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季雷雨来势汹汹,打在屋脊上劈啪作响。

齐云舒午间?靠着迎枕休憩,听着耳边不?间?断的水滴声?,总觉莫名心烦气躁,遂唤盈袖进来。

“这么久还没有消息送过来吗?算算日程,眼下究竟是?办了还是?没办,总要有个信儿?才对啊?”

她觉得心头一颗石头悬得老高,从早上起来便忐忑不?安得厉害,也不?知是?为什么。

盈袖摇头,“兴许是?传信途中耽搁了,主子先别急,先前不?是?来过信说寻到温氏具体住处了嘛。”

按理说,她派去的人自银州出发,相?比贺兰毓自常州出发要近约莫整整一日夜的路程,马不?停蹄赶到灵州,应当是?不?会出任何差错的。

盈袖往桌边倒了杯茶水递给她,又温言劝慰了两句,才教她好歹平复了些,可这头两人才说着话,对面厢房中却总不?停传来鹦鹉破锣一般地吵嚷声?。

贺兰毓出门后?,便吩咐婢女将八哥儿?移到了后?院厢房,派两个小丫头专门看顾着。

那八哥儿?兴许是?念着主子,如今教人一逗便喊:“渺渺……渺渺……”

齐云舒心里本就烦躁,再听那一连串叫喊声?更觉入耳尖利无比,手上一个不?稳,不?慎将滚烫的茶水尽数撒到了身上。

盈袖忙躬腰去擦,但夏季衣裳单薄,齐云舒被茶水烫到,低低嘶了声?,扬手将茶盏扔在地上摔碎了。

“真是?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鸟,去教那边儿?消停点儿?,烦死了。”

盈袖忙颔首应声?出了门。

不?多时?,便听对面廊檐下响起一阵响亮的耳光声?,先前逗八哥儿?的那小丫头泪眼婆娑跪在地上,仰着脸供人扇,死死抿嘴咬着唇,半个音儿?都不?敢再发出来。

齐云舒进里间?重换了件衣裳,出来后?透过窗户瞧见,那丫头两边已经通红肿胀得不?成样子,嘴角渗血,一双眼睛不?停得流着眼泪。

这一看,顿时?教她心里更烦得慌,遂教人将盈袖唤了回来。

齐云舒小憩后?盘膝坐在软榻上,面前的小几上放着几封文牍,最近的一封是?前天自盛京送来的,其母唐氏的来信,信中言辞多有焦急。

唐氏称她大哥前些时?候公事上出了些差错,教几个言官捏着把柄,一封接一封的弹劾折子往上递,在皇帝跟前狠狠告了一状。

如今皇帝尚且南巡未归,太后?隔着人心与千山万水说不?上话,便想教她赶早去贺兰毓面前请他出言回护一二,别等届时?朝中风向越吵越盛,皇帝回来,恐怕头一个就要拿她大哥做筏子。

齐云舒收到信心头自是?焦急,提笔却又踌躇许久,她本就不?喜欢掺和那些朝堂上的事,如今遇到急事了,都寻不?到个合适的说辞给贺兰毓开口?。

更何况贺兰毓原就当她是?个外人戒备,再去提这样的事,那不?是?火上浇油吗?

是?以她这连续两天晚上都没睡好觉,可这事再拖下去也不?成,遂还是?伏案,斟酌着字句写了一版又一版书信,最后?搁下笔一看,外头天都黑了。

将信笺装进信封中,交由?盈袖派侍卫送了出去。

盈袖回身至廊檐下时?,忽听得身后?圆月门上响起一阵脚步声?,腰间?佩刀撞在革带上,很好分辨。

回头去看,进门两名侍卫皆是?当日随同贺兰毓前往灵州的,手里捧着两个锦盒,恭敬到了跟前。

“相?爷吩咐,教卑职将此?两个盒子交于?夫人赏看。”

盈袖闻言面上顿有喜色,不?敢耽误,忙唤来两个小婢女将盒子接了过来,又谢过一番。

后?话问起,得知贺兰毓已至常州不?远,约莫这两日便回,她本想拐弯再问问温氏,但谨慎起见,还是?算了,只?道是?若温氏还在,相?爷想必也想不?起来送东西回来。

这厢领着两个婢女进门,盈袖教人将锦盒放置在小几上,便冲齐云舒道了声?喜,“瞧这模样,主子往后?大抵便可高枕无忧了。”

齐云舒刚写完那封信,面上神情还恹恹地倦怠,半撑着软枕命人打开来,只?看了一眼,顿时?面上血色褪尽,一声?尖锐的惊叫几近刺透屋脊。

声?音响遍整个后?院,对面窗边架子上的八哥儿?闻声?吓得忙扑棱起来,“渺渺……渺渺……”

一旁的小婢女心头一惊,不?明所以,却也念及午间?同伴被扇烂的脸,赶紧将八哥儿?的架子取下来拿箱子半掩着盖上,上头再铺一层布隔住声?音,生怕再给自己招来无妄之?灾。

常州寄出的信,侍卫来去皆是?快马不?歇,一日一夜便至贺兰毓下榻的驿站。

信递到他手上,并没来得及拆开便在烛火下付之?一炬,里头的说辞不?消看他也心知肚明。

皇帝、太后?、齐家,既然都不?肯消停,那便一个都别想安生好了。

清晨辰时?过二刻,楼下车马准备妥当。

贺兰毓出门下楼,在楼梯口?,碰见了头戴帷帽的温窈,许是?这些日子始终刻意回避,两个人已经有好几日未曾碰面了。

那日她一场声?嘶力竭的哭泣,将他那些年?所有千丝万缕的猜测都一锤定音成了事实?,人有时?候不?能知道真正的真相?,至少?在晚了那么多年?之?后?,知道了又有何用,随之?而来的只?有如山一般铺天盖地的无力与痛苦。

可那么多的难过,温窈先前一直一个人压抑着,如今哭过了、说出来,仿佛痛苦也能一分为二给他一半,心结消散许多,先前路过城镇,她甚至外出买了些胭脂水粉取悦自己。

或许便如那时?在灵州,赵星留所言:世上之?人生来便注定要受许多旁人的委屈,那便不?能再自己委屈自己。

温窈如今已经换回女装打扮,帷帽的面纱未曾放下来,四目相?对,贺兰毓脚步稍停了下,示意让她先走。

她也不?遑多让,抬手将面纱放下,提步往楼下去了。

贺兰毓跟在她身后?几步之?遥,路过大堂柜台前时?,想起来问她:“早上用过早膳了吗?”

廊檐下雨声?滴答不?停,温窈没听到,步子未曾停留便已踏上着脚踏,躬身上了马车。

一旁驿丞面上尴尬不?敢显露,忙接口?道:“回官爷的话,夫人早起未曾要过早膳,厨房倒是?一直备好了,要不?要小的给您打包一份?”

贺兰毓收回目光嗯了声?,临驿丞转身前,又嘱咐说:“甜食也给装上两份儿?。”

温窈进了马车中便靠着车壁补眠,不?多时?,外头有人敲了敲车门,递进来个食盒。

她打开看,上头两层放着碗清粥配三个素菜,一碟小酥肉,底下是?樱桃煎和奶花儿?酪,全是?她平日惯爱的口?味。

温窈吃得不?多,用过膳,便从右手边的小立柜里拿出小巧的棋盘与两盒玉石棋子,摆在面前的小方桌上,自己与自己左右对弈打发时?间?。

这日后?来雨下得太大,未及下半晌,窗外的天已经阴沉一片,马车不?利于?行,周遭却还没有驿站可供落脚。

贺兰毓派人往前探了探,最后?偏离了些既定路线,寻到一处佛寺借宿。

那佛寺建在半山腰,上山只?有一条石阶小道,马车停在山脚下,温窈起身正要出去,车门从外头打开,贺兰毓撑伞站在马车边冲她伸出手。

“地上泥泞湿滑,过来,我背你上山。”

温窈躬着身子朝外面地上看了眼,路上全是?坑坑洼洼的黄泥污水,她的绣鞋一脚踩进去,怕是?都拔不?出来。

她没再说什么,从他手中将伞接过来,他便明了地转过身去,等她纤瘦柔软的身子趴上来。

温窈一手撑伞遮挡在两人头顶,一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上山约莫要走百十?来级青石阶,侍卫在身后?十?几步远远跟着,林中落雨萧萧,没人说话,便只?有雨滴打在树叶伞面的窸窣声?。

贺兰毓明明背着她没一会儿?,那两步路与他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但不?知是?她身上温度高,还是?他自己,总觉背上热得有些异常似得。

他蹙眉问:“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温窈自己没觉着,淡声?说没有,他便也不?好再多话了。

寺里给二人安排的房间?隔着两间?禅房,贺兰毓没进她的房门,只?把人放在了廊檐下,领路的小沙弥临走特地嘱咐了声?,说请两位施主傍晚时?一同去寺中的食堂用斋饭。

但当日傍晚贺兰毓进食堂时?,没看到温窈,问过了僧人才知她已来过一回,却什么斋饭都没用便回去了。

贺兰毓不?放心,还是?想过去看一眼,站在门前敲门唤她几声?,里头迷迷糊糊嗯了声?,听起来便不?太对劲。

等进去了看,这么闷热的天她还裹着被子,严严实?实?得好似怕冷,再一摸额头,又烫的跟火炭似得,人也有些晕乎。

他忙出门教侍卫去寻懂医术的僧人前来,看过一番,又给了几幅退烧的药,小沙弥给拿来个小火炉,接下去便没人得空帮忙了。

没办法,寺庙人少?事情多,这儿?可没有什么官老爷和仆人。

随行的侍卫全是?糙老爷们儿?,熬药这种细致活儿?,贺兰毓一个都不?放心交代,自己搬了把小板凳在廊下,拿把扇子看着火候,不?时?进屋给温渺渺额头上降温的毛巾透透水。

一通忙活到将入夜,他端着药进去把人给唤醒。

谁知温窈皱着眉不?愿意喝,脸颊红彤彤,稀里糊涂说:“就让我这么烧一回吧,说不?得醒来便都只?记得从前的好了,往后?不?是?省事许多?”

贺兰毓扶着她后?背的手臂一顿,闻言只?觉生气,拧眉道:“你说什么胡话,赶紧把药喝了,喝完了再睡。”

温窈这才睁开眼,望着他轻轻地哼笑了声?,有些讽刺似得。

贺兰毓拿着药碗递到她嘴边,但她才只?闻了一下,顿时?嫌弃得干呕了声?,别过脸抬手便推,“太苦了,我不?喝!”

“我已经加过了糖,不?信你喝下去试试看。”

他拧眉劝她,却全然一点用处都没有,油盐不?进,后?来没办法,跟她打商量,“早上给你拿的甜食是?不?是?还在马车中,拿过来给你压压苦味儿?,你把药喝了成不?成?”

温窈闭着眼睛好一会儿?,不?耐地嗯了声?,临他起身前忽地想起来,忙又说:“马车中有我的私密东西,旁人不?能进去……”

“知道了,我亲自去。”

贺兰毓将药碗放到桌上,出门吩咐方纪把炉子上的药罐儿?看好了,随即便也不?耽搁,撑着伞忙又往山下跑了一趟。

等他下山,推开车门往里看时?,才发现她的私密东西,其实?只?是?一双洗过之?后?挂在车壁一侧晾干的罗袜。

作者有话要说:给大家推荐一篇基友友宸瑜的新文——《皇姐在上》,两个疯批之间的爱情,带感绝对一百分!

【疯批痴汉皇帝x更疯批腹黑皇姐】

秦朝是一位帝王。

一位玉质金相,昂藏七尺的帝王。

一位没有后宫,却有狂躁症的帝王。

他每每发病之时都会双眼猩红,丧失理智,脑子里只有杀人二字,同一只发狂的野兽无甚区别。

这时宫人们便会将长公主秦晚吟请来。

发狂的帝王总是近乎贪婪的汲取她身上的气味,一声又一声地叫着:“皇姐...皇姐...”

秦晚吟便会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头,轻声安抚:“阿朝乖。”

只有如此,他的狂躁症才会平静下来。

这宫墙里人尽皆知,当今陛下从小便依赖长公主,就连登基后也不让她搬出宫外。

甚至,陛下每夜都会宿在长公主的殿内。

宫里流言四起,秦朝却毫不在意。

不仅他不在意,就连秦晚吟也不在意。

旁人并不知,在那座宫殿里占据主导地位的,其实是看似柔弱的秦晚吟。

旁人也不知,他们眼里阴鸷狠戾的帝王,时常趴在她的膝上求她爱抚。

旁人更不知,秦朝的依赖与狂躁症,从始至终都只是她的阴谋而已。

数年前的新婚夜,她的驸马死于他手。

她亲眼看见少年握着红刀子,满脸是血的站在尸体旁边,疯了一样重复着:“皇姐是我的,是我一个人的。”

从此她便决定,他疯,她就比他更疯。

【女非男c,he,非血缘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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