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玉》

by仲希

2018.10.15

寒冷的冬天走了,春天来了,万物初醒,庭院的绿植长出嫩叶和开花,鸟儿停在屋顶的瓦片上叽叽喳喳的。

尽管外面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屋里的气氛却十分地压抑。

金家四小姐金玉站在窗前看着外面的春色,提不起兴趣。

金玉今年十六岁了,已经到了成亲的年纪。三年前,金家的长辈为她挑选夫家定亲,等十五岁的时候出嫁。还没确认是哪家公子,不幸金老夫人去世了,金家要守孝,三年内府里不能举行嫁娶。

如今,三年过去了,但是金家这三年的生意走下坡路,越做越差。金家老爷金文昊需要一笔钱运转,适逢有一个富商上门提亲,指明要娶金四小姐。

对方是一个三十几岁的鳏夫,妻子去世几年了,要娶金四小姐回去当填房。金玉在金府的身份比较复杂,外面的人很少知道金四小姐的存在。鳏夫是在前段日子在街上见到和姐姐们参加庙会的金玉,被她的容貌打动了,让人悄悄打听她的身份。

鳏夫得知金家的生意有困难,需要资金运转,他让媒人婆上门提亲,顺带一句,如果金家把金玉许配给他,他将会借钱给金家度过生意的难关。

金文昊是个很世俗的商人,唯利是图,女儿对于他来说什么都不是,要是女儿能给他带来利益,他是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更何况,他不喜欢金玉,因为她是一个谎言,空欢喜了很多年,辜负他的期望。

这一切都要从十六七年前说起:

金夫人叶春柔的娘家是书香世家,叶家代代教书,叶春柔从小跟着父亲学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金文昊娶了叶春柔爱护有加,可惜自叶春柔嫁入金家,连生了三个女孩,一直遭人金家的人嫌弃,说她是生不出儿子的女人。

后来,金家给金文昊纳妾生子,一个来自市井家庭的女人,叫李秋兰。李秋兰没什么文化,却很爱搬弄是非,刚开始凭借自己怀孕了,一个小小的妾室欺负到正室的头上。叶春柔是读书人,不擅长跟野蛮人打交道,经常被欺负到无处诉说。后来,叶春柔也确认怀孕了,金家的人还是希望她怀的是男孩,毕竟叶春柔有文化识大体,生出的孩子会聪明伶俐。

李秋兰比叶春柔早生孩子,生的是一个男孩,金家的长辈和金文昊很高兴,奖赏很多好东西给她。叶春柔看在眼里,她知道,如果这次还是女孩的话,估计以后她和女儿们的生活不会好过。

因为李秋兰有了儿子,金文昊对李秋兰宠爱有加,李秋兰就有嚣张跋扈的底气欺负她这个柔弱的正室。

半个月后,叶春柔要生孩子了,当孩子出生那一刻,虚弱的她差点晕厥了,因为第四胎还是女孩。她冒险地做了一次决定,用了一些钱财,收买了接生婆,告诉金文昊,生了个儿子。

这个女婴,就是金玉,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就当作是一个男孩养着。

金玉自小随娘亲聪明,三岁会识字念书,送去有名的潘云书院读书,文武成绩都排在书院的第一名。李秋兰之子金弘在书院的成绩排名也不错,但是和金玉比较就显得平庸,金文昊自然是偏爱金玉。

金文昊是把金玉当作是继承人培养,自然多关照叶春柔和她的女儿,冷落了李秋兰母子。

金玉十一岁的时候,叶春柔又怀孕了,终于如愿以偿生下了一个男娃。叶春柔才向金文昊坦白,金玉其实是女儿身,并不是男儿。

金文昊一直以来把精力放在金玉身上,发现她不是男孩的时候,感受到被欺骗,所有的精力都付诸于水。虽然叶春柔最后生下了儿子,本是开心的事情,只是他心里有一个结,看见金玉就想起自己之前多可笑。当金玉十三岁的时候,就已经打算给她找个夫家嫁过去,从此不用面对金玉。只是没想到碰到金老夫人年老去世了,全家都要守孝三年。

金玉抬头看着蓝蓝的天,几只鸟儿飞掠过,羡慕它们自由自在生活。再过一些日子,她就成为人|妻,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

看来,这辈子,和那个男孩再有交集了吧?

虽然,许久没有跟那个男孩见面了,不知道他如今长成什么样子。

应该是一个俊朗的青年吧?

毕竟他小时候长得还不错。

金玉看着蓝天,心里默念:瑾明,你最近还好吗?应该娶妻了吧?

片刻之后,又自嘲一下:金玉啊,或者他已经忘记你了。

问金玉十六年来最快乐的时光是什么时候,想必她一定是回答在潘云书院求学的时候。那年她七岁,金家南下搬迁来到番城,金文昊打听潘云书院是这附近一带最有名气的书院,便送金玉和金弘过去读书。

金玉继承母亲的聪明,初来到潘云书院就抢去郑家三少郑瑾明“第一才子”的称号。

小男孩都是好面子的,一直属于自己的名衔被抢了,郑瑾明特别的生气。他是番城富商郑天磊的小儿子,他前面还有一对双胞胎哥哥,两个哥哥年纪轻轻十七八岁就考取功名。两个哥哥凭借自己的努力,数年后,一个成为大将军,一个成为六部尚书。

从小到大,他天资聪明,学什么都很快,认识他的人无一不被他的天赋折服,是被大家认可的天才。

潘云书院有来自全国各地的才子到此求学,在金玉来书院之前,老师们夸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知道金玉的出现,什么都变了。

金玉文武都比郑瑾明略胜一筹,老师们不再夸奖他了,变得特别关注金玉。

郑瑾明自尊心受挫,对金玉心中生恨。经常对金玉进行恶作剧,让班里的人排斥金玉。金弘见到这样的状况,不会上前阻止,平日金文昊偏爱金玉,从不称呼他为兄长,迫于她是“嫡子”,他是庶子,一直找不到机会修理她,现在有人修理金玉不就挺好吗?

有一次,书院组织秋游,到郊外欣赏风景,郑瑾明本想趁别人不注意捉弄金玉,没想到把自己搭进去了,自己和金玉滚下山了。他的腿受伤了,不能走路,是金玉背着他离开那个山沟的。

可能是郑瑾明被感动了,从那天之后就没再欺负金玉,处处都维护着她。总爱从府里拿好吃的,好玩的东西赠送给金玉。

金文昊只是个小富商,跟首富郑天磊比起来是天壤地别。郑瑾明送的东西,金玉从未见过,特别贵重。郑瑾明有个比自己小半岁侄儿郑唯跟他一起在学院求学,郑瑾明对金玉的态度明显转好了,甚至比对郑唯的还要好。

金玉表面上看上去是一个小男孩,从小也是被当作是男孩养大,可是她的身体是一个女孩。女孩的心有软肋,一个长相俊俏的男生天天对自己那么好,又赠送东西给她,很容易暗生情愫。

同龄的女孩比男生要早熟,金玉喜欢郑瑾明,却因为自己是男生的身份不能向他表达情意。她曾经含蓄地问郑瑾明:“瑾明,我有一个双胞胎妹妹,跟我长得很像,你长大以后要不要娶她为妻?”

“为什么要让我娶你妹妹?”

“呃,我们不是好兄弟吗?如果你娶了我妹妹,那我们俩就亲上加亲了。”

郑瑾明想了一下,说:“不行,你都说你妹长得像你,我可不能娶!”

“为什么?”

“唉,你真不知道?”有一些话郑瑾明不想说得太直白,他可不要跟自己娘子亲热的时候,是面对着自己好兄弟的脸。

金玉央求:“你就娶我妹妹吧,我娘说大多数的男人都是薄情的,我舍不得让我妹受苦。我看你还不错的样子,相信你不会欺负我妹的。”

郑瑾明看着金玉推销自己妹妹又是撒娇,又是可怜兮兮地央求,心里莫名被触动,不想拒绝他,说:“好吧,我等我长大了,我就娶你妹吧。”

后来,金玉的弟弟出生了,金玉恢复了女儿身,不能去书院学习。金家对外宣称,金二少爷因病去世了,从此她再也没有见过郑瑾明。

如今她十六岁了,郑瑾明没有上门提亲,大概他忘记了他们的约定吧。

没关系的,那就忘记吧,再过半个月,她即将嫁给别人了。她不想郑瑾明记起这个约定,怕他没有履行约定而内疚。

临近婚期,突然有一天,那个有钱的鳏夫派人上门告知退婚。金家还没搞清是什么状况的时候,一媒人婆替番城郑家上门提亲,说是郑天磊的三公子指明要娶金家四小姐。

郑天磊乃是番城的首富,他两个儿子在朝廷里担任重职,他没让小儿子郑瑾明走仕途,打算让郑瑾明留在自己身边继承产业。

番城有不少有地位的人想跟郑家结亲,当郑家都没看上,没想到这么好的一件事落在金家。若是能跟郑家结亲,以后金家的生意就不少。金文昊也不去计较被别人退婚的事情,直接答应郑家的提亲。

金玉一直在深闺待着,不知道正厅里的事情是多么的戏剧化。晚上,叶春柔到金玉的闺房跟她说了一下事情的经过。

金玉有些激动,手抓着亲娘的手袖问道:“娘,你说的是真的吗?”

叶春柔肯定地回答:“是的,郑家三公子指定要娶你,你爹答应了。婚期就在十天后,你好好休息一下,到时候做个美美的新娘子。”

郑瑾明,谢谢你来应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