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这话挑衅意味十足,导演在底下忍不住拍手叫绝,沈嘉文年纪大一些,不懂这些年轻人的弯弯绕绕,闻言也真诚地附和道:“的确。”

阮阮:“……”这些人还真的很会给她拉仇恨。

奈何现在是导师点评时间,没有她插嘴的份儿,赵伊一快要气得吐血,憋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反驳。

梁薇早已料到般冷哼一声:“丢人。”

方怡说:“她私下里比这次唱得好……”

梁薇说:“谁管你私下里怎么样?”

方怡就没再说话了。

赵伊一唱完之后,接下来vocal组的人又依次上去表演完,导师才进行正式的统一点评,由于阮阮方才的表现太惊艳,所以得到的基本上是一水儿的好评,向小园得到的评价也不错。

周煜适时出来cue了一下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钟沥:“钟先生觉得怎么样?”

钟沥像是快要无聊得睡着了,懒懒掀起眼皮:“以前不知道,阿阮唱歌竟然这么好听。”

他的嗓音低沉,话语里的亲昵之意毫不掩饰,在场的众人都有点儿懵:他俩以前认识?

周煜代表大家直接将这个疑问问出了口:“钟先生和阮阮……”

不待他说完,阮阮直接接口道:“钟先生以前认识我?”

她的眼睛本就大,偏偏此时又故意作出一副懵懂之态,若要细看,眼底还隐约压着几分哀求之意,看起来好不可怜。

钟沥莫名觉得自己喉头有点痒,他拉了拉自己的衣服,盯着阮阮看了半晌,须臾,却是轻轻叹了一口气。

他说:“真伤心,阿阮竟然不记得我了。”

……这个疯子。

vocal组结束之后,就是午饭时间了,阮阮和温千雅面对面坐在食堂里,接受着四面八方目光的洗礼,在心里狠狠把钟沥骂了个透。

虽然他后面解释说只是开个玩笑,但是大家明显不怎么相信,阮阮揉了揉眉心,只希望等节目播出的时候,网友们不要过分探究才好。

下午一口气录完dance组rap组的表演,dance组人多,录到深夜才散,学员们其实都困得要死,连连打哈欠,但是在镜头前还是要做足反应,努力打起精神来。

桑淼和阮阮都进了总排名的前九,进入前九的人可以顺利带领她们公司全体进入A班,接下来则由没进入A班的公司对A班的公司进行挑战,赢的上去,输的下来。

因为时间太晚,这个环节被安排到了隔日在录,阮阮她们从棚里出来时,月亮已经挂到了柳树梢头。

是冬日难得的好天气,月光皎洁,微风朗朗。

但温度依旧是低的,阮阮慢慢往手上呵着气,走到一半时,她才想起什么般道:“我保温杯忘拿了。”

温千雅说:“明天再拿也一样。”

“明天一大早阿姨会来打扫,我怕到时候给我当垃圾扔了。”说完,她也没让温千雅作陪,而是自己一个人拐了回去。

新搭建的棚里大多数的灯其实都熄了,只余下刚刚她们录制节目的那个房间里的灯还开着,没想到竟然还有人没离开,屋内有细细碎碎的说话声传出。

阮阮怕打搅别人,礼貌性地敲了敲门,屋内男人嗓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进来。”

阮阮手指猛地一缩,下意识转身想逃,屋里的人像是在疑惑她为什么没有进去,脚步声渐进,不待阮阮反应过来,门就被钟沥打开了。

见是阮阮,他挑了挑眉,手中电话还没挂,里面传来男人聒噪的吐槽声:“不是我说,钟大少,你到底抽什么疯?非要养这只猫,养也就养了,还不让阿姨给你照顾,偏扔给我,你知不知道它刚刚又一次在我睡到一半的时候把我被子尿湿了?这是今天第几次了!”

男人大抵觉得实在屈辱,说到后面,嗓子都快喊破了音。

“噗嗤——!”

阮阮听到这里,却忍不住笑出了声,笑完之后,才意识到场合不对,她只好又努力压住自己的唇角。憋得耳朵都红了。

钟沥可有可无地嗯了声,侧身让她进去,毫无愧疚道:“恭喜。”

“……”电话那头的人像是被他噎住了,半晌才说,“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去录那什么狗屁选秀,你再不回来把你女儿带走,我就把它丢去宠物收容所了。”

阮阮小心挪过去找自己的保温杯,钟沥靠在门框边,目光有意无意地追随着她,等到对方吼完了,才淡淡说道:“你试试。”

随即就毫不犹豫挂断了电话。

阮阮已经可以想象到对面的人究竟有多么暴跳如雷了。

钟沥好像总有这种让人起到窒息又不知该如何反击的能力,她还记得之前有一次,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突然在有一年的除夕那晚拿她的手机往她家里打了个电话。

那还是他们认识的第一年,亦是两人唯一一次待在一起跨年,他原本是应该在钟家祖宅过夜的,可中途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他满身酒气回来,那时阮阮正在洗澡,出来时,就见他已经拨通了周雅芝的电话,亦是从那时起,周雅芝知道了她与钟沥的事。

事后她为这事同他大发雷霆,那是她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在他面前这样硬气,得到的结果就是,那晚她的双手被他用领带绑在床上,男人目光沉沉,动作起伏有力,热气呼在她的耳朵里,偏他的语气又无辜得不行。

他说:“我还以为阿阮想家了。”

……

阮阮最终在她之前坐过的座椅底下找到了自己的保温杯,棚里空调早就关了,但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热意。

她立在原地思索了片刻,一时之间竟然想不好自己究竟该以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钟沥。

她在他面前演戏演惯了,就像白天的时候,她几乎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就下意识地开始演戏,演可怜,演弱小,演深爱他。

但是现在好像没有这么必要了。

可是,假若她转变太快,他会不会觉得奇怪?

她兀自纠结,眉毛都皱成了一团,钟沥就那样靠在门边看她。

其实两人分开不过才短短两个月的事,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钟沥此时再看她,总觉得她好像变了很多。

就像下午她在台上唱歌时,她微微仰着头,灯光落在她脸上,闪着光,像一颗颗星星。

钟沥没怎么见过这样的阮阮,他大多数见她,都是在床上,她咬着唇小声呜咽,头发湿漉漉贴在额头,脸颊和双眼都红得要命。

有时不在床上,她也在哭,目光像丝线一样缠着他,密密的全是崇拜与喜欢。

老实说,从小到大他见过不少喜欢自己的人,但如阮阮这么喜欢的还是头一回见,毫无条件的爱与信服,就好像她在这世上存活的唯一意义就是喜欢他。

一开始他还觉得有意思,但时间久了,忽然就腻了。

然而现在,阮阮眼睛里绵密的包裹得他透不过气来的爱意,没有了。尽管她还在努力做出喜欢他的样子,但许是因为周遭需要她应付的人和事太多了,她分不出精力。

装得不像。

他略带探究的眼神有如实质地落在阮阮身上,到底在一起太久了,阮阮很快就敏锐地感受到了他的目光。

杯子拿到手了,她该出去了,但是钟沥就在门口站着,她想出去的话,就避不开他。

包括男人眼里的兴味也很明显,像遇见了什么好玩的玩具,此时的她让他充满了好奇。

阮阮皱着眉,本能地感受到危机,她低着头,慢吞吞往门口走去,眼神里酝酿出恰到好处的幽怨和不舍,只是还没等她开始表演,手臂突然被人扯住,紧接着她整个人都被翻了个个。

后背抵住了墙面,热意从前面压下来。他今天应该喷了香水,很淡的木香,远时闻不到,一旦离得近了,此时那香气便十分霸道得盈满她的鼻息。

阮阮的太阳穴直跳,刚刚酝酿完还没来得及流出来的眼泪,这会儿倒是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她推了推他,连声音里都带上了几分哭腔,小声提醒:“有摄像头。”

钟沥低下头,鼻尖抵着她的鼻尖,两人呼吸相闻,他的嗓音亦低软如喟叹:“正好,让观众看看我们阿阮是怎么撒谎的。”

阮阮这下是真的想哭了。

反正眼泪都掉下来了,她索性就着泪意又继续往下挤泪珠子,她经验丰富,技巧十足,鼻头很快就红成一片。

哭了半分钟,看钟沥还是没反应,她又仰起头,咬住唇,睁着眼睛看他。

哪位表演老师说过:“流泪好演,但好看的流泪不好眼。要睁大眼睛,眼泪簌簌往下掉,这样别人才会心生怜意。”

可钟沥不是别人,他甚至脸上的笑容都收住了,他五官本就坚毅,不笑时,给人十足的压力。偏他眼神里还带着几分戏谑,阮阮快要撑不下去时,他才抬起手腕,一点一点抹去阮阮脸上的水渍。

他的手有些用力,屋内的暖气已经散得干干净净,阮阮的脸上很快被擦红一片。她有些吃痛地侧了侧脸,钟沥看着她,似乎是笑了声,那根手指又慢慢往下划了划,最终停在她的嘴唇上。

他说:“我让节目组把下午我那句话和今晚的视频都删掉,阿阮打算怎么报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