么,原本懒懒散散坐着的黑发小哥忽然站了起来,隔了几米远,童乃棠都听到凳子突然往后摩擦地面的巨大声音。

黑发小哥敞着穿的黑色羽绒服往后扬起,落下的瞬间出现了一条长腿,重重地踢向桌子,桌子的另一边刚好抵着红毛的肚子,红毛和桌子便一起,往后挪了半米远,红毛的凳子往后一仰,整个人重重摔到了地上。

两边的人大概是没料到黑发小哥动作这么突然,一时静默了几秒。

童乃棠看到左边补作业的两位同学飞速的收拾好作业跑出了门,她看了眼对面的落地玻璃,把自己连着凳子往后挪了挪,要是把玻璃打碎,砸到身上可不太好。

红毛已经捂着肚子在地上蜷缩了起来,他后面的人才反应过来,连忙过去扶,等红毛站被扶起来后,两边正式开打。

隔着层玻璃,童乃棠觉得自己好像在看电影,里面的两队已经打了起来,桌子被掀翻在地,饮料撒得到处都是,奶茶店里的店员和原本在里面喝奶茶的顾客走了出来,念叨着要不要报警。

电影里面完全是黑毛队压着红毛队打,所以在身后的人还没讨论出到底要不要报警时,黑毛队已经胜利了,带头小哥在柜台处说了什么,然后走了出来,他走到门口,童乃棠才发现他很高,感觉走到门口不低下头都会撞到门沿,年纪应该没和她差多少,只是脸上有着不属于他们这个年纪的戾气。

像是属于古惑仔电影里的戾气。

**

从学校回来后,童乃棠做了一下午英语阅读,她转学过来,没有寒假作业,这一个寒假就自己摸索着复习预习,听到楼下的动静,她放下笔,走到走廊处往楼下看。

童明竹和顾夏回来了。

“棠棠!”几个星期没见女儿了,顾夏把手里的东西放到桌上,往楼梯走。

童乃棠转身下楼,被妈妈抱在怀里,挣扎着抬起脑袋叫了声爸妈。

“吃晚餐没有?我买了便当。”童明竹拍了拍女儿的背,让顾夏把她放开。

“吃过了,我点的外卖。”童乃棠看了眼桌上的塑料袋。

童明竹已经拿了盒便当在桌上吃起来,公司开展新的业务版块,他们非常忙,连带女儿出去吃顿饭的时间都没有。

“燕姨明天上午就过来了,到时候就有新鲜饭菜吃了。”察觉到女儿的视线,顾夏解释说。“明天就要开学了,准备好了么?”

童乃棠没有什么要准备的,寒假作业不用交,其他的爸妈都已经打点好了,至于其他的,她早就习惯了。

看到女儿点头,顾夏接着说:“明天不用去上早自习,上午十点到就行,妈妈送你过去。”

“妈,你忙不就不用了,萧叔送我去学校一样的,是先去年级办公室找陈德胜老师对吧?”之前顾夏有把新老师的信息告诉她。

“是陈老师,我明天上午的时间腾出来了,你不用担心。”

“好,那我上去做卷子了。”

“行,别做太晚啊,明天就要开学了,今天早点睡。”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