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2020.01.01

文/匿名天体

已经过去这么久

可为何这心中还残留你笑容

谁能来我回忆中

将你赎走

既然爱了这么久

我总有为你奋不顾身的理由

此刻我来你梦中

将我赎走

——节选自原创歌词《赎空》

“你要跳下去吗。”

季空铃拢住被风吹乱的发,两眼空洞,看着站在天台边上的少年。

夜幕之下,她望见一道单薄的背影。

他落在风中,似是要随时被这冷风打散,撕毁。

她来到这里是个意外。

只不过是想上来吹吹风,赏赏夜景,却无意撞见面前这个人。

白衣少年身影微转,侧身看向她,眸中像铺了重冰。

他身上显出的桀骜骄傲,恍若要同这黑夜融为一体。

这是一个冷峻的美少年。

容颜俊朗,身形高瘦,如画中仙,偏又带着攻击性。

“如果你要跳下去的话,我劝你换一种死法。”她上前一步,白净的脸上还挂着泪痕,“你跳下去,说不定会殃及他人性命。既然都要走了,安静离开不好吗。”

他冷冷注视她几秒,忽地转过身去,沉声道:“我站在这里,只为看清那栋楼。”

对着他的背影,季空铃莫名打了个寒颤。

她走上前去,与他隔着段距离,落眸看向对面的建筑。

是张氏集团旗下的酒店。

“你们都在,很好。”季空远从楼梯口走出来,来到他们身后。

季空铃诧异着转过身去,一愣一愣的回他:“哥哥,你怎么会——”

张弋凡闻声转过身,朝他不急不缓道:“你好。”

“看来你们已经打过招呼。”他上前一步,眼底暗沉,叫人辨不清情绪。

张弋凡轻扯唇角,低应了声。

如果让他换一种死法也算是打招呼的话。

“哥哥。”季空铃清秀双眸转了转,一脸无措的看着季空远,“你在说什么?你——认识这个人?”

她眼神清澈纯净,恍若与这世间格格不入。

“走吧。”季空远将手递过去,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我们回家。”

季空铃毫不犹豫握住他的手,跟他走下楼。

身后的人跟了上来。

似黑夜中无形的影,也似冬夜中不羁的风。

无声无息靠近,不留痕迹离开。

季空铃一直想往后看,可她只能跟着季空远往前走。

掌心处的冰冷将她牢牢包裹,她倒吸一口冷气,彻底安静下来。

张弋凡和他们一起回了“家”。

自上高中后,季空铃就搬了出来,同哥哥季空远一起住。

这个家离学校很近,上下学方便省时间,是季空远特意为她选的。

但此时,本属于两个人的空间,多了一个外人。

脚步声落进黑暗之中,陆陆续续停歇下来。

季空远抬手打开客厅的灯,松开了她,冷声道:“从今以后,他会和我们一起生活。”

她听见了门关上的声音。

那道瘦高的身影闯了进来,落进她眼眶。

“为什么。”她的声音又软又甜,却像花中刺,顿然往人心尖扎了一下。

“朋友家的弟弟,过来借住一段时间。”季空远回的不咸不淡。

季空铃低着头,问题一个接一个抛出来。

“谁的弟弟,你的哪个朋友。”

“空铃。”季空远深吸一口气,语气很冷,“明天开始,他会和你一起上学。”

我不认识他,也不想和他一起上学。

我为什么要那么做。

季空铃心中不满,可看见季空远的双眼,再次低下头去。

“我知道了。”

炽热的灯光下,季空远的影子快步离开。

留下季空铃和张弋凡的影子相对而立,遥遥相望。

“我叫季空铃。”她一改先前模样,怯生生抬眸,看了他一眼后又收回视线,“你叫什么名字。”

“张弋凡。”他看着她,同样拘谨的抬起手,“多有打扰,还请见谅。”

“你是哥哥朋友的弟弟,那也是我的朋友。”她迟疑一瞬,伸出手再放下。

很快,季空铃露出了招牌小白兔笑容。

“我们好好相处吧。”

张弋凡似是害羞的避开她的眼睛,将手收于背后,轻轻点了点头。

“嗯。”

演完这一场戏,季空铃回到房间,利落的锁上了门。

说他是朋友的弟弟?

季空铃轻笑了声,摆弄着手指甲。

算的上是他哥哥朋友的人,也就徐慕廷一人。

可徐慕廷是家中最小的孩子,哪里来的弟弟。

季空远对她说了谎。

这并不让她意外,毕竟季空远性格阴沉,身边的人和事都在他的计算之中。

他的话,永远真假参半,让人难以捉摸。

不过有一点不是假的。

她是他的亲妹妹这件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哪怕无法对她坦诚,但他不会害她。

季空远绝不会平白无故安插一个人在她身边,甚至还住进家里来。

这个张弋凡,不能轻易相信。

她会接受季空远的安排,但不代表什么都不会做。

在那个家里待的久了,似是人人都带了张假面。

她的哥哥季空远在高中时以第一名的成绩入学,并一直是学年第一,家境优渥,追求者众多,待人亲和,是一个时刻保持礼貌阳光的明朗少年。

可她知道他不是。

同样,为了维护父母要的形象,她不得收起性子,在所有人面前装乖。

哪怕离了家,她也是他们的女儿。

只怕稍有不慎,她就要被迫回到那个冰冷的空间中。

她不会回去的。

这一夜,季空铃几乎没怎么睡。

每次闭上眼不久,她就会从浅梦中醒过来,再久久无法入眠。

第二天一早,季空铃醒来的时候,季空远就已经不在了。

张弋凡将早饭端到饭桌上,淡淡看了她一眼。

张弋凡今日戴了副金属框眼镜,头发梳得平齐,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这样一看,他似乎没了什么攻击性。

此时的他,和煦平静的如春日里的光。

昨晚在高楼之上遇见的那个人,像是一个错觉。

季空铃乖巧的在椅子上坐好,刚拿起筷子,又看了他一眼。

“你原来是近视的吗?”

她的声音像化在水里的糖,没那么腻,轻柔似散在风中的沙。

“没有很严重。”他端着一小碟菜放在她面前,话说的滴水不漏,“只有在上学的时候会戴上。”

她轻点了点头,又问:“你之前读我们学校吗,我怎么从未见过你。”

“我是转学过来的。”他低头挑了口碗里的粥,状似漫不经心的模样,“高考要在户籍所在地考试,就回来了。”

“那你的班级……”

“和你一个班。”

她瞬间消声,唇边轻挑了一下。

“挺好的,那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

“嗯。”

季空铃安静下来吃饭,没再说话。

不仅住进了她的家,还和她同班,这样一来,倒像是二十四小时监视她的感觉。

真让人不爽。

想到这里,她一瞬放下筷子,起身离开。

“不吃菜吗?”张弋凡正垂眸吃饭,明明没有看着她,温和声音却将她拦住。

“我饭量很小。”她停住脚步,微笑的看回去,“谢谢你准备的早餐。”

“不客气。”他轻掀眼帘,也跟着放下筷子。

说完,他拿起桌面上的碗,走进厨房。

一起去上学是吗?

季空铃轻嗤了声,转身拿起书包背上,换上鞋,推门离开。

离开了张弋凡后,她心情大好,步伐也跟着轻快起来。

她目光向上,望向天边的浮云,看着他们相互追逐,彼此靠近,又分开。

她喜欢一个人独处的片刻。

有些景象,好像只有在一个人的时候,才可以被发现,才能看的更真切。

她盯着高空上的太阳,见那温暖的阳光轻洒下来,却如没有锋芒的刀子,刺痛她的眼。

季空铃几乎是在一瞬间收回视线,眼前晕乎乎的蒙上一片黑的时候,她听见了一串脚步声。

急促的,不规律的,有目的性的——朝她而来。

她警惕转过身,脚步后退开来。

在这片模糊的视野中,她看见一个白衣少年,追着她走过的路,来到她身边。

他们这一届学生的校服与往届不同,衣服为白色,裤子为墨蓝色,宽大的校服拢在身上,毫无美感可言。

可季空铃此时却觉得,这套校服也没有那么差。

起码总有人能将它穿出好看模样。

昨夜遇见的那个如同月光一般的男生消失了。

如今在她面前,只留下一个栖身于明媚阳光下的少年。

“我以为你走了。”见了她之后,张弋凡眼中的慌张得到了缓解,“还好,你在等我。”

我没有等你。

季空铃停在原地,看着他这副真挚模样,淡淡笑了下:“家里太闷了,我就出来等你了。”

“谢谢。”他看着她,手里还拿着一本书,身上卷着股书呆子气质。

若非他拥有眉清目秀的容颜,她现下恐怕真要将他划为人群中最不起眼的那类学生了。

呆板平静的神情,温厚老实的眼睛。

既不张扬,亦不耀眼,像是随处都可感受到的清风。

“谢我什么。”她不等他回答,自顾自的朝他甜甜一笑,宛若人畜无害的白兔,“我才要谢谢你,陪我一起上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