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致容噘噘嘴, “表姐,这怎么能是小事啊,这都年边儿了, 正月里也不兴搬屋子的, 今日敬昭仪正好也在, 索性就让她搬了吧。”罗致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牛小宝,“这回淑妃亲自来了,你总不会再问本宫要手谕吧?”
“胡闹。”傅青素斥责罗致容一句,转头歉意地看向敬则则,“敬昭仪, 你别跟她小孩子一般见识。”
敬则则敷衍地笑笑, 拿年龄做借口就太没意思,小孩子什么宫啊?当宫女么?
“我才没有胡闹呢。”罗致容不依地道,“表姐你正好主持一下公道, 那奴才对我不敬总不能不罚吧?”罗致容的手指向牛小宝。
敬则则在傅青素开口之前道:“回淑妃娘娘, 那是我宫里的奴才, 他也是因为护主才挡住罗嫔的, 若是要责罚那就请责罚我好了。”
罗致容娇蛮地道:“敬昭仪有你这样护短的么?照你这样做,那今后我宫里的奴才冲撞你,你也别责罚我的奴才。”
“若他真是对罗嫔你不敬, 也是我训下无方,我回去了自然会教训他。”敬则则道。
“什么叫真是, 假是?”罗致容上前一步瞪着敬则则,可惜个子矮了些, 势不够还得仰望敬则则,因此又往后退半步,“难道你这是在指责我冤枉他一个奴才?”
这宫里最怕的就是遇上罗致容这种混不吝, 跟她争辩真的是自贬身份,她一个,刘如珍也是一个。敬则则也揉揉额头,朝傅青素笑笑,懒得再搭理她口中的小孩子。
“敬昭仪!我敬你是昭仪才跟你客气的,你可别蹬鼻子上脸!”罗嫔呼呼地道。
“阿容!”傅青素怒喝一声,“够,别说。”
“这是怎么啊?”世云不知何时走过来,笑眯眯地看向敬则则三人。
“总管你怎么来了?”傅青素诧异地道。
“奴才给淑妃娘娘请安。”世云躬身行礼,“这边闹得厉害,皇上那儿都听到风儿了,所以让奴才过来看看。”
“只是小事已,本宫已经处置了。”傅青素道。
世云点点头,转头看向敬则则道:“昭仪娘娘,奴才来之前皇上让奴才带句话,说是这几日忙都忘记明光宫修缮好的事儿了,让你赶紧在年前搬回来住。”
敬则则忍不住笑起来,这老阴货是来气淑妃姐妹的么?
傅青素倒是没有什么反应,罗嫔的脸色却难堪至极。
这一仗敬则则可算是大获全胜,不过靠的不是自己的实力,完全是皇帝的“偏爱”。
“表姐,你看到了吧,只是稍稍试探一下,皇上偏向谁就一清二楚。”回到傅青素宫中时,罗致容此刻已经不复先才的骄横,“依我看,那敬昭仪就是想躲在身后,看你跟贵妃两虎相斗。我说了,你还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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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素道:“我没有想跟贵妃斗,也不会跟敬昭仪斗。”
“那怎么行啊?”罗致容不解。
傅青素摇摇头,“你不懂,在这宫里我们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的心,他的心不是靠斗就能赢来的。”
“我知道,所以表姐才要不争不抢,剩下的我来替表姐做就是了。”罗致容道,“只是那敬昭仪的确有些得,今日我那般刺激她,她都能保持冷静,也难怪皇上会偏宠她一些。”
话说到这儿,两人都不由想起旧年正月里遇到皇帝带敬则则逛珍宝阁的事儿。
“表姐,你可知道为何我想要住明光宫么?”罗致容轻声问。
“你是为跟敬昭仪别苗头,想替我看看,皇上心里最看的是谁。”傅青素道。
罗致容点点头,摇摇头,“这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另一个原因是因为前些日子我一时好奇,在明光宫修缮时趁人不注意进去逛逛。”
“表姐是知道的,其他宫除了主位嫔妃还有别的嫔妾住,唯有明光宫是从来没有其他人的。”罗致容道,“以前我也以为是敬氏骄横所以容不下人,如今方才晓得,明光宫里压根儿就没有偏殿、配殿之说。东配殿是敬氏的书房,沿墙列许多书架,上面的书我略略扫了几眼,便看到了许多珍本。西配殿应是,应是……”
罗致容也说不上来是什么,“那么大的屋子全部打通,空空荡荡的,只是墙壁上镶嵌许多的西洋镜,人照得纤毫毕现。不说别的,就是那一屋子的镜子也价值连城了。”
“还有净室,竟全是汉白玉铺的,跟瑶池仙宫一般,她用的也不是浴桶,那屋子比你的主殿也不遑让,中间一个好大的池子,玉雕翠凿,三丈来长肯定是有的,人都能在里面凫水。”罗致容道,“想来正式启用时,那里面随时都是有活水的。”
“且原本东西六宫都是不设小厨房的,可我看明光宫的西北角上却有两间屋子砌灶台,一来是为给澡池烧水,二来么也能做小厨房之用。”罗致容道,“那简直比昭阳宫还来得奢华。”
“我也问过的,当初宜兰宫着火,明光宫就只是烧了一个屋檐,偏偏修缮的时候明光宫比宜兰宫完工得还晚。”罗致容道。
傅青素听了有些怔怔,“你说的都是真的么?”她虽然知道罗致容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骗她,然而事实却让人太难以置信。明光宫若是如此建制,那就是比照皇后的昭阳宫来的。
其实就便是昭阳宫那也是有空出来的偏殿的,为着是皇后不方便的时候能有其他嫔妾可以伺候皇帝。只是谢皇后在时,并没有让嫔妾住她的昭阳宫已。
至于那净室,傅青素曾去过昭阳宫的净室,却绝非汉白玉筑成,更没有三丈长的池子。
罗致容见傅青素难受得厉害,心里也难过,“不过表姐,这件事也不是多坏的事儿,至少说明皇上没有让敬氏搬到昭阳宫的打算。”
若是打算让敬则则做皇后,就犯不着大费周章地修缮明光宫了。
傅青素看向罗致容慢慢地道:“阿容,我也不是为能搬到昭阳宫才宫的。”
可怜敬则则却是一心想住昭阳宫。
当然现在她能重新回到明光宫也已经算是意外之喜。不过她倒是没有罗致容那么惊讶,因为对她而言,明光宫内几乎没什么地方变了。
“华容,你四处都看过,可有丢什么东西?”敬则则问。
“没有,上回出了小马的事儿,我娘娘的首饰也都一一翻查过,除了被他偷走的,其他都还在。”华容道,“不过西北角烧水那屋子,扩建一间,以后娘娘可以在里面做些小菜。”
敬则则摇头道:“算吧,宜兰宫着火的事儿至今还让我心有余悸,要万一因为不慎弄出火事来,我可就成千古罪人了。”
华容点点头,她也是心有余悸。“咱们自然会额外的小心的,不用小厨房也罢,可至少有时候娘娘想弄点儿什么新鲜的吃食也有地方可以试着做。”
敬则则点点头,心里想的却是,有厨房没有厨娘还不是于事无补,她自己不会做菜,她只会在嘴巴上说菜而已。
晚上敬则则抱着丁香色软绒布绣缠枝海棠的鼓形枕看书,不过久久都没翻过去一页,一会儿叹息一声,一会儿又哼一声,书是拿起来又放下,放下拿起来,坐卧不宁地改成趴着看书,显得很是烦躁。
龚铁兰把甜白瓷盅盛的参汤端到敬则则旁边,“娘娘先喝点儿参汤吧?”
敬则则翻身坐起,“哪儿来的参汤啊?”
“是王子义去领的参须,如今有小厨房正好试着炖炖,比去御膳房要参汤可省事儿多。”龚铁兰道。
敬则则尝一口参汤,她对这味道不是特别喜欢,“姑姑,我这个年纪还不用补参汤吧?且听说也不是什么体质都适合补参的。”
龚铁兰道:“也是,改明儿问问小郑太医。”
敬则则点点头,将参汤推到了一边。
龚铁兰在敬则则身边坐下道:“娘娘有心事儿?”
“没有啊。”敬则则坐直了身子。
“娘娘没有心事儿,奴婢却有事儿想跟娘娘说。”龚铁兰道。
敬则则一看龚铁兰这副认真模样就知道要挨训,不由把脸皱成一个包子,“姑姑。”
“娘娘,你回明光宫是不是得去皇上跟前谢恩呐?”龚铁兰问。
敬则则嘟出了一口气,她烦的也是这个呢。按说的确该去谢恩,可是吧她觉得这样去有点儿抬不起头。
一呢是怕皇帝不在乎她谢恩不谢恩,二呢又怕皇帝觉得她是借机求复合。敬则则呢觉得自己才不是想复合来着,她只是觉得该谢恩罢。
这一番小女儿的纠结,她也没法儿说给龚铁兰听,因为她听了肯定要笑话她的。
”按说是该去的,不过皇上日理万机,也不在乎我去不去谢恩吧?”敬则则道,“况且如今淑妃正得宠,我这冷不丁地冒出去,怕被人误会为争宠。”
龚铁兰微微偏头看向敬则则不语。
敬则则翻了翻眼珠子,“姑姑,这时候冒出去争宠可不是好事儿。”两虎相争的时候,她一只绵羊跳出去不是找死么?
“且上回皇上就觉得我心机深沉产生嫌弃之心,这回若是没做好,他指不定以为我是故意在淑妃和罗嫔面前炫耀显摆呢。”敬则则想起狗皇帝就想翻白眼。
龚铁兰道:“奴婢知道娘娘的顾虑,可是娘娘想过没有,皇上这次也算是帮娘娘,娘娘若是一点儿都不表示,岂不是叫人心凉么?做人可不是这个道理。”
这下轮到敬则则不说话。
“奴婢说句不中听的话,皇上对娘娘算是挺包容的,然娘娘这样一再再三地视之为理所当然,是不是也不应该啊?”
沈沉对自己算不算包容敬则则有些拿捏不准,但作为皇帝,他的确算是包容的。皇帝嘛,你对他能有期望?真拿他当人看呐?
敬则则被龚铁兰的话给打动了,却不是因为包容不包容,是她说别人对她做好事儿,她却不谢恩,会让人心凉,这话让她惊醒。
她为着一点儿儿女之私,做人的原则都给忽略了。
“姑姑说得对,不管别人怎么想,也不管皇上在乎不在乎,我是该去谢恩的。”敬则则握住龚铁兰的手道,“姑姑,谢你在身边提醒我呢。”
龚铁兰松了口气,“阿弥陀佛,奴婢还以为娘娘这次肯定也不会听的呢。”
敬则则笑起来,“我是不是一直给你的印象都是不听人劝诫,刚愎自负的啊?”
龚铁兰可没敢回答。
敬则则转头看向华容道:“华容,你跟着龚姑姑学点儿,我这人虽然不大听得别人的话,可却特别喜欢你们规劝我,不是一味地顺着我。其实我知道自己很时候都是错的,可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这话一出,华容和龚铁兰都忍不住笑得打跌。
次日去乾元殿谢恩,敬则则打扮得异常朴素,就是不愿给人以邀宠的感觉。她罩件靛蓝团花亮橙色八宝灯笼纹锦面的出风毛披风,里头穿的衣裳不大看得清,头上也就簪一枚金累丝灯笼簪,远远瞧着不像是宫中高位的嫔妃,倒像是寻常官宦人家的少奶奶。
站在乾元殿的丹墀上时,敬则则也是肃目贴边而站,尽量地不惹人注意。她选这时候来谢恩也是有讲究的,这是皇帝早膳的时辰,不会耽误他的政务。
至于皇帝见不见她,就不是敬则则能决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