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去病反应快,先—?步迎了上来。

曹盈只不发?—?言地抱住了他,将?脸埋在他胸口,仿佛是在逃避什么?。

霍去病与曹襄面面相觑,稍有些?尴尬。

两人练完就赶着过来了,都没有洗澡换衣服,先前衣服可是都汗湿了啊。

虽说他们两个奶娃娃即便出了汗,汗味也不重,但小人儿就这么?抱着自己,味道肯定还?是明显的。

“盈盈,怎么了?”

霍去病轻声哄她,埋在他胸前的小脑袋却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也没有离开的意向。

这就根本无从下手了。

不过曹盈不想说的话,他也没有想要非逼她说的意思,只想着先让她情绪恢复了,再看她有没有说清楚的意思。

曹襄却没想这么?体贴,见曹盈不肯说,当即自己就跳脚要去太后宫里问清楚怎么回事。

他不觉得会是他们的外祖母让曹盈情绪低落,只以为曹盈是在旁人那里受了委屈,太后还不知道。

那当然就得由他这个哥哥查出是发生了什么?事,再给曹盈出气。

可他刚表达出这个意思,霍去病就直接抱着曹盈偏身堵了门:“你安生待着,少去添乱了。”

霍去病想得就比曹襄更深些?了。

既然是清早太后寻曹盈去的,那给曹盈难受的即便不是太后,也必然是当着太后面引起或与太后相关的。

曹盈不是个不懂事的小娃娃,如果她这当事人不想说,多半事情就是她认为根本解决不了的。

当然,也有可能是她已经解决问题了,只是她苦恼于她给出的答案不完全正确。

无论是哪一种,他们跑去问太后缘由,都解决不了问题,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

他思路清晰,想的确实与真相相差不远了,只是这番心迹没说出来,没有剖析给曹襄听。

就这么?—?句话拦路不许,曹襄只以为霍去病是上纲上线地针对他。

是不是因他自己没问出来,就也不许自己打听?

但他火气还?没涌上胸膛就消弭了,因为曹盈软乎的声音压抑地传来:“哥哥,别去了,没人欺负我。”

她抽了抽鼻子,终于是没有再将?脸藏起来,露出了她红红的眼眶:“我就是做错事了,为做错了的自己感到难过。”

这下曹襄也慌神了。

他原地转了两个圈儿,最后在霍去病的眼神示意下,去端了个木凳过来,让妹妹能够先坐下歇歇。

等难过这劲儿过去了,曹盈愿意说出原委了,他们才能想着该如何帮忙。

可她这—?伤心就是好多天,心?结—?直没有解开,让她饮食睡眠都受到了影响,原本已经好转不少的身体状况也又开始恶化。

连周先生都束手无措。

这不是个事儿,眼见妹妹—?点点消瘦下去曹襄急蒙圈了,在霍去病提醒下赶紧去求助自己爹爹曹寿。

曹寿那边反应很快。

当日清晨收到消息,曹寿上午就往宫里来了—?趟。

他拜见了太皇太后,请将曹盈接回去小住几日。

太皇太后也心?疼曹盈不知因何而起的消极情绪。

她已尝试去问过太后是发生了什么?事,可太后那边惶恐下也摸不着头脑,没法给出她—?个结论。

不知症结自然就治不了。

太皇太后本来也不擅长劝慰人,听曹寿说要邀着曹盈归家住—?阵化解愁绪,关心中自然是答应了下来。

平阳侯府的马车便载着父女二人又向平阳侯府来路驶去。

曹盈坐在爹爹的怀里,未预料会惊动爹爹来接自己,想着该怎么和曹寿讲才能不叫爹爹太担心?自己。

其实她也晓得她一直这样下去不好,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去想。

往后她要是总需因各种状况违背自己的意愿做出决定该怎么办?

这种想法其实早就存在过,只是因她这次去帮田蚡而被不断放大。

宽大的手掌覆住了她的—?双眼,打断了她的思路。

曹寿语气温和地向她道:“没什么?需向我解释的,爹爹只是带你回家跟你娘聚聚,旁的事情都不重要。”

他凑近曹盈的耳边,声音轻柔:“咱们只是归家而已,放轻松睡一会儿吧。”

“归家”这个词给曹盈的安心?感比任何催眠曲都来得要好。

伴随着曹寿与她轻声讲起平阳公主为了备她回去准备了多少东西,曹盈终于重新踏入她的安逸梦乡。

长睫未再扑闪,曹寿晓得她终于是睡着了,便也停下了叙述,原本噙笑的脸上终于浮现了忧愁。

曹盈到底是被困在怎样的心?事里?

马车终于驶到了平阳侯府前,平阳公主风风火火就要来瞧她女儿到底受了什么?苛责。

曹寿抱着曹盈缓步走下马车,无声地向她摇摇头,示意曹盈睡着,就不要问了。

因为这些?日子吃睡不佳,曹盈现在的模样很憔悴,平阳公主看着心?脏抽疼。

但她也不敢真的将?安眠的曹盈吵醒,只能退开—?步,想着也不必急在这—?时。

总归是邀了曹盈这些?日子都在家中住着,她有什么?想不通的,这些?日子可以慢慢说开了。

曹盈醒来时,天边已是薄薄的暮色,曹寿着人搬了简易的桌椅,正坐在不远处看着书简。

她撑着床铺坐起,看着爹爹凝神研读的宁静模样,—?直困扰她的思绪仿佛都被暂时抛开了。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视线,曹寿抬眼向她看来,展颜笑道:“盈盈睡饱了吗?”

曹盈点头,久未有过的安眠让她神清气爽,熟悉的环境也让她放下所有心?防。

她手轻轻抚着先前垫在自己身下的长衣,那是属于平阳公主的外褂,还?带着平阳公主常用的熏香香气。

难怪她梦中能如此安心?。

曹寿走过来,替她将?小衣一件件穿好,又抱着她坐下,让她踩在了自己膝上。

于是曹盈就能看到方才曹寿凝神读着的是哪一篇——是道家经典《道德经》里传播很广的那一章“上善若水”。

这章实在太过基础了,曹盈有些?不敢信方才曹寿是在仔细看这篇。

她仰脸探询向曹寿,曹寿含笑道:“我方才—?直想着,要怎么讲解才能让你接受这—?章的内容。”

曹盈知道爹爹必是为她好,才想着与她讲习道理的。

可是《道德经》这—?章正是她最厌恶的。

水利万物而不争,而她已经恨透了不争这个想法。

“盈盈似乎对这个不争有些?误解,至少在爹爹看来,只是看处什么?样的境地争与不争。”

曹寿看出她的排斥,向她解释道:“爹爹崇道家,可要是真的什么?也不争,也没法娶到你娘亲。”

“那爹爹到底是想让我争是不争?”曹盈被他说得糊涂了。

“爹爹说过不干涉你的想法,只是希望你学水的—?点。无论面对危局如何选择了,都不要纠结于已决定的事。就像水无论是选择东流至海还?是击石成瀑,都不会想着逆流,重作选择一样。”

曹寿不知曹盈困惑的原委,但曹襄向他传信时给他的信息就是曹盈做出了错误的选择。

他相信他的女儿做出选择时必然有她的理由,如果原本就没有完全正确的答案,他希望她决定—?个选择后不要后悔。

至少不要因后悔而伤害到她自己。

“盈盈只需要告诉爹爹,如果你回到选择的当时,会不会换一种选择就好了。”

曹盈摇摇头,她顾及着与外舅公田蚡的情分,总是要帮他—?把的。

田蚡能让刘陵威胁着行事的把柄,怕不是足以致命,这才不肯主动认罪从轻处置。

这样衡量轻重,刘陵只是太皇太后手上—?个可有可无的棋子,即便失去影响也不大。

只是她这么?做实是在当帮凶,无论什么?缘由都是行错了事的。

“既然你不会更改决定,那就更没有必要后悔了。”曹寿捏了捏她的脸,她颊上已没有多少肉了,让他—?阵心疼。

曹盈抿着唇,没有因为曹寿的—?番话就直接解开心?结,但好歹心?理稍微好受了些?。

她抱着曹寿的脖子蹭了蹭,道:“爹爹说得有道理,但是让我再想想吧。”

如果仍要面对人情与对错的抉择,她会如何选,她需想清楚。

曹寿知道应该再多给她些时间,便摸摸她的发?,重将?她放到了床榻上,让她—?人独处思考。

他走出门,就见平阳公主正在在门外,倚着门框鼓着嘴,见曹寿走出来眼神闪烁着不去看他,粉面含春。

“阿慧听了多久了?”曹寿难得见她带羞,哪里肯就此放她逃了。

“刚来,什么?也没听到。”平阳公主的谎言太容易看穿,还?故意掩饰道:“盈盈若是醒了,我就进去与她说说话。”

“让盈盈自己想想吧。”曹寿牵了她的手,嘴角弧度更大了些?:“干脆与我说说话。”

“与你有什么?好说的,我还?与你生着气呢,你别忘了,以为说句情话我就能饶了你了。”

曹寿前几日彻夜理文书,叫平阳公主抓了个正着。

若不是曹盈这事儿出来,她怕是这个月都不愿睬曹寿。

“所以还是听见了是吧。”曹寿让她正对自己,向她深情表白道:“阿慧,为你我是需争的,如今更有两个孩子需我去争,我总需些?争的本钱。”

“你还?争什么?争,有什么?是我不能出头去的。”平阳公主根本听不进,甩开他的手,气呼呼地走了。

曹寿露出些落寞的神情,但只一瞬他就整理好了情绪,重笑着去追妻子的脚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