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 许久没见着你了,这一说话忘了时辰,都该传午膳了, 今日你在这用饭吧。”东太后笑道。
“那叨扰太后娘娘了。”敬则则从善如流地道。
慈宁宫这边是有小厨房的, 东太后也万万没有亏待自己的道理, 掌厨的乃是她娘家荐进的厨娘,最是擅长家常小菜。
今日进的葱烧海参,红烧鱼翅之类的倒是没什么特,但一碟麻婆豆腐一碟油闷春笋却是极有滋味。
敬则则在东太后诧异的视线下,把整盘春笋都给吃光了, 她极喜爱吃笋的。待用茶漱了口, 敬则则用绢沾了沾唇角,这才道:“太后娘娘,这春笋做得真是好极了, 如今早过了时令, 想这笋乃是春日里摘选了最嫩的笋心, 用油腌制的。难得的是没有那股油臭味, 吃着还有一股新鲜的清香。太后娘娘这里的厨娘想是有什么独家秘方的,以前在家里时我也夏日吃过油闷春笋,却完全没有这样的鲜嫩呢。”
“你这嘴倒是会吃。”东太后笑道, “年年哀家宫里这春笋都会腌制许多,皇上也爱吃, 所以隔几日总得送一份去乾元殿那边。”
敬则则听了只笑笑也接茬,她知道东太后是误会自己亲近她的目的了。“这麻婆豆腐也是妙, 知选的是什么豆腐,又嫩又香,还没有豆腥气, 花椒的香气也足,用的怕得是蜀地茂汶的花椒,加的阆中香醋方才有这味。”
东太后啧啧道:“你这生的什么灵光嘴啊?连调料都品得出。过用的什么料哀家可知道,这道麻婆豆腐乃是皇帝的内御膳房进的,改哀家可以帮你问问,看你猜着了没有。”
敬则则奇道:“这麻婆豆腐乃是蜀地名菜,皇上的内御膳房请的御厨是蜀地的么?”
“怕是止,昨进的一道菜是扬州的拌干丝,很是地道。”东太后道,“而且素斋尤其做得好,哀家每月逢五逢都吃素,前些日进的菌杂蔬、黄豆咸菜、芥菜豆腐汤都很错,尤其还有一碟茶香水晶粽很是寻常,茶香扑鼻,哀家也还是第一次吃茶香的粽。”
说起吃食东太后似乎也多了两分热情。
敬则则走回光宫的时候有些恍惚,没想到知觉里内御膳房已经筹备完毕还开始供膳食了,茶香水晶粽她也没吃过呢,只是光听名字知道好。东太后还说那是皇帝为了她们两宫太后特地从寿洲白马寺把火工尚请了掌厨。
白马寺的素斋可是天下闻名呢,敬则则幼时还跟着唐夫人专程去过一次白马寺上香,“顺便”享用了几顿白马寺素斋,如今真是想起流口水呢。
路过宜兰宫时,恰好见到一队送膳太监宫人提着食盒要进去,远远地敬则则闻到香气了,那可是御膳房做的吃食能有的香味。
华容觑了一眼自家主的脸色,虽然看出端倪,可用问她也知道敬则则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
“诶,你们是御膳房的太监?以前怎么没见过呀?”华容主动上去拦住了领头的太监。
那太监似乎认识华容,笑着道:“姑姑,咱们是内御膳房的太监,奉旨给宜兰宫的瑾婕妤送膳,因没去过光宫,姑姑自然认识咱们。”
华容当然还到当姑姑的年纪,可宫里人礼敬宫时都是称姑姑的,然而这太监嘴里的“姑姑”却像是一道耳光扇在华容脸上似的。小太监势得厉害,这是讽刺她们光宫得宠呢,非要故意戳一句没去过光宫。
那太监说罢,也再理会华容,而是朗道:“赶紧往前走,让饭菜凉了,饿着瑾婕妤肚里的小皇,皇上怪罪下咱们可谁都吃罪起。”
华容当即气得眼圈都红了,进了光宫后撅起嘴道:“她猖狂什么呀?这肚都没显怀呢,知道是皇啦?瞧把她得意的,真是小人得志。”
敬则则摇了摇头,“瑾婕妤是那样的性,只怕是那些内御膳房的太监自作主张而已。”
“他们也欺人太甚了!”华容跺脚道。
“过是嘴巴贱了点,更欺负人的你难道没见过?在宫里有皇后娘娘管着,其实已经好多了。”敬则则只要想起谢皇后,心情沉重,好人长命呐。
接下的几日敬则则每日都准点去了慈宁宫,这准点自然是接近饭点的时候。
东太后喝着香浓的核桃酪道:“你教杜姑姑的这胡桃酪喝起的确错,倒是多贵的东西,但却很费功夫。”
敬则则笑着道:“是费功夫了些,所以在家时,我家也常做的,是遇到年节或者新核桃出时做一点。过我祖母在时她自己是常做的。草里说这胡桃润、黑须发,多食利小便,去五痔。太医院每年是都制胡桃丸么,益血补髓,强筋壮骨,延年目,虽然是起眼的小东西,但常年喝着其实比燕窝之类的差。我祖母到五时,头上也一根白发没有呢。”
“听着倒是错。”东太后笑了笑。
敬则则眉眼弯弯地道:“我这也算是托了娘娘的福才能喝到核桃酪呢。”以前得宠时倒是也能喝,只是她大部分时候是都在失宠么?
东太后扬了扬眉,“啊,说起吃的,昨个皇帝给哀家请安,我倒是问了问,内御膳房的确是进了个蜀地的厨,至用的什么香料皇帝哪知道啊,后他回去让人打听了,说与哀家听,还真被你的舌头给吃出了,用的是茂汶的花椒,阆中的香醋。”
“哈,没想到还真被我连蒙带猜地估中了。”敬则则有些得意,但对皇帝的却接口。
“回太后娘娘,永宁宫的柳才人求见娘娘。”小宫进通报道。
东太后朝敬则则看过,笑了笑道:“皇后替她说了情,过最终是个什么位份却知道,她这是找哀家打听消息的。”
东太后说得如此直白,意思是这宫里没有她看出的,敬则则的目的她心里也一清二楚。
敬则则只能尴尬地赔笑,她柳缇衣的确是目的纯。
柳缇衣是一个人的,里还抱着八皇。
小孩胖墩墩的,白白嫩嫩,虽然眼睛闭着在睡觉,但看着叫人欢喜。东太后自然也例外,从柳缇衣里接过孩,“这孩生得好,这么大点得胖胖的才好养活,比七皇瞧着要健壮些。”
柳缇衣自豪地笑道:“着实是壮实了些,一个奶娘的奶都够他喝的。”
敬则则坐在太后身边探头看了看襁褓里的八皇,也有些好奇。宫里自然是有小孩的,可敬则则见着他们时,他们都是能跑会跳的年纪了,像这样的小点,的确还是稀罕的。
“小名叫什么呀?”敬则则问。
“嫔妾如今是按着排行叫他小七,想着等皇上给他正式起了大名,再想个相称的小名。”柳缇衣看着敬则则道,语气里颇有优越感。
在宫里有的嫔妃没的那是天差地。她敬则则又有些过节,她的失宠多少跟敬则则也有关系,是以柳缇衣怎么能忍住在敬则则面前显摆。
许是说话的人多了,吵着八皇睡觉了,他缓缓地睁开眼睛。
“哟,这孩的眼睛生得可真好,像你,又大又亮。”东太后捉住八皇的小轻轻摇了摇,“爹娘都生得好,这孩长大了一定也俊得很。”
柳缇衣笑着道:“这孩有时候还认生,没想到到了太后您这,却是自在……”
自在二字还没说完呢,那孩大约是反应过了,觉得眼前人眼前物都很陌生,嘴巴一咧哇哇地哭了起,怎么哄也哄住。
柳缇衣忙地从太后里接了过,晃了晃襁褓想把孩给哄安静,谁知却管用,心下着急只怪自己为了显摆,也没把奶娘带。
这孩哭一小会倒是没什么,大家都能理解,但哭得长了,嘶竭,听着叫人舒服了。
柳缇衣是既尴尬可又想走,很是为难,谁知抱着孩走到敬则则跟前时,那孩也知是瞧中了什么,竟然止哭为啼,咿咿呀呀地闹。
敬则则狐疑地看向那孩,她可没觉得自己有什么孩缘,但看太后已经蹙起了眉头,小孩哭得也可怜,便道:“如我抱抱?”
柳缇衣跟扔烫山芋似地将孩递给了敬则则。
说得还真是奇怪,八皇到了敬则则怀里真哭了,一翻捉住了敬则则胸口挂的那海棠式金锁下的珠。
敬则则好笑地道:“原这孩喜欢珠。”
八皇张开没牙的嘴朝敬则则笑了笑,顿时叫她一个没做过母亲的人心都化了。
柳缇衣松了口气,有些尴尬地看向太后,“这孩以前这样哭的,许是这两日天气太热了,有些适。”
“小孩家家的是这样,有什么难受的也懂说,只能哭。”东太后道,“过倒是没看出敬昭仪跟这孩如此有缘。”
柳缇衣上前从敬则则里接过孩,笑着道:“可是么,昭仪娘娘跟小孩这么亲,若是能自己生一个,只怕好养得紧。”
敬则则淡淡地笑了笑,柳缇衣这还真是吃了亏也长智慧,知道拣软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