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南越国与闽越国的争端,刘彻在其中起?了不小的作用。

闽越国日渐壮大,已经有?了不再顺服于大汉国的意思?,更是收留了曾经参与叛乱的七国中吴王刘濞的太子,不臣之心已流于表面。

只是他们也还不敢来主动招惹强大的汉国,即便想要扩张,想的也只是捏捏周边其他属百越国的软柿子。

因邻国东瓯国国王曾经诱杀吴王刘濞献与大汉,身在闽越国的吴太子是劝说闽越王先向东瓯国发难的。

闽越王被他说服得有?所动心,但是在刘彻派人上下活动下,这种情况又出现了变化。

被汉国收买的亲信告知闽越王,东瓯国弱小,一旦被攻击,必然是会向大汉国求援的。

到时?闽越王需面对的就是大汉国的军队了。

不如着眼于南越,南越国与闽越国同?样国力强,是大汉国的心腹之患,大汉国很可能就不会管。

且如今原本的南越王赵佗刚刚死去,新王赵昧刚刚继位,到底还不能统合国中的力量,南越国正是最弱势的时?候。

如果此?刻闽越国攻向南越国,正好可以趁虚而入,谋一大笔好处。

闽越王听了大以为然,当即就下令调兵往南越国方向去。

南越王初登基确实毫无?主见,一听说闽越王的动向就慌了神,急得团团转。

这时?汉国安插在南越国内的间人只稍稍游说,便说服了南越王向汉国求援。

南越国到底名义上也是汉国的藩属国,向主国求援是理所当然可以的事?儿。

南越王的求援信一到,刘彻立刻应下。

只是这一次他没有?令卫青参与其中,而是让王恢和韩安国分别领军。

毕竟这一场兴师动众的秀是做给太皇太后看的,选择的应该也都是太皇太后可以信重的老人。

只是这一次,刘彻特意将卫青才训练出的突骑部队也配配到了军中,也想看看这支骑兵在实战中是否能起?到奇效。

准备时?间没有?花费太久,但也不算短,曹盈两岁生辰过?了,雪融化水了,浩荡的汉军这才南下集结。

战事?将起?,刘彻本以为自此?他见的最多?的会是与他讨论军事?的将军,怎料从此?之后出入他这里最频繁的成了大农令。

大农令掌管全国财政,大汉经济的命脉可以说就捏在他手里。

当刘彻决定南征闽越时?,跳脚最厉害让刘彻三思?的也是他。

可惜这次连太皇太后为同?意了,他即便再多?的不满和忧虑也只能无?奈应下,去筹措军粮军饷。

然而等到大军真?的开拨,大农令又没完没了地来拜见刘彻了。

一见了面,他就反复和刘彻念叨着什么出兵时?机不对,农民全被征去服兵役,今年春耕秋收怕是有?大麻烦的事?儿。

还说些军队开支大,让刘彻吓一下闽越就了事?的话。

然而刘彻南征闽越的真?正目的是备战北讨匈奴,闽越确实是软脚虾可以一下子就吓退,那匈奴人能是吗?

刘彻不胜其扰,头?疼得不得了。

最后他甚至只能选择避去了太皇太后那里,让大司农没法再见到他。

太皇太后哪里能不知道?他窝囊避来自己这里是为了什么,好笑地容了他几次,倒也没有?戳破,保住他的面子。

直到大司农已经没法忍耐,必须要见着刘彻一面,叩拜长乐宫宫门时?,太皇太后才问刘彻:“大司农也是为国本民生着想,皇帝不去见见他吗?”

若大司农不是一心着想这些倒还好了,刘彻有?的是理由可以将他罢免。

然而他确实是位称职的臣子,将大汉国收支算得清楚明白,每每与刘彻诉苦时?也是拿了数据才与刘彻谈的。

刘彻不应声,太皇太后就捏了捏曹盈的小手:“盈盈,你去外头?将大司农唤进来吧。他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日日冷风里往宫中罚站,别病着了。”

曹盈轻轻“嗯”了一声,又看向刘彻。

刘彻紧皱着眉头?似乎仍是不想见大司农的面,可又找不出理由不见。

因此?他只得气恼地重重呼出一口气:“见就见吧,无?非也就是与朕倒苦水的那些话,朕耳朵都要听出茧子来了。”

“皇帝还想着北讨匈奴,若到了那时?,大司农怕是才要住在这皇宫里,与你整日愁眉相对了。”太皇太后听他抱怨,就含笑说了他一句。

“唉,那他整日与我诉苦能有?什么用处。”刘彻是真?没想到,出征面对第一个难题不是在敌人,而且自己家的臣子。

曹盈见他们已决定邀大司农进来,也就迈着轻巧的步子出了门。

大司农胡子花白,被风吹得蒙住了半边脸,他却不舍得将手从袖子里伸出来理理胡子——这倒春寒实在是冷得过?分。

“大司农爷爷。”曹盈围了个小围脖,说话闷闷的,垂头?敛眸缩着肩膀的大司农没有?听见。

曹盈就将围脖给摘下了,声音清脆地又唤了他一声。

这次他终于是听见了,睁开眼睛看见了雪团子似的小人儿,咧开嘴笑道?:“是安和翁主啊。”

曹盈见他脸都被冻得发青了,就将自己的围脖举起?递给他:“您脸色差,捂捂脸跟我进去吧,曾外祖母和舅舅要见您了。”

大司农先前没过?脑子就接下了还带着些热气的围脖,听了她的话稍愣了一会儿。

“谢谢小翁主的好意了。”大司农有?些艰难地蹲下身,将围脖重新给她围好:“我身子骨硬朗着呢,冻一冻没事?儿的,你可别冻坏了。”

他拿手稍微梳了梳自己乱成一团的胡子,跟着曹盈进了室内。

身子回温,他的脸色也总算好了一些。

与太皇太后和刘彻都拜过?以后,他这才向刘彻说起?了正事?:“陛下,大军南下已经过?去小半个月了,您知道?咱们花费了多?少?吗?”

刘彻摆摆手道?:“你还是别来和我报数字了,就算每日里来报给我知道?了也没有?用,这仗是必然要打的。”

“陛下……”

大司农还想再次陈说利害,却是太皇太后打断了他的话:“好了,我也知晓你劝谏皇帝是为咱们大汉国的一片衷心,但皇帝有?大志向,总需些成本来实现的。可是府库中钱财已不够了?”

她发了话,大司农只能应声说:“够还是够的,您放心,咱们家底还是厚的。”

但再厚的家底,按照刘彻在军队上这么花钱挥霍着,也必然是不够的。

思?及朝廷府库锐减的数字,大司农到底还是道?:“但我职责所在,还是需向您二位说一说的。这财政无?非是开源节流两端。陛下要出征,节流必然是不成了,我再怎么糊涂,也不敢在军队上省钱。”

没法劝刘彻退兵省钱,他也只能换了一个着力点,道?:“那至少?换一个时?候大兴兵事?啊,春耕秋收,都是汉国重要的季节。尤其是春耕,若是农民来不及将麦粟种下去,怎么能有?秋日里的收获?”

若是秋收季节,还能想着让朝廷收税时?派人顺道?出力去将粮食收获了,如今春耕之季,种子来不及种下去,这一年可不就都白费了?

太皇太后听了大司农说的这一点,倒也有?些认同?。

本就是刘彻搅乱的危局,自然是他想什么时?候挑拨动兵都可以的,怎么就选中了这早春时?节?

“祖母,你有?所不知,这实是为了之后往北边去作打算,往后我若要北讨匈奴,计划的也必然是这样一个时?候。”

他需得通过?这一次南下来看看,在这样一个季节动兵,到底会损失多?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这还有?讲究的吗?”太皇太后没明白刘彻的意思?,这早春时?候气候也不太适宜军队啊,怎么就非得选这样一个时?候。

“还多?亏了卫青与朕分析,这晚冬早春时?候实是匈奴最羸弱的时?候。”刘彻原本没计划说出来,不过?即便说了也无?妨,这本来就是一个阳谋。

“祖母应该发现了,匈奴犯边,总是会选择咱们的入秋时?候,您知道?缘由吗?”

“当然是想趁着咱们的百姓才收了粮食,家中富裕了,抢一波大的跑脱,赚得更多?些。”太皇太后不太想讨论关?于这些恶匪的话题,皱着眉说道?。

“不尽然。”刘彻见坐在椅子上的曹盈正仔细听着,便逗弄似的问她:“盈盈知道?还有?什么原因吗?”

“我前些日子归家时?倒是听我府上侍女提起?了,说是冬末春初时?候,去边镇的也都是奔着友好交易去的匈奴人,是否是因为他们冬日里不好过?,已经沦到需交易才能过?日子的地步了。”

“平阳侯府的侍女?”刘彻不意会听来这样一个答案,曹盈便向他稍讲了些关?于戴雪的坎坷。

也正是那些曾于冬日里友好交易的匈奴人,让他们那个小村落失去了警惕心,最终才被铁蹄踏破,只剩戴雪一人生还。

刘彻听完沉默了一会儿,道?:“好好待那个小姑娘吧。”

这样的日子在汉国内不会少?发生了,即便他是皇帝也是没有?办法的,只能指望着能将匈奴打怕了,往后不会再发生同?样的事?儿了。

但对于曹盈的说法,刘彻还是摇头?表示:“与他们交易物资关?系不那么大,实是与匈奴最根本的战斗力骑兵有?关?。”

他这边正陈说着,暂时?没了训练任务的卫青也正与霍去病和曹襄讲起?如何才能在面对匈奴时?取得最大优势。

卫青只从马厩里捏起?一把?草料,向两个孩童说道?:“这些草料。正是日后我们可以战胜匈奴人的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