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一时起念,跟楼骁说了想换个地方生活的想法,但也没立马动身。一来动得太快怕直接引起李知尧的注意,二来也怕引起楼骁的怀疑。
她倒不是怕楼骁知道了会弃她不顾,楼骁连她肚子里的孩子都愿意接受,自然不会因为这件事而抛下她。他不止不会抛下她,只怕还会为她犯险。
楼骁是个打小混江湖的人,快意恩仇惯了,必定有仇必报。眼下对她这般好,倘或得知了她又被李知尧逼迫羞辱,他怎么可能忍得下这口气?
朝雾虽然不知道楼骁往前都有过哪些“辉煌”事迹,不知道他有多大本事,但她心里非常清楚,在李知尧面前,楼骁有再多的江湖本事都完全没用。
楼骁帮不上她什么,他对上李知尧,最好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与李知尧同归于尽。
而对朝雾和楼骁而言,这并不是好结果。
所以,朝雾不想楼骁卷进这件事里。
她打算好了瞒下这件事,自己独自应付,一边想办法逃跑。
也因为这么想好了,不管楼骁走还是不走,她都不会跟他说这件事,所以她才会在昨晚回来后就躺着藏脖子里的指痕,今天更是在脖子里绕了条柔纱短巾。
楼骁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异常,只当她是真不喜欢柳州,她要走他陪她便是。
见她高兴了,自己心里也生出暖意。
他温声问朝雾:“想再去哪儿?我是漂泊惯了的,哪里都成。”
朝雾想了想,“也没具体想好,也并不着急,先瞧瞧再说。”
“都依你。”
楼骁是都随意,天为被地为席的日子都能过得来,有口饭吃他就能活着。他知道朝雾没过过什么苦日子,所以凡事都以她的感受为先。
朝雾心里想着,李知尧声称此趟来柳州单是为了她,昨儿又刚绑了她,警告过她别想跑,眼下肯定是盯紧了她的。
在这当口,她不能走。
近期内她只能不动声色,尝试让李知尧对她放松下来,最好让他觉得她真的不会跑,那时再走,逃掉的机会才能更大些。
让她心甘情愿去伺候李知尧,让他高兴,她是绝做不到的。
她原是贵女,不过才落难一个多月,若是连这点原则和心气也磨没了,她也当真要瞧不起自己了。
李知尧在与她玩猫捉老鼠的游戏,不直接扑死她,而是想把她这只老鼠玩到精疲力竭自动撞他嘴里。她一点也不想玩,但也只能奉陪。
她比谁都明白,这个世界,是有权有势人的世界。
虽然猫爪下逃生的机会微乎其微,但她也不想直接就放弃。
接下来的几日,朝雾都没有再出门。
她在家养身子做针线,需要出门办的事,都由楼骁去办。
楼骁是个敏锐的人,平日出入间便觉出了一些不寻常,总觉得有人在暗中监视自己。他不知其中缘由,想着怕不是自己往日惹的仇家寻了来,也便未敢轻举妄动。
虽然这么想,他心中也有疑惑。
这个世界上知道他鬼箫身份的人少之又少,知道的基本都被他灭口了。他清楚地知道的,了解他身份并活着的人,只有柳瑟一个。
想不清楚暗中来的究竟是什么人,是不是跟柳瑟有关,或者是他自己漏掉的某个仇家,总之他全都没跟朝雾说。
江湖上那些血雨腥风,都不是朝雾能承受的,说了徒叫她担惊受怕。
暗中监着他的人一直未有什么行动,楼骁慢慢也就放松了些许神经,想着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疑神疑鬼多心了。
在江湖上混久了,最是疑心重,总觉得哪儿都有对自己不利的人。
再几日下来,楼骁把自己的疑心按下了。
这一日天气极好,他看朝雾日日在家闷着,再不出门都要发霉了,便拉了她出门逛市集。
朝雾也因为李知尧没再打扰她,这几日下来,神经放松了许多。
想着与楼骁一起,也就去了。
出去到市集上,逛逛布店,买些布匹料子,再逛逛成衣铺。金银首饰铺子也去了,但只瞧瞧当下时兴的样式,朝雾并不买。
若是买这些东西,她身上的钱不够花费的。
她此时只能紧着花钱,身上的死银子,能给孩子多留些便多留些。
逛完了金银首饰铺,又去了水粉铺子。
楼骁见朝雾看着一盒胭脂喜欢,想给她买,问下来要五两银子,朝雾当即便放下了,眼神都是说什么也不要。
楼骁以前和柳瑟搭伙过日子,身上从没多留过钱,他的钱都被柳瑟那晚卷走了。此时没有自己的钱财,也不能硬要给朝雾买这买那,自也不打肿脸充胖子。
朝雾在看另一盒胭脂,闻了闻味道听到掌柜的报价二十两,又放下了。
她看到楼骁在走神,问他:“怎么了?”
楼骁收回神来,笑一下道:“都不喜欢么?”
朝雾摇摇头,“我们走吧。”
胭脂水粉骡子黛,以前都是她用不完或用腻了直接丢给下人的东西,如今却是只能在店里闻闻味儿,一样也买不起。
走出了店门到街面上,朝雾兀自在心里叹这事,忽有一人从她身边撞她一下蹿了过去。下意识觉得哪里不对,她立马去摸自己的袖袋,发现钱袋没了。
心里蓦地一紧,她立马看向楼骁,着急道:“钱袋被偷了。”
楼骁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看朝雾面色慌急,没空再多想别的,让她在原地等着,立马便追了上去。
朝雾跟着追了几步,看着楼骁和那小贼消失在视线里,便停了步子。
她脚力不行身子还重,根本追不上。
追不上便不追了,到街边停下来等着楼骁。
等的时候也忍不住着急,想着楼骁不知道能不能把她的钱追回来。从前家富不知柴米贵,现在是一个子儿都舍不得浪费。
然而她没等多久,视线里就出现了一个人。
那人的脸冷得像块冬日寒冰,到她面前直接便与她说:“王爷请您到逸仙阁喝杯茶。”
听得这样的话,朝雾像遭了雷劈,瞬间僵住了身子,心底生出的麻意直蹿上指尖。
再想叫楼骁,哪里还有人。
她蜷起轻颤的指尖,在心里自骂愚蠢——偷她的钱袋还要特意撞她一下,让她当下就发现,她怎么就没反应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