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里,李知尧正在和慕青、贺小苏说话,聊了下他们在柳州呆了一年的林林总总。

李知尧让慕青和贺小苏不必拘谨,两人也就自然很放松。他们从武的不像文官爱计较那些规矩礼数,只要不太出格,多半都拿彼此当个兄弟。

贺小苏大起了胆子说:“王爷,属下就直接说了,我和慕青也不是爱混日子的人,我们也是有远大抱负的,难道这辈子就在这柳州守着夫人了么?我心里不服,觉得您这样不公。”

慕青替贺小苏捏了一把,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也是自己心中想的。

李知尧看了看贺小苏,又看看慕青,问他:“你也觉得不公是不是?”

慕青稍顿片刻应声,“回王爷,是。”

李知尧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即便这样也让慕青和贺小苏两人都把心脏提到了嗓子眼儿。他默了一会,开口说:“那就收拾收拾,准备回京吧。”

慕青和贺小苏两人本还在紧张中,忽听得这话,直接便懵住了。这消息来得太过突然,又是他们盼了很久的事,一时间竟反应不过来了。

李知尧看他俩发愣,又道:“怎么?呆上瘾了,不想回去?”

慕青和贺小苏这便反应过来了,连忙道:“当……当……当然想了,喜……喜……喜懵了……喜懵了没反应过来,我们替另几个兄弟一起,谢过王爷!”

李知尧心情跟着有些好,叫他俩,“先把书房收拾下。”

“得嘞。”贺小苏应声便往书架边去了,抬手把散落下来的书都收拾起来。

李知尧平时除了看些兵法兵书,也会看一些机关术方面的,琢磨个弓弩车炮的造法,他坐在书案边对慕青和贺小苏说:“相关的都收拾在一起,打包都带回京城。”

慕青跟在他后头,抬手帮贺小苏一起收拾。贺小苏接下慕青手里的书,回头看一下李知尧,问他:“王爷,您这意思是,您以后都不来柳州了?”

李知尧“嗯”一声,“应该不会再来了。”

慕青和贺小苏不知道什么意思,想着这是要彻底把内院的夫人丢下不管了?这是腻了?不知道也不敢再往下问,问多了怕说错话,索性就直接闭了嘴。

不去好奇李知尧的心思,两人在书架边站着,专挑李知尧爱看的书往一起收拾。收拾得无趣,也会凑头在一起小声说些话解解闷儿,说的全都是无关紧要的闲话。

贺小苏忽而嗅着鼻子,对慕青说:“你有没有闻到?书房里有一股奇异的香味,以前好像没有,刚才进来不久我就闻见了,清清淡淡的,十分雅致。”

慕青嗅嗅鼻子,发现确实有香味,不太浓重,但能闻到,再转头看一下四周,又没看到书房有熏香,最后便捞起自己腰上的香囊闻了闻。

贺小苏等他闻完,接过香囊放到自己鼻边,闻完了还给他,说:“不是你这味儿,你这俗了些。”

慕青给他翻个白眼儿,把香囊系回腰间,“俗不俗你都没有,哼!”

贺小苏没理慕青,又使劲嗅了嗅鼻子。嗅着嗅着就转过头冲了李知尧的方向,再嗅两下,便发现就是他身上的味道,怪道刚才在他案前说话,香味最明显。

他因好奇,闻着这味道下意识多看了看,目光也敏锐得很,很快就扫到了李知尧袖口间露出了金色的穗子。他像发现了不得的事情一般,忙用胳膊顶了慕青两下,正要拉着慕青一起看,忽与李知尧目光对上了。

慕青和李知尧一起看着贺小苏,贺小苏被李知尧这一看,生生把自己脸上的兴奋表情给隐掉了,默默把头转了回来,继续抬手整理书籍。

慕青不明所以,“怎么了?”

贺小苏故意清清嗓子,出声却很嘟哝,“有些人,在袖子里藏了香囊……”

慕青反应了一下,悄悄回头看一眼李知尧,与李知尧目光对上,忙又转回头来。

贺小苏一副不怕挨打的样子,继续嘟哝道:“你们这些人,真是酸得我牙都掉了,我得找李妈妈给我做个去,必须得比你们这个再香十倍……”

慕青突然笑起来,“我看可以,让李妈妈做个红彤彤的小老虎头,下面挂几个小铃铛,直接挂你脖子上,香它个十里八乡的……”

贺小苏咬牙瞪了瞪眼,抬腿踢了慕青一脚,“去你的……”

李知尧把慕青和贺小苏小声言语的话都听在耳朵里,也忍不住在笑,目光下落,看了看自己袖口间露出来的金穗子。

兀自笑罢了,他对慕青和贺小苏又说:“快点收拾,收拾完往内院传个话去,叫她们这两日把该收拾的都收拾了,我们后日启程回京。”

贺小苏猛一下回头,很是意外道:“带着夫人一起?”

“嗯。”李知尧点一下头,盯着那金穗子稍顿了片刻,抬起目光又接上一句:“也让她把那小东西带上吧,免得整日哭天抹泪的,一天安生日子都过不了。”

贺小苏和慕青两人都意外极了,心里默契地一起想到——这么说,晋王府终于要终结府中无女眷的状态了?他们都还以为晋王真要孤独终老哪!

慕青和贺小苏收拾完书房出去,便立即把这消息告诉了春景,让她赶紧回去告诉她夫人,收拾收拾准备跟王爷回京。这于她们而言,绝对是值得高兴的极大好事儿。

春景听罢确实很高兴,她们被李知尧养在柳州私宅还是养在京城王府,两者间还是有很大不同的。虽然到了王府也一样没有名分,但终归是住进了王府啊!

她家夫人这样的身份地位,也不敢在晋王那奢求什么名分,能住进王府伺候在晋王身边,就已经是极大殊荣了。以后若是再能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就可以更加安心踏实了。

春景跑回去跟朝雾说这事,却不见朝雾脸上有什么喜意。

朝雾早知道李知尧会带自己回京,她听到春景来回话,心便一直提着,她唯一担心的,就是顺哥儿能不能跟着一起去。李知尧一直没表态,她到现在不知道他什么意思。

春景本来说得很兴奋,但看朝雾一点欣喜之意都没有,便越说越平淡了。说到了最后,停了停问朝雾:“夫人,王爷要带您一起回京,您不高兴吗?”

朝雾确实不高兴,她更想独自留在柳州,可她不说这个,只问春景,“没了吗?”

春景想了想,接上话来:“有的,王爷说,怕到京城新安排的奴才您用不习惯,叫我和秋若一起跟着。还怕您想哥儿日日以泪洗面,所以让您把哥儿也带上。”

朝雾等的就是最后一句,听到这话以后,她蓦地大松了口气,仿佛心里的一块大石头安全落了地。只要李知尧让她带着顺哥儿,她便踏实了。

她抬起手来捂着脸,又高兴又难过,高兴如愿以偿,难过担心了这么多天。

捂得眼泪下来了,轻轻吸一下鼻子。

现在回想,再认真细说起来,朝雾想得到,李知尧怕是耍了心计的。他从开始就没有给她选择去不去京城,而是直接抛了个约定让她争取带不带上顺哥儿。

其实从他给了那个约开始,他心里应该就是有了答案的。他让朝雾为这事费了许多心力,担心了那么久,最后如愿以偿能带顺哥儿过去,松了口气的同时自然十分高兴。

朝雾低头艰涩一笑,多高明的手段,她现在不止是心甘情愿跟他去京城,还有点感激他,感激他让她带着顺哥儿一起。

既然去京城的事已经成为定局,朝雾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免得再激恼了李知尧,她自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没办法带上顺哥儿。

她让春景和秋若收拾行礼,能带的都带上,不能带的便就留下。周长贵和李妈妈是不能跟他们去的,朝雾便就找两人交代了一些事情。

好不容易开起来的金银铺,朝雾并不打算再盘出去,她对周长贵说:“您照样做您的掌柜,我会定期安排人回来看一下。这是我手上唯一剩下的一点东西,也是最后的一点依仗,就拜托给您了。”

周长贵点头应是,“夫人您放心,您待我们一家子不薄,我肯定帮您看好铺子。”

和周长贵交代了铺子的事后,等周长贵走掉,朝雾又拉着李妈妈说了许多体己话。她自从到了这个宅子,李妈妈是从来没对她使过坏的人,对她一直很好。

从怀胎到生养,许多事都是李妈妈照顾她帮着她的。她是什么都不懂,又没有长辈在身边,李妈妈便充了她半个母亲。

李妈妈和春景秋若一样,也替朝雾可以跟晋王去京城而感到高兴。她知道朝雾从开始就是被迫的,但这会儿还是劝她:“夫人,别多想了,好好伺候王爷,踏踏实实过完这一辈子。”

朝雾知道李妈妈是在为她好,自然都是点头。

其实李妈妈心里一直憋着一件事,从顺哥儿生下来开始,她就觉得顺哥儿有时候看起来像晋王。但周长贵觉得不像,也没听别人说像,她也就没在别人面前提过。

依她的观察,朝雾和晋王两人自己也是没看出像的,想想这话说出来也没什么意义,所以她想来想去,还是把这事憋下了。

两日后,李知尧带着慕青贺小苏几个人,还有朝雾、春景、秋若、顺哥儿,启程回京。这间私宅他没处理,只吩咐周长贵给看着,时常打扫打扫。

李妈妈带着家里的大小娃娃沿街送了朝雾一程,看着马车走远,长街仍长,眼泪汪了满眼眶。

作者有话要说:我终于有会员看《东宫》了,姐妹们,我骑着我的小毛驴去了,哒哒哒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