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灿若逃开重围,再也忍受不住,一口鲜血喷出来。司马绪慢慢走过来,摊开手掌,上面滚动着一颗药丸。他别过头,闭目调息。“何必和自己过不去?”“我不会答应你的。你不用再枉费心机了。”

 司马绪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不会再逼你。你不赶快把身体调理好,那柳姑娘也等不到我去救她了。”

 “你──”沈灿若疑惑地回头,看到的司马绪静静地看着他,没有笑。“当初遇到你的时候,我就想,这个小孩以后一定会是我的麻烦。没想到事情果然如此。算我上辈子欠你的吧。”司马绪没好气地说。沈灿若注视他良久“谢谢你。”司马绪转身“走吧,东方世家将乱,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沈灿若本想细问,但看他神情大概不想说,也就放弃了。此时,东方世家一片火海,黄衫翩翩而降,到处是人间炼狱。

 “林主,东方世家一百八十二口,各路武林人士三百零四人,无一人逃脱。”面纱揭下,嘉陵凝目望着远方,他应该已经走远了。最后,他改变了计划,任谁看到那个人,都不能不受其影响。可是能影响到他,真是叫人意外。

 他有一种预感,司马绪这一走,就再也不会回头看一眼他谋求多年的中原。“嘉陵,你想不想当中原霸主?”那个时候,他只是想控制自己吧。

 十年过去了,他控制着杏花林,控制着黑白两道,甚至控制着朝廷,他一直是高高在上,谁也不曾放在眼里。然而,他终究是司马绪。

 当他说“我腻了,中原给你玩吧”的时候,当他甩手放开的时候,他就真的毫不留恋地走了。希望他能找到新的玩具吧,不然倒真是人间一祸害啊。

 嘉陵转身,面对熊熊燃烧的烈火,还有一众俯首称臣的武林人士,露出一个倾倒众生的笑容。司马绪,你就看我怎样玩转江湖吧!却说沈灿若与司马绪上路不久,就遇上了流峰。

 他衣襟沾血,好似等了许久。司马绪下马,走到他面前:“你放过了南宫凌星?”流峰一言不发。司马绪扬手给了他一巴掌“怎么,又看上那个奶娃娃了?”

 流峰侧着脸,还是沉默。沈灿若觉得这两个人真是奇怪,流师父那么心高气傲的人,偏偏对司马绪打不还口骂不还手;而司马绪明明对谁都是温和没脾气(即使是表面),可是一遇到流峰,就变得又刁蛮又任性,而且好像老是…吃醋。

 沈灿若对这一点并不是很有把握,两个人明明都是男的啊。但那种感觉,别的理由又说不过去。司马绪一气之下,跃身上马,喝声“驾”沈灿若额头冒冷汗,看不到还骑快马,他们应该能平安赶到江北吧。

 这时,另个人影也纵身而起,落在司马绪身后。“你还理我做什么?”司马绪拼命挣扎“不是说不欠我什么了吗?”

 “够了!”流峰一声喝,将在场的人震得呆住。司马绪一怔,这时,流峰的身影压下,深深吻住了他的双唇。

 沈灿若像根木头似地呆住了,这两个人…半晌,流峰放开他“沈灿若,我先带他走,江北会合。”没等沈灿若反应过来,流峰已带着他好不容易找来的大夫,跑得没影了。

 被那个画面所震撼,直到回到江北,沈灿若还是有点晕头转向。江北,李鉴已与朝廷的军队交战数次,各有胜负。李鉴现以淮都为总营,自号“康王”所辖各军驻扎在江北十几个重要的城池里。沈灿若进淮都城时,经数次盘查,至及军营前,被人阻住去路。

 “来者何人?”沈灿若一看,乃一髯须大汉,手执钢鞭,好不威风。他遂一拱手道:“在下沉灿若,有事求见康王。”“你以为康王是你等百姓随意想见就见的吗?还不与我退下,再来捣乱看爷爷砸碎你的脑袋!”

 沈灿若一笑道:“在下与康王曾是旧识,请长官通禀一声,康王自会接见。”

 “去去去!你这等人爷爷见得多了,个个都装得一副旧识模样,待会康王把你轰了出去再来责罚本官,本官就拿你出气。”沈灿若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一件物什“那劳烦长官将此物交予康王,见与不见全由康王定夺。”

 那人接过去一看,乃是一支翡翠玉簪,他再看眼前之人,雅秀异常,肤色白皙,莫非是女扮男装?他再一想,人道康王只恋着一位柳姑娘,而柳姑娘现在正病卧在康王帐中,难道有人想趁此机会亲近康王?

 一思及此,他目光中不由流露出鄙视的神情,将玉簪往地下一甩,怒声道:“休要再花言巧语,赶快离开此地,否则爷爷打你个屁滚尿流。”

 沈灿若皱起眉头“我不与你多言,你去请杜将军出来。”“一介草民还想见杜将军,真是异想天开,看来不给你点颜色看看,你是不会知难而退的。”

 那人说话间,已将钢鞭挥了出去。沈灿若不耐与之纠缠,侧身避开便要往里闯。那人“咦”一声,他本猜对方是女子,手下便留了几分力,但也不小。

 但此人如此轻巧便躲过一击,身手确有不凡之处。想到这里,他回身一扫,沈灿若足尖点到鞭尾,借力往军营内一跃。

 “不要让他进去!”那人见势不妙,急忙大喊。军营里立时跑出数位兵士,他们有的持刀,有人持枪,有的持弓箭,有的持盾牌,转眼之间便摆好阵势挡在沈灿若前面。

 他顿住脚步,若要闯过去必会有所伤亡,这些人都是李鉴的部下,他们的行为也只是为了守护军营的安全。这轻重之间委实难以拿捏。他略一沉思,运气扬声道:“李兄,灿若回来了!”

 这一声,声及数里,久久回荡,莫说是军营,只怕整个淮都都听见了。兵士面面相觑,搞不清楚该如何行动。这个时候,就听军营内传来一阵骚动,他们回头一看,李鉴连外衣都未穿齐整,赤着脚向这边狂奔。服侍的婢子捧着衣服追在后面。

 “李兄!”沈灿若璨然一笑,疾走数步迎过去。李鉴欣喜欲狂,路上险将跌倒,他一把抓住沈灿若的双手,无法言语。沈灿若望着他,轻声道:“李兄,灿若回来了。”

 李鉴凝视他半晌,最后将他紧紧抱住,仿佛再也不愿松开。“你终于回来了。”***“康王…”侍婢小心地出声。沈灿若反应过来,略一推拒,欲离开李鉴的怀抱。他现在毕竟是康王,有上下尊卑之分。

 李鉴却不放开,揽住他的肩膀朗声道:“沈灿若是本王的生死之交,日后你们见他犹见我,谁敢对他不敬,军法严惩。”

 “参见沈公子。”兵士放下兵器,躬身下拜,声震淮都。沈灿若惊讶地回视,但见李鉴真诚热切的眼神,知他句句皆出肺腑,心头一暖“多谢李兄。”

 “你若想谢我,当陪我醉他三日三夜方休。”“灿若当舍命陪君子,但未知柳姑娘…”李鉴眼神一黯“你随我来。”

 沈灿若随他来到营内,掀帘进入一个帐篷。帐内床边司马绪正悬丝诊脉,流峰站于一侧。两人不敢相扰,只得静声等待。片刻之后,司马绪收丝,站起身来。李鉴上前问道:“请问真人,心怡她…”

 “毒深入骨,伤及心肺。”李鉴倒退一步,被沈灿若扶住“真人,柳姑娘是否有救,请明示。”“救法虽有,但未免风险太大。”“请真人告知,只要有一线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李鉴急切道。司马绪道:“如要解毒,须有一人用内力将解药由穴道反逼入体内,渗透至各处。此法甚为凶险,如果有一丝松懈,毒性反扑,自身难保。”“我来!”李鉴脱口道。

 “不行!”沈灿若拦住他“别忘记江北各军全握在你手中,难道你要做千古罪人不成?”李鉴心急如焚“可是心怡…”“我来。”

 沈灿若看着他“李兄如信得过灿若…”“你休想!此事如此凶险,我就算…”李鉴硬将后面的话吞下“反正我不会让你来。”

 “李兄!难道你要眼睁睁看柳姑娘离你而去吗?”“可是我更怕你离开我!”沈灿若噤声,呆怔住,他…“都别争了,你们的内力都不够,少不得要劳累我。”

 司马绪佯叹了口气“流峰,你来护法,你们两个守在外面。”李鉴一扯沈灿若,两人走到帐外。沈灿若盯着地面,一言不发。李鉴望着远方,也是不作声。

 “李兄…”沈灿若迟疑着开口“我一直认为你对柳姑娘是一心一意的,你不要让我失望。我…我们是最好的朋友,只要你说一声,刀山火海灿若都为你闯。”

 没有回应,就在沈灿若放弃等待的时候,李鉴开口道:“灿若,我是真的对你…情难自禁啊…”沈灿若屏住了呼吸。

 “我以为我是只爱心怡的,可是上天为什么让我遇上你。灿若,我让你迷住了,这些天来,除了探望心怡,我满脑子都是你,我担心你在外面有没有受苦,有没有受伤。

 你从来没有出外行走,会不会吃亏,我天天地想,天天地盼,恨不得丢下所有的一切去寻你。”“李兄…”“你让我说。我喜欢心怡,她聪慧温柔,任谁见了都会动心。

 可是,我自见了你,才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谁。”李鉴深深地凝视他。沈灿若心怦怦跳得好快,乱了,脑子里一团糟。

 李鉴,柳心怡,他…不是很清楚的吗?怎么…怎么如此混乱了?沈灿若一时无措,李鉴上前,握住他的手,轻声唤道:“灿若…”他低着头,轻轻地说了一句话:“李兄,我们是不对的。”

 李鉴一怔,沈灿若继续道:“李兄忘了吗?我们都是男子,这本是违背伦常的。你现在是康王,以后说不定是皇上,你需要一位贤良淑德的女子在你身后。灿若身为男子,若与李兄在一起,只会给李兄带来骂名。”

 他缓缓抬头,眼神由迷茫一点点回复清澈“李兄忘记了吗?柳姑娘陪你出生入死,你不该负她。”

 李鉴抓紧他“灿若,我只问你一句,你对我…你对我可有动情过?”沈灿若身体一震,李鉴全神贯注地盯着他。

 “…灿若多谢李兄错爱。”“灿若,回答我!”李鉴按着他的肩,力度大得让他皱起了眉头。

 “没有。”沈灿若吐出两个字。李鉴如遭霜砒,高大的身影摇摇欲坠。沈灿若握紧双拳,李鉴,我不要你负天下人,不要你负柳姑娘。我的心思,你可会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