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姜萱结结巴巴,难得竟一时想不出要说什么话。

半晌,她才接:“你……你不冷么?”

“嗯。”

卫桓应了一声,“里头热得很,我都出汗了。”

他额际果然隐隐见汗。

说话间,他已绕过屏风,行至姜萱跟前。

大婚当夜,新房龙凤喜烛是不吹熄的,小儿腕臂粗细的红烛正在翘头案上静静燃烧,屋内甚是明亮。

姜萱已卸妆宽衣,白皙柔美的面庞映着昏黄灯火,一头青丝披泄而下,挨到她近前,便嗅到一股淡淡的梅花冷香,和另一种如兰似桂隐隐香息缠绕,后者十分熟悉,是她的体香。

二者交缠在一起,隐隐暗香浮动,萦绕在馥郁的闺阁,教卫桓迷醉,心荡神驰。

“寻寻。”

轻轻握住她的手,他紧张又期待。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垂首不语。

好一会,卫桓才说:“我们休息吧?”

“嗯。”

姜萱低头应了一声,攒住斗篷边缘的手动了动,慢慢解了系带,正要踮脚挂在一侧的木桁上,却被卫桓接了过来。

他人高手长,随手一伸就把斗篷挂好了。

姜萱很紧张,定了定神,先上了床,卫桓随后也坐下。

他解了两边的金钩,把帐子放了下来。

大红的湖缎做帐,精绣了榴开百子纹样,湖缎不薄,只外头实在明亮,映得帐内红彤彤一片。

两人都躺下了,扯过锦被盖上。

卫桓睁眼,入目红红的帐顶,脑补时倒是很激情滂湃的,只事到临头却不知如何是好,稍稍一回忆自己钻研一夜的那本册子,更是“怦怦”一阵心脏狂跳,剧烈得仿佛要蹦出来似的,手足无措。

良久,他轻唤一声:“阿寻。”

“嗯。”

姜萱端正躺着,也睁眼盯着帐顶,他不喊还好,一喊她血液上涌,脸颊一阵潮热。

又缓了缓,才感觉平静了些。她正想着,要不闭上眼睛吧,闭上眼睛大概合适一些的?谁知身侧卫桓却骤一动,倏地翻身覆了过来。

眼前一黑,身上一沉,卫桓习武十几年身躯极沉,哪怕小心撑着,那分量也是轻不了。

姜萱一懵,喘了一口气,铺天盖地的男性气息覆面而来,浓烈极熟悉,里头夹杂着醇醇酒息,猛一呼吸,她只觉头脑晕眩,一下子都转不动了。

“阿,阿桓!”

结结巴巴,不知所措,手下意识抵住他,全身僵硬。

谁知他忽然就不动了。

手撑着衾枕,头脸伏在她的肩窝,等了一阵,仍未见动静。

姜萱一怔,怎么了?

她心下一急,也顾不上羞怯,忙唤:“阿桓?”

她动了动,半坐起身,只卫桓仍旧未动。他慢了一拍,才缓缓撑着身体,抬起手掩住口鼻。

这口鼻还是姜萱大致猜的,因为他低着头,只看见乌黑发顶。

只听他瓮声瓮气道:“……帕子。”

床里侧的多宝阁就有帕子,且是一叠,姜萱下意识捻了张递过去。

不会是?

卫桓接过帕子捂住口鼻,好一阵,才慢慢抬起头。

他面红耳赤,帕子和衣袖都有点点新鲜血迹。

这是,流鼻血了。

静默了一阵。

“哈哈哈哈哈哈……”

姜萱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这也太那啥了,她笑得栽倒在衾枕上,一下子都起不来。

卫桓默默下了床,去浴房洗脸去了。

浇冷水拍在脸上,抹了一把,他盯着铜镜,忍不住暗骂徐乾。

都是徐乾不好,昨天整个什么酒宴,喝酒就算了,还让炙了一只全鹿,鹿血,鹿肉,还是炙烤的。

血气正旺的年轻小伙自然顶不住的,昨夜就算了,今天还让他丢了这么大的人!

他用巾帕捂着脸,从来未有过的懊恼。

可是这人不丢也丢了,想算账也不是这会的事,磨牙一阵,再洗了一把脸,卫桓便回去了。

经历了这么一遭,什么紧张什么暧昧全都没了。

也是两人太熟悉了,姜萱直接笑了场,笑得泪花都出来了,见卫桓回来,她才抹了抹眼角,勉强盘腿坐好。

卫桓坐在床沿,低头解释:“……都是伯潜不好,昨儿叫我吃个什么就宴,还特地去猎了鹿。”

这是补过头了,以至于临阵一激动,那个鼻血就……

眼见卫桓垂头耷脑,姜萱腹腔震动,她努力忍笑,可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不忍了,她吃吃笑着。

不行了,笑得肚子都疼了。

“啊!”

姜萱倒是笑得肚子疼,可惜乐极生悲,已极懊恼的卫桓被她笑得恼羞成怒,直接一扑,将她按到在衾枕上。

“很好笑吗?”咬牙切齿。

“没,也就一点点。”

“哼!”

他捂住她的嘴,不许她笑。

只软香温玉,馨香扑鼻,很快,这捂嘴的动作就变了味,手放下,换上唇,本就躁动非常的年轻躯体一下子就绷了起来。

笑声渐变粗喘,深吻过后分开,卫桓抬起头,她青丝凌乱目光迷蒙,精致的下颌往下,一段优美白皙的颈项,簇新的白绫领口在打闹间已松脱开来,微微一条缝隙,掩住无限遐想。

喉结滚了滚,喃喃:“寻寻……”

他凝视着她,慢慢俯身上去。

……

临近年节的冬夜,飘飘洒洒的大雪停了,房檐树梢皑皑素白一片,夜幕却很清,藏蓝的天幕上,一弯明月高高悬挂,灿烂星河闪烁生辉。

金嬷嬷早吩咐小厨房不许离人,热水时时烧着,一听见屋里叫唤,立即吩咐人提着水桶鱼贯而进。

隔扇门一推开,暖烘烘热意蒸腾着,金嬷嬷一等人进齐,赶紧掩上门。

诸仆妇随金嬷嬷往内室去了。

内室很安静,帐幔低垂,床前一双黑色大靴子及一双小巧的红色绣鞋,主子们还未起,只觉融融暖香浮动,隐隐的,还有一种暧昧的气息。

诸仆妇不敢细看,眼观鼻鼻观心,提着水桶往浴房行去,一桶桶的热水注入大桶,又出来,帐后男声:“都下去。”

淡淡的男声,带一丝平素没有的暗哑。

金嬷嬷立即福身应是,领着诸仆妇无声退下。

“咿呀”一声,菱花门阖上。

室内安静。

帐内,一铺衾枕凌乱。

姜萱额头贴着卫桓下颌,两人呼吸还有些急乱。

鼻息喷薄,混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记忆清晰又混乱,两个新手都只有理论,她疼,不适,他也是,只观感却极强烈,深入似触及灵魂。

开始有些磕绊,但后面还是很顺利的,她不需要多想,而他全凭本能行事即可。

她睁眼,入目是卫桓干净的下颌,他鼻息喷在她的头顶,二人紧密相拥着,温热肌肤相触的感觉很清晰。

是真的不一样了。

“寻寻。”

卫桓抚了抚她的鬓发,柔声问:“可要梳洗了?”

他知她甚爱洁。

卫桓精神奕奕,事实上他还亢奋着,不管精神还是身体上的,只心疼得紧,怕她疼痛不适,并无二战打算。

“还疼不疼?”

姜萱脸热,努力保持镇定,微摇了摇头,扯过寝衣拥被坐起。

卫桓扶她,微微一用力,二人就拥被坐起。

她低声说:“我自己去。”

卫桓怎么可能同意,二话不说直接用锦被卷了人,抱进浴房榻上,又提了熏笼进去,再三询问后,才十分不舍地退了出去。

他出去了,一阵,姜萱才坐了起身,锦被散开,她落地。

榻旁有小几,几上座了一面半尺大小的铜镜。

黄铜镜面打磨地极平整光滑,甚清晰,乌发蓬松披散的少女侧头瞥来,面泛红霞,氤氲绯色,波光流转间,眉梢眼角隐隐带一丝春潮。

惊鸿一瞥,陌生又熟悉,她正有些怔怔,却听外头卫桓低声:“我在外头等你。”

“寻寻,你要什么就喊我。”

即使不让他进来,他也不肯走的。

心里乏起一丝甜,她“嗯”地应了他一声。

她还是她,卫桓还是卫桓,两人只是更亲密了,和从前还是一样。

不是吗?

姜萱笑了笑,将少女初蜕变的那一点点莫名感触丢在脑后,起身梳洗去了。

浴房就有寝衣,她洗干净了,直接穿好。

“我好了。”

话音才落,卫桓撩帘进来,直接抱了她回去。

姜萱有些不适但感觉还好,不过她也没拒绝,两人关系更进一步正是黏糊的时候,她顺从趴在他的肩膀,让他轻轻放在回枕上。

卫桓直接就着她用过的水匆匆洗了,很快,快到姜萱才重新扯了一床被子出来抖开躺下,他就回来了。

他就穿了一条薄绫里裤,跳上床之前不忘去观察一下那两支龙凤喜烛。这两支喜烛顺利燃烧过夜,代表新婚夫妻一生感情顺遂的。

蜡烛燃势正好,他十分满意,给剪了剪烛心,才转身回来。

姜萱隔着锦帐都能感觉都他的大好心情,一躺下,卫桓就搂过她,“阿寻,我今天真的好高兴。”

是真的,很难形容他心里的欢喜亢奋,可能要睡不着。

他亲了亲她的眉心,“你快睡吧。”

他守着。

卫桓一双微翘凤目亮晶晶的,映着红彤彤的烛光,流光溢彩。

这傻子。

姜萱没好气,拧了他一把,“少胡说八道,快睡罢。”

她唇角翘了翘。

只姜萱的体力到底不及他的,这一天下来实在也累得很,说了几句,阖上眼睛,就睡了过去。

清浅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她微微侧头,视线所及处,莹白耳廓至小巧下颌之间带出一个婉转柔美的弧度。

无法形容心中欢喜,他们终于是夫妻了。

同饮同食,同宿同眠,同衾共枕。

卫桓小心俯身,轻轻在她侧颜下巴上亲了亲,这才心满意足阖上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哈哈哈,明天见啦宝宝们!爱你们!!(づ ̄3 ̄)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