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时,寒烟与苏恩争先赶上前,差点撞到一起。“苏恩,皇上身体还没好,你留下来好生服侍。”沈灿若吩咐道。苏恩应喏,出声问道:“那早朝…”“暂由哀家一人主持。”

 沈灿若偏首“寒烟,回凤仪宫。”“是。”寒烟偷瞧一眼,心中称奇,往日皇上临幸凤仪宫,次日娘娘都会身子疲乏,神色靡丽,今日却清爽精神…

 在上大殿前,沈灿若唤道:“寒烟,你去御医馆取些药来。”寒烟小声道:“是那个…药吗?”沈灿若轻道:“恩。”娘娘的神情真是奇怪…寒烟这样想着,应声去办事。沈灿若走入珠帘时,心中想道:不知他现在有没有好一点。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千岁。”山呼依旧,皇城之内开始了每天的例事。李鉴歇了三天,后两天纯粹是享受着与沈灿若朝夕相伴的时光。躺在凤仪宫的天蚕丝织就的软榻之上,看沈灿若批示着奏折,时不时地议论两句。

 “皇上,”沈灿若停笔抬首。李鉴心道:他果然忍不住了。“你到底要休息到什么时候?”李鉴单手支颌“灿若,这件事好像不能怪朕吧?”沈灿若抿嘴,重新埋头于成堆的奏折中。

 “灿若,以后还是朕来吧。”笔停住。“你也不希望朕三天两头地休息吧?”“你在威胁我?”沈灿若瞪向他,看到他脸上玩味的笑意,心气上来,缓一口气,微笑道:“既然这样,我就先去练好技术,到时皇上就不会──”

 “不许!谁敢碰你一下朕就抄他九族!”李鉴急切之下快速下床抓住他的手。沈灿若斜睇过去“看来皇上身体已经好了。”

 “呃?”讪笑着,李鉴意图往回溜。沈灿若拉住他的手,将笔塞进去,将他按在桌案前“好了,请皇上全心处理国事,臣妾就不打扰你,就此告退了。”

 “啊,灿若,你别走啊…”沈灿若披起锦衣,离开凤仪宫,向松林走去。寒烟小心地回头看一眼“娘娘,皇上他…”不理他不要紧吗?好歹是皇上呐。沈灿若笑了笑,径问道:“这几天他都有练剑吗?”寒烟点头“恩,小少爷很努力地练,但是…”

 “怎么了?”“他总是练到一半就说不行不行,我看了一遍,招式都和娘娘教的没两样了,但好像还是缺少什么。”

 沈灿若道:“昭云剑法讲究一个情字,看似多情实则无情,以他现在的经历是无法领会的。”寒烟道:“娘娘为什么要教小少爷这种剑法呢?听起来就不祥的感觉。”

 沈灿若道:“唯有此剑法,才能令那人感兴趣吧。若说世间还有谁能与皇族相斗,也只有他了。”***“…若叫眼底无离恨,不信人间有白头──”

 曼妙身姿随剑起舞,白光纵横,绿景参差,端的是一副风流无双的景致。沈灿若立于“敛郁亭”边,道:“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取得如此成就,看来他在武学上的前途绝对不可限量。”

 寒烟笑了笑“娘娘忘了,当初你学此剑法也是差不多的时日,而且其中神韵更领会得多几分。司马公子说,你若出了侯门,便能驰骋江湖难逢敌手。”

 她停住话,心道:此时说这些不是刺激公子吗?她低下头“娘娘,我不该提…”沈灿若好似没有听见,他径问道:“寒烟,你说萧梦桢的昭云剑法能否令司马公子产生兴趣?”寒烟茫然道:“小少爷还没练成啊…”“就是没练成才对。”沈灿若道“看到这样徒有其形的剑法,身为创始人的他一定会忍不住出手,更何况面对的是一个百年难见的武学奇才。”

 “娘娘,你是想司马公子收小少爷为徒吗?”沈灿若点头“以萧梦桢的身份,待在朝廷势力范围内一辈子都会被埋没。

 就算离开如果没有人在背后支持,他不是被打压就是被利用。只有司马绪的影响力才能让他摆脱身份的束缚,去过一种全新的生活。”他沉吟片刻“我唯一担心的是他自己放不开。”

 寒烟道:“娘娘,司马公子教过你武功,也算是你的师父,请他再收一个徒弟为什么要绕这么大的弯子,直接说不行吗?”沈灿若轻笑出声,摇摇头“你不了解他,他是一个…很任性的人…”

 “任性?”寒烟努力回想曾在沈府有过一面之缘的司马绪,记忆里是个有着温柔笑容的男子,虽然双眼无法视物,但却让你更感受到他的安宁和与世无争的脱俗。这样的人…怎么会被形容成“任性”

 ?她怎么想也想不通。这个时候,沈灿若拿起箫放在唇边吹奏起来,调子是淡而悠远的,带着遗世的况味,在松林里飘荡。

 萧梦桢自是听到了,他觉得手中的剑好像被外部的力量牵引,他闭上双眼,努力体会着各种招式的走向,感到以前停滞的地方一下子都流畅起来。

 他再顺其势运功几周天,收剑而立。寒烟递上汗巾,同时接过他的剑“娘娘在亭中等你。”萧梦桢望见那个人影时,心里闪过异样的感觉。这个人…是皇后…“你准备一下,七天之后离开京城。”

 他忍不住开口道:“我要问一个问题──”沈灿若微侧头“你说。”他吸一口气,挺起胸膛“你为什么要帮我?”

 “我没有帮你。”沈灿若平静地看着他“那些东西本来就不该由你承受,我只是把原本属于你的还给你。”萧梦桢低下头“我还想问,你…你真是女…”

 “你的问题已经问完了。”沈灿若提高声线,将箫放在石桌上,转身离开。寒烟看一眼萧梦桢,心道,小少爷,你就知足吧。不是每个人都能受到命运公平的对待,遇到公子是你的造化,请你珍惜,也替公子好好地享受上天的恩赐。

 落叶飘过,几片停留在石桌上,自然的纹路使静处的箫显得格外的清幽。萧梦桢看着,眼底痴然,他慢慢拿起来,放在唇边,那里曾经有另一个人的温度。

 京城的初冬,因着地处南方的地利,并不是很冷。特别是和刚才边关苦寒之地相比,更是温暖得让人心情愉快。这一点,刚周车劳顿了半个多月才赶到京城的沈家三小姐似乎是深有体会的。

 “姐姐,你不知道,边关冷得能让水一下子就冻住,小孩子生下来就不哭,不然眼泪一下子就结冰盖住脸,好可怕…”

 沈灿若听着,问道:“要不要再让御膳房再做些糕点?”沈珏看一眼如蝗虫过境的桌面,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撒娇地拉着他的手:“姐姐,你真了解珏儿,一来就弄这么多好吃的东西,人家又说得兴高采烈的…”

 沈灿若笑笑,唤寒烟再去传膳。他看着沈珏,觉得很温暖,这是他的妹妹,最小的一个妹妹。她的母亲排行第二,本来是最有资格与大房争位子,可是一次生了两个女儿之后,就再也不能怀孕了。

 于是,女人的愤恨使她把气全发在两个孩子身上,特别是珏儿,出生后半年都发不出声音,大了之后行动又不如姐姐沈瑜灵敏,老是被抓住关在屋子里打骂。

 沉重方向来不管家里的事情,除了两个儿子。各房也只顾自己。有一天,沈珏顶着红肿的脸怯怯地在他门外张望,娘就唤她进来,给她上药,还端出糕点给她吃。

 以后的日子里,沈珏常常偷跑过来,他就和她玩,教她写字。珏儿是他在沈家唯一有着亲情的人吧。“瑜儿没有来吗?”沈珏停下来想了想“爹只叫我准备好就起程,一路上都没看到二姐,我不知道…”

 她迷糊地摇摇头“不知道不知道…”沈灿若抚摸着她的头发“不知道就算了,别想那么多。”沈珏比他小一岁,脑子一直就有些不清楚。但是,这一点也不会减少他对她的疼爱。

 而且,沈珏和他之间的感情比她那个双胞胎姐姐的似乎更要深一些。沈瑜的性格像沉重方,稚气的脸上总是挂着与之不相符的老成。

 沈珏很怕她,总是躲得远远的。她也很讨厌沈珏,老是骂她是笨蛋。沈灿若忖道:父亲为什么要什么都不懂的沈珏千里迢迢来京城?难道真的是因为知道他俩感情好而让他们见见面?不会──父亲不是会做这种毫无意义事情的人,他一定还有更深层次的目的。

 沈珏偏头看着他笑“姐姐,你好美,像四娘一样,是天底下最美最好的人…”她的眼皮向下坠“珏儿困了,好想睡…”

 沈灿若摇头叹息,都这么大了,还像小孩子一样,说睡就要睡。他制止宫女上前,轻轻地扶起她。沈珏在他怀里蹭蹭,轻声道:“姐姐,陪珏儿一起睡,珏儿想和你一想睡…”

 他身体一僵,一使眼色,宫女接过手去。虽说是兄妹,但沈珏一直把他当作姐姐,他不想欺骗天真可爱的珏儿,可是照目前的状况看,什么都不知道对她才是最好。

 他穿过内室,来到后园,草木枯荣,花开花谢,一季接着一季,自有其生长的规律。他从怀里拿出一盒东西,打开盖子,催动内力,独特的香味立时嫋嫋地散开去。

 不多时,几只细小的蜂虫便循气而来,它们停在盒子的上方,上下舞动。他仔细看去,沉吟片刻,用指尖在盒中划出几个字,蜂虫降落下来,停在那些笔划上。

 过了一会了,它们又飞起来,扇动着翅膀消失在园子里。他收好盒子,望着它们远去的方向,心道:希望绿衣留下的东西能与拥有最大情报网的苍鹰堡联络上。

 暖冰斋,梅花绕屋,若到开放时节真个冰香雪骨,惹人心怜。虽与菊园相近,却是时景相异,各有不同。

 陆饮雪望着某处,忽眼间闪过光芒,身影已消失不见。待再回来时,她的手握成拳。侍婢们对她来去如风的行动已经习已为常,奇怪的只是她的目的。***

 她略张开手掌,审视良久,虽出现的时令不太正常,但是从外表看来与一般蜂虫无异,她想了一想,道:“去取纸笔来。”

 宫女将物件准备好,她提起笔,又停下来。她眼望向凤仪宫,嘴角弯了起来。宫婢们相顾惊讶,月妃陆饮雪入宫以来冷颜如冰,虽美丽却令人不敢相近。

 此时,她的脸上竟出现了笑容的痕迹,实在让人难以理解。陆饮雪将蜂虫放在指尖,轻轻一弹,消失不见了。

 她在心里道:父亲,请恕女儿自作主张。沈灿若是个很值得期待的对手,如果不能与他好好斗一场,会是毕生的遗憾。您就静待佳音吧。凤仪宫内,珠光宝气,耀人眼目。

 “这些都是爹叫我带来的。”沈珏笑得好不灿烂,十口大箱子打开了一字排开“爹说姐姐当年只带了王妃的嫁妆,现在才是皇后的份量。”

 她蹦蹦跳跳地,将最后一个较小的箱子打开,献宝似地捧上前来“这个玉枕呢,是珏儿送给姐姐的,听说是西域一个什么什么斯的国宝,但不知怎的落到那些游牧民族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