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尖锐的咳嗽声划破寂静的夜,沙哑中夹杂着重重的喘息说明它的主人是多么痛苦。

 少年抚着胸口,单薄的胸膛不住起伏,与动作不相符的却是那一双漆黑的眸,冷冷清清缥缥缈缈,似乎身体上的痛苦并未让他放在心上,不,也许该说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无法让他放在心上了。

 “喝药了…”男人小心的扶起少年,从丫鬟手中接过药碗,慢慢捧到少年嘴边。“不烫了,慢些喝…”少年抬头,像是在揣测男人的想法,墨黑的瞳却望向远处的虚无。“喝药了…”

 有些沙哑的嗓音揉入了恳求的味道,碗沿凑上唇边,略微苦涩的药汁接触到唇瓣带来若有若无的苦味。少年猛地一颤,但是他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在男人看来也只是碗边的唇抖了一下而已。

 无神的眸瞬间闪过光彩,让病弱的少年一瞬间仿佛被点亮般绽放出耀眼的神采,依稀可以看出曾经的绝代风华。

 “够了!”一挥手,将碗挥开,被毒物侵蚀得发紫的手指却是使不出力气,只是将碗推开了一点儿,碗里的药却没有洒出半分。

 “小情儿,你生我的气,也不要拿…自己的身子出气啊…”男人单手将碗端稳,叹了口气,看到少年没有反应后索性将碗举到唇边,噙住一口苦涩的药汁向少年凑过去。

 手指有意识的扣住少年的鄂骨迫他张开嘴,薄唇凑上,将口中的药汁渡了过去。粉嫩的舌抵抗般的推拒,却被男人逮到机会将火舌伸入,嬉戏一番后将药汁灌了进去。

 如此这般,终也将一碗药灌了进去,男人松开手,揉了揉少年有些发红的双颊,怜爱道:“捏疼你了么?”

 “走…走开!”少年推拒着男人的胸膛,虚软的身体却让他挣扎的力道轻如鸿毛,无法撼动男人半分。男人皱眉,以不会伤到他却也让他无法摆脱的力道制住他的反抗,轻轻的将他放倒在床上。

 “太激动对身子不好。”一手拉起薄被,盖至少年下颚。虽然已经是入春的天气,但仍是稍显寒冷,情的身子原本就弱,再加上…

 男人的神色有些黯淡,将被子盖好后轻轻抚摸了少年的发,也许刚刚的挣扎已经费尽了力气,少年不再反抗,眼眸重又恢复无波的黯沉。

 替少年液好被角,确定不会有一丝凉风乘虚而入,男人轻叹一声,起身向门口走去。罢了,眼前最重要的是将情身上的毒治好,其它的,就以后再说吧。

 “等等!”少年突然出声,凌厉至极。“雷昊天,你究竟想做什么──”男子猛然转身,惊喜地冲到床边握住少年无力的手“小情儿,你终于愿意唤我了?”

 “别碰我!”少年厉声道,单薄的胸膛急剧起伏,隐忍多天的情绪终于爆发。“你将我救活,又将我困在你房中究竟是想干什么?”少年厉声问道“司情于你雷昊天应是半分利用价值也没有了,你为什么还不放过我?”

 “小情儿…”“雷昊天,你不去好好当你的雷家家主,反而留在我这个下贱的男宠这里,是不是觉得还没看够我的凄惨相,想要慢慢欣赏我垂死的姿态?”

 一字一句,毫不留情,像是一把尖刀插入男人的心中。双拳握了又松,反复几次压下心中的酸楚,男人强漾开一抹宠溺的笑,将少年揽入怀中,拍着他的背顺了顺气。“乖,别生气,大夫说你不可以激动的。”

 “不用你假好心!”一口气哽住了,少年又是一阵激咳,像是要把心肺咳出。男人慌忙的抚着他的背,冲一旁的丫鬟吼道:“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大夫──”丫鬟正要领命而去,少年止住咳嗽“不用你假好心!”

 “别生气…”冲愣在一旁的丫鬟使了个眼色,让她先去请大夫,男子上床,将少年纤瘦的身子抱入怀中,健硕的身体几乎将少年整个包住。

 “是我、是我不好…”男子的声音有些生硬,他从未与人道过歉,如今却轻柔的,甚至带些讨好的看着少年“你要是生气,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先把身子养好…好么?”

 “哈!”少年冷笑“打你?骂你?我一个小小的男宠,你雷堡主想玩就完,玩完了想扔还是想送人都随你,哪来的能耐打你骂你!?”“我知道你怨我…”

 “不敢!”用尽力气将男人推到一旁,少年力竭的趴在床少喘息。男人不舍的执起少年的手,却不敢再贴近少年的身子。

 在毒物作用下呈现异样青紫的手指冰冰凉凉,再没有往日圆润纤细的美感,男子却珍惜的将比自己手掌小了近一倍的手握入掌心,摩挲着想要将它染上一丝温度。

 “小情儿…”男人的声音缠绵而温柔,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发觉的哀伤“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小小的,眼中含泪的看着我,好象眼里只有我一个一样…”

 “如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是啊,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呢?少年的思绪跟随男人的话语飘飞,那个时候,他的眼里一直一直都只有一个人,专注的、迷恋的看着那个人,因为那人偶尔施舍的温柔而欣喜不已…

 如今…怎的变成了这个样子呢…杨柳飘飞水波潋滟,秦淮河畔千古风流,照说也合该是个香哝温软的夜,只是河畔跪着一男童,看身形也不过十岁上下,头垂得低低的,身后用白布蒙着的依稀是成年男子身形,隐隐散发出的尸臭让人明白早已死去多时。

 男童木然的跪着,身前一个大牌子赫然写道──“卖身葬父”!朦朦胧胧的夜,正是秦淮河畔最热闹的时刻,各色画舫驶出江面,碧波荡漾中飘荡着歌女软香的吟唱带起旖旎的风光,隐隐的灯火照耀下男童的身形显得有些模糊,孤零零的小身子引起些许寻芳客的调笑。

 “呦,这河边怎么还有个小孩,莫不是及早来见识见识这花魁玉姑娘的风采?”“李兄莫不是被玉姑娘的风采迷了眼,没有看见前面“卖身葬父”四个字?”

 “什么?死人?真是晦气!”被称为“李兄”的华衣公子一手捂着鼻子,一边向旁边的老鸨喝道:“刘嬷嬷,这里怎么有死人?存心触我霉头么!?”

 “哎呦,说哪儿话呢?”刘嬷嬷甩了甩手上大红的帕子,讨好道:“公子莫急,嬷嬷我立马就去把那个小混球给赶走。”

 精致的画舫靠了岸,刘嬷嬷一个箭步冲上去,拎起男童的耳朵骂道:“死小子,明知我们是做什么营生的,竟然在这里添晦气,嬷嬷我今天就好好教训教训…”

 话到一半,突然消音,刘嬷嬷怔怔的看着男童的脸──虽然有些灰尘沾在脸上,仍是可以看出男童原本肤色白皙,弯弯的柳眉下是一双大大的眼睛,眼角处微微上挑,让这个只有十岁的孩子显出异样的魅惑。

 饶是刘嬷嬷阅人无数也不禁吃了一惊──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是如此相貌,若是将他养大好好调教一番…要知道现今世道,达官贵人狎玩娈童极为风行,各家甚至以收藏美貌男童为乐,时不时还要攀比一番。

 一个调教得好的娈童有时可比头牌花魁挣进的银两更多,刘嬷嬷既已看出这男童姿色不凡万没有放过的道理。

 “算了,嬷嬷我今天大发慈悲,就不跟你计较了,但是你须得在这卖身契上按个手印。”刘嬷嬷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来,拉着男童的手就往印泥上按。男童一时不察,被刘嬷嬷拉得前去,却终是在手指触上纸张前将手抽了回来。

 “我爹爹…”他已经在这里跪了一日,从太阳升起直到太阳落下,直到夜里稀稀寥寥的人才多了起来。

 单纯的孩子哪知道自己来到了什么地方,只是一直跪着、跪着…他爹原是山上的猎户,娘在生他的时候难产,早就去了。

 父子俩一直相依为命,不想今年开春他爹上山打猎却碰上了刚醒黑熊,一群人拼死逃命却也只逃出了两三个,他爹虽然逃了回来,受伤却极深,当天晚上就咽气了。

 穷困的山村一下子少了不少男丁,人人自危的情况下爹爹的丧事无人照管,家里除了他也再无他人。十岁的孩子却早熟的承担起了一切,不顾村人的劝阻,孤身一人下山想要给爹爹找一个安身之处。

 死去多日为下葬的尸身依然腐臭,小小的孩子无奈之下只得想到了最后的方法──卖身。“你还管你那个死人爹做什么,老娘不跟你计较就算你的福气,不知好歹的东西!”老鸨一脚踹去,已经跪了一天的孩子冷不防被打得摔倒在地。拉扯着拽住孩子的手,老鸨竟是想污了这孩子的卖身钱。

 “不要…不要…”久未进食的身子虚软不堪,被踹到的腹部疼痛难忍,孩子挣扎着叫喊,细如蚊呐的声音阻止不了老鸨的举动。

 血红的指印按在雪白的纸上,孩子只感到绝望笼罩下来,泪珠儿滚在眼眶就要落下。“这里吵吵嚷嚷的干什么呢?”岸边的争执惊动了其它人,江心上,一栋华丽无比的画舫金丝帘子被挑开,走出一个冷峻邪美的少年来。

 少年飞身跃起,足尖在水面轻点,层层漾开的波纹间,少年踏水而来,仿若天上的神只。“雷、雷公子…”刘嬷嬷想将卖身契放入袖中的动作一顿,挂上谄媚的笑看着眼前的贵客。

 雷昊天,权倾天下的雷家二少爷,秦淮河畔无数佳人心心念念的男子,虽未及弱冠却出手大方人又俊美,是位不可得罪的财神爷。

 “吵什么呢?”雷昊天不怎么感兴趣的问,他原本正在花魁玉小双处小酌,不想听到外面有吵闹声,难得冒出的好奇心让他破例停下了寻欢之举,不想却只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鸨和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让他颇为失望。

 “没什么,打扰了雷公子的雅兴嬷嬷给您赔礼了,只不过是一个不听话的小倌罢了。”“哦?”雷昊天看了看前面“卖身葬父”的牌子,对老鸨的话颇为质疑。不过自扫门前雪一向是他的作风,管这老鸨做些什么,与他何干。

 “公子!”一旁的孩子努力撑起身子想要拉住雷昊天的下摆,不想跪了一天双腿早无知觉,一个不稳便倒向了雷昊天怀中。好软!本想推开他的雷昊天有些惊异掌中绵软的触感,孩子软绵绵的身体让他难得起了一丝兴趣,伸手抬起孩子的下巴,望入那双含泪上挑的眼中。

 好一双勾人的眼,晶亮的眼中倒映出雷昊天的身影,这孩子长大后绝对是个尤物!“公子救我!”仿若溺水之人抓紧浮木,孩子紧紧抓住雷昊天胸前的衣物“她说谎,她没有给我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