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阮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天已经黑透了。

盛川这趟来,仿佛就只是为了找她不痛快似的,好在阮阮早就习惯了这人时不时发疯,她的心情倒也没有被影响太大。

小选管走在她后面,大概是觉得气氛太僵持,便忍不住想说点儿什么来打破尴尬。

“网上已经把咱们这次练习生的名单公布出来了。”她说。

“哦?”阮阮一向不爱辜负别人的好意,她笑了笑,顺口接道,“怎么样?”

小选管一愣,这才想起,网络上对阮阮的评价着实不怎么好。但好在网友早就换了一批,现在这些人知道阮阮当年的事的人不算太多,所以目前为止,局面还没有太难看。

但是,她之前都听说了,节目组准备在第一期播出的时候,拿阮阮炒话题……

见她沉默,阮阮了然地转开目光,小选管含糊着说:“还可以,大家都挺感兴趣的。”

阮阮没拆穿她,说:“那就好。”

因为盛音娱乐过来的练习生里,就只有她自己是一天班,故而这几天宿舍里几乎没人回来,大家都在紧锣密鼓地练习。

除了阮阮,其余几个人舞蹈基础都还不错,故而阮阮也没有特别为她们担心。

全部考核完之后,就到了录制主题曲MV的时候,主题曲MV的C位要从A班里选,A班在考核之后,最后只剩下了七个人,主题曲MV是在户外录制的。

大巴载着她们去到海边,一群女孩子在车上吵吵嚷嚷,阮阮手背搭在额头上睡觉,迷迷糊糊醒过来时,才发现她正靠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入目的是一件浅咖色的高领毛衣,毛衣很宽松,炸开的细绒毛在阳光里一跳一跳。鼻尖有熟悉的香水味,沉沉的木香,格外令人感到温暖。

她迷迷瞪瞪没反应过来,停了一会儿,才陡然察觉到四周安静得诡异。

她抬起头,坐在副驾驶位的向小园不断朝她挤眉弄眼,她皱了皱眉,还没反应过来,耳边就响起了一道清润的男声。

钟沥说:“醒了?”

阮阮整个人如遭雷劈。

温千雅在后面适时为她解围:“钟先生说他晕车,坐在第一排会好一点,就跟我换了座位。”

阮阮“哦”了声,颓丧地靠在椅子上,如坐针毡。

好在她醒来后,没几分钟就到站了,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下了车,冬天的海边其实并不怎么……令人向往,因为实在太冷了。阮阮刚下车,就想立马拐回去。

姜洛替大家问出了心中疑问:“为什么非要要在海边拍啊?”

周煜一本正经道:“可能因为之前几季都是在海边?”

“……”

女孩子们穿得并不多,羽绒服里面就只有一套制服裙子,还是短裙,光着两只腿,人群里抱怨声不断。

周煜说:“现在大家排好队。”

不怎么规整的队形,站得乱七八糟,江明哲从口袋里摸出一个台本来:“前几天让大家投票选的主题舞中心位,结果已经出来了。”

大家终于安静了下来,目光熠熠地看着那张纸。

“你觉得会是谁?”向小园问温千雅。

温千雅说:“不知道,反正我投的阮阮。”

向小园说:“我也是。”

温千雅从后面戳了戳阮阮的后背,想跟她说话,不小心却撞到了桑淼,桑淼这几天宛如一个杀神,见谁都不搭理,冷着一张脸。

温千雅立马讪讪地收回了手,梁薇在旁边阴阳怪气地“啧”了声。

江明哲把台本打开,海风呼啦啦把他的头发都吹得乱了,钟沥没下车,也不知道他这趟跟过来究竟有什么意义,大概只为了在车上录点素材吧。

阮阮搓了搓自己的手,放在嘴边呵了口气,耐心等江明哲公布答案。

江明哲抬头往阮阮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心脏忽地一跳,温千雅在身后雀跃地“哇”了一声:“我有预感!”

向小园说:“先别说话,听老师说!”

江明哲顿了两秒,才笑道:“可能有的人已经猜到了。这位学员,在这次主题舞的考核中,表现特别亮眼,只要她往那儿一站,没有人的目光不被她吸引——没错,这次主题舞MV的中心位就是——”

“阮阮!”

人群里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有人是真的为她开心,有的则只是碍于镜头,不得不装装样子。

阮阮有些惊讶,虽然她后来去找小編导要了她跳舞的视频来看,但因为自己看自己,总挑剔居多,她真没觉得自己跳得多好。

向小园从后面推推她:“别傻站着了,谢谢给你投票的人啊!”

阮阮这才如梦初醒地“哦”了一声,走到前面拿起麦发表感言。

后来这一幕也成为她“绿茶”的证据之一——

【太能装了吧,江明哲公布答案之前明明都看了她一眼,她当时不挺淡定的吗?】

【不这样装怎么能让自己显得楚楚可怜呢。】

【真的得了便宜又卖乖,恕我直言,桑淼比她跳得好太多了吧?要不是她死活不愿意跟桑淼换班,这能轮得到她?】

【看笑了,评论里都是一群什么奇葩发言,阮阮为什么要让给桑淼?阮阮是桑淼她爸还是桑淼她妈啊?不知道这是比赛吗?敢情你们家的比赛都是友谊第一比赛靠边?】

……

那一个下午,她们快把主题舞跳吐,才终于彻底拍完一支MV,等拍完时,大家的手脚都僵硬了。

阮阮匆忙裹上自己的羽绒服,回到车上她原先的座位上时,才发现钟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

但是她的座位上被放了一个保温杯,上面还贴着一张便签条:姜茶,回来之后喝一点。

是钟沥的字迹。

钟沥这个人,虽然年纪不算大,但在某些方面,作风真的很老派。

他好像特别喜欢写便签条,以前每次他在临江别墅过夜,隔天离开时,阮阮大多时候都没醒,然后他就会给她留一张字条。

“走了,餐厅里有饭,记得让阿姨热一下。”

“刚刚陈教授给你打电话了,我看你在睡,帮你接了,记得回过去。”

“合作方送来一枚胸针,我没什么用,你拿去戴。”

……

如此尔尔,全是一些特别生活化的小事情,难以想象,钟沥居然还有这么接地气的时候。

阮阮把便签条揉成一团,装进自己的口袋里,拧开保温杯,姜的气味瞬间盈满她的鼻尖。

阮阮神色略微复杂地浅浅啜了一口,也不知道钟沥这习惯性照顾床板的风流病什么时候才能改掉。

他倒是做完之后挥挥手就完全不记得这事儿了,却平白给别人留足了遐想的空间。

然而别人一旦开始遐想,他就会立马告诉你:“你误会了,我照顾你跟照顾我家那只蠢猫没有区别。”

幸好——

阮阮眯起眼睛,幸好她早已对钟沥的套路免疫。

她的指尖无意识地敲击了两下杯壁,没有再继续喝,反而是把杯盖子又拧了回去。

温千雅一上车就闻到了味儿,凑到阮阮身边坐下:“我怎么闻到了姜茶的味道?”她看到了阮阮手里还没拧紧的保温杯,奇怪道,“你什么时候带过来的?我竟然不知道。”

阮阮说:“出发的时候想着今天会冷。”

温千雅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是你有先见之明!”

阮阮想了想,从包里拿出一支一次性纸吸管,递给温千雅:“你也喝一点,小心别感冒了。”

温千雅也没有跟她客气,接过来喝了一大口,才舒服地眯起眼道:“也不知道节目组为什么要这么折腾。”

周煜听见她们说话的声音,哭笑不得道:“失策,天气预报说今天会升温的。”

温千雅说:“猪才会相信天气预报。”

导演组的人默默回头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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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主题舞C位的事情刺激到了,从海边回来后,桑淼更发疯了,每次进出门都把门板摔得砰砰响,一开始梁薇还会说两句话刺她两句:“有的人哦,看见自己的垫脚石比自己厉害,就……”

结果被桑淼冷冷的眼神一瞪,直接哑火了。

阮阮洗完澡出来,看着宿舍里各人做各人的事,每个人都小心翼翼谨小慎微,温千雅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小声抱怨:“要窒息了。”

阮阮靠在门框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擦头发。

温千雅问:“怎么不用吹风机?”

阮阮说:“吹风机坏了。”

温千雅立马跳起来:“我去找向小园借!”

说完她就飞快跑了出去,方怡疑惑道:“没坏啊,我刚刚还用了。”

她说着,对上阮阮的视线,又似懂非懂地闭上了嘴,阮阮慢悠悠走过去,敲了敲桑淼的桌子,说:“聊聊?”

桑淼正塞着耳机用iPad听歌,闻言,似是有些不耐烦地问:“我跟你有什么好聊的?”

阮阮笑道:“不聊聊看怎么知道没有可聊的?”

桑淼皱眉看着阮阮,阮阮办靠在她的床柱上,脸上一派坦然的笑。

她朝她眨了眨眼:“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