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雕细琢的黄花梨方桌上,四四方方摆放着鸡髓笋、胭脂鹅、软牛肠、凤凰胎,正中还摆着一盘热气腾腾的升平炙,边角两碟藕粉桂花糖糕色如红玉、香甜可爱。

姜妙戈早已垂涎不已,只是因为恶趣味,要看对面的少年能忍到什么程度,这才一直不曾动筷。

玄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有预感,这样下去自己的肚子会发出第二道声响。

小天道:【妙戈姐姐,我觉得比起用大爱感化他,你更像是在拉仇恨值】

姜妙戈咳嗽一声,压下笑意,舀了一碗凤凰胎,推到玄烬面前,“善解人意”道:“哥哥趁热吃。”

所谓的凤凰胎,其实是鱼白和各种河鲜蒸就的鸡蛋羹。

玄烬自从十岁修炼有成之后,至十四岁城破为废帝,期间已不用任何进食。十四岁灵力全毁之后,他借助天地间的稀薄灵力,只偶尔喝一点蜂蜜水、吃几枚果子为生。但此时不知为何,大约是对雍池的两道魅惑耗费了太大的精力,玄烬竟再一次感到了“饿”。

顶着女孩难掩揶揄的目光,玄烬时隔多年,再次动筷。

姜妙戈并不是很饿,吃了几口便停下了,索性托着腮,专注看着对面进食的便宜哥哥。

不得不承认,就算饿得肚子叫了,便宜哥哥进食的姿态依旧很优雅,他的动作不疾不徐,说不出的好看,而且非常有度。

姜妙戈看了半天,也分不出这一桌子佳肴中,他究竟更偏爱哪一种。

只在最后,他微小犹豫了一瞬,用了第二块藕粉桂花糖糕。

姜妙戈腹中暗笑,这人看着高冷狡诈、内里又反社会,原来竟是爱吃甜食的。

她微微一笑,又通过小天道换了一杯酸奶出来,送到玄烬面前,笑道:“餐后甜点,哥哥请用。”

玄烬看了一眼她纱质飘摇的衣袖,猜想这大约就如他那荷包储物袋一般,里面可以容纳山川大河,外面却不见端倪。只是当初他以自己的荷包秘密相探,女孩却什么都不曾吐露。

此女殊为可疑。

他垂眸思量着,手上驾轻就熟,插了吸管,津津有味喝起酸奶来。

姜妙戈明知他不像表面看起来这样乖巧,但仍是被他认真喝酸奶的模样萌到了,感觉自己像是真的养了一只小猫咪,为了让小猫咪过上每天都有小鱼干吃的快乐生活,恨不能化身工作狂赚好多好多钱给它花。

“刚才赢山君来,”姜妙戈拉回自己的理智,“是来警告我们的。”

昨日在皇宫中,在玄烬的魅惑术下,雍池两次改变主意,就发生在嬴山君眼皮子底下。

嬴山君虽然对雍池忠心,并不反抗雍池的命令——不管多么荒谬的命令。但她并不是傻子,已然察觉了红粉楼姜姑娘与废帝玄烬之间不同寻常的关系,以及很可能是这二人带给皇帝的影响。

当然嬴山君并不清楚魅惑术的事情,在她看来,因为姜妙戈肖似妖后姜鬼的面容,又因为废帝的身份,两人组合出现的时候,就会给雍池带来极大的刺激。

所以当得知红粉楼派人来请季白与姚紫,前去与姜姑娘一见的时候,嬴山君便半路截下来,自己走了这一趟。

“女将军盯着咱们呐。”姜妙戈笑道:“哥哥怕不怕?”

一旦接受了废帝肖似小猫咪这个设定,姜妙戈同他说话的语气都忍不住温柔起来。

玄烬察觉了女孩语气中微妙的变化,吸酸奶的动作一顿,抬睫看她一眼,暗藏研判,似乎在琢磨她又准备出什么花招。

玄烬慢悠悠道:“只要捏住季白、姚紫,只一个嬴山君也翻不起大浪来。”

姜妙戈笑道:“我一定会为哥哥好好捏住季白、姚紫的。”

玄烬看着她的笑容,不知在想什么,又垂了睫毛,低头吸酸奶,没有说话。

姜妙戈了然,小猫咪忙着藏起他那满腹坏水呢。

天色已经暗下来,仆从撤去了杯盏。

姜妙戈房间规格很高,自带了两间暖房,可供两人分别洗漱。

玄烬没有主动说要走,他还想探一探这便宜妹妹身上的秘密,她那仿佛储物袋的衣袖,那一下声响就让雍池倒下的武器,还有她从哪里拿到了母亲的半块玉佩……

姜妙戈也没想要他另居一室。

养猫,若不能让小猫咪睡在卧房中,小猫咪怎么会亲人呢?

“哥哥睡床上。”姜妙戈主动给他铺好了床褥。

玄烬站在床边,沐浴过后仍是规规矩矩穿好了全套的衣裳,连腰带都系得一丝不苟,只半湿的长发松松束起,比之白日多了一分慵懒。

他闻言,仍静静望着姜妙戈,似乎在问她睡哪里。

姜妙戈洒脱一笑,一指明灯照耀下的横梁,道:“我睡上面。若有人半夜破门加害,有我守着哥哥呢!”她半是玩笑半是认真。

玄烬微微睁大了眼睛,大约是因为沐浴过后的水汽,原本冷峻的黑眸隔了水光,竟有几分无辜纯净之感。

在玄烬讶然的目光下,姜妙戈平地起跳,借着一旁的方凳,跃上了至少有两米高的横梁上方,扎着马步稳稳落下,甚至不曾惊起一丝灰尘。

姜妙戈仗着自己拉满的身体素质,躺倒在梁上,低头望向废帝玄烬,笑道:“我就在这上面守着哥哥。”

玄烬已然收起讶色,也没有虚让她睡床,而是矜贵一点头,道:“多谢。”他坐上床去,未解外袍,竟先拉上了床帐。

姜妙戈热切的目光,被层层的纱帐无情阻隔——小猫咪还挺害羞!

半晌,床帐里飘出来少年的声音,有些闷闷的。

“你可想好怎么过通天高墙了?”

姜妙戈仰面翘腿躺在横梁上,也正在琢磨这事儿,闻言笑了,不给看还来讨主意,小猫咪竟想美事儿呢!

她笑眯眯道:“暂时还没想到。不过若是哥哥肯让我打扮一番——我一高兴,说不定就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