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诗云:
【暗香徐暖碧水溶东风渐慢缓袍拥】
【异乡异客不知景情窦锦绣朱砂红】
二人之前?从未坐在一处处理公务,安惟翎想尝个新鲜,正打算唤青方进来,让他去兵部取自己的公文来,谁知青方自己在外头敲起了门。
“相爷,大帅,雾骐公主来访。”
安惟翎一个挑眉,不怀好意地看向?袁玠,“啪”地一声打了个响指,“哟呵。”
袁玠很是意外,看向?她的眼神有?些不好意思,问道:“阿翎,请进来吗?”
青方闻言,惊得一?双俊眉快跑到头发里,还“请进来吗”?瞧这小心翼翼的模样……青方怕露了破绽,将头低下去,心道大帅对相爷家教甚严。
安惟翎眼见袁玠夫纲不振,心里熨帖得紧,嘴上却得了便宜还卖乖,把双手?一?摊,“想必是来拜访相爷的,问我做什么?”
她又挥挥手,喧宾夺主地示意青方去将人请进来,莞尔道:“刚进京就急吼吼来拜访相爷,雾骐行事果然不同寻常,这般冒失,怕是不知道‘入乡随俗’四个字吧?”
袁玠失笑,伸手撩了一?下她额际落下来的碎发,“不同寻常?你不也从未依着谁的规矩行事?如今有?同道中人杀上门了,你不去见见?”
安惟翎假意摇头,“人家来寻相爷的,想必是久慕芳名,我怎么好打扰人家一番瞻仰膜拜?”
袁玠笑意愈发深了,“酸。”他?上前?揽着她,不知为何心里喜滋滋的,声音低柔道:“阿翎醋了。”
安惟翎本就是装着拈酸样逗他?开心,此刻暗中叹息不止。好端端的相爷,怕不是被她变成了个傻子吧?这般假意的吃醋也看不出来,可惜了,人都说袁齐玉惊才绝艳,世之?罕见……
还惊才绝艳呢,呸。
如今这般没出息,都是因为被她拉入了泥淖,她忽而有?些心疼这傻孩子,手?掌忍不住在他脊背上顺着来回抚摸,轻声道:“又有?姑娘看上相爷了,本帅酸得不行,相爷可留着些神,别被旁人勾了魂走。”
袁玠愈发温柔,低头吻了她发顶,“不会,这天底下,哪个姑娘及得上大帅呢。”
安惟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吸得满满当当的,心里圆满了,嘴上情话便也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好齐玉,我如今可离不开你了,你到时候便少看她两眼,少对她笑。”
袁玠恨不得把一?条命都给她,哪有不应的道理。
他?托着她的下巴,将她脸蛋抬起来,径直吻上去,小半晌,放开她道:“我不对她笑。”他?出神地想了想,“上回你去见敏之,我说过只能笑两下,这回我见雾骐,保证一?下没有。”
安惟翎忍不住抬手捏着他?如玉般皎洁的腮帮子,“相爷怎么就这么可人疼呢……”
他?的脸被捏得奇形怪状,神情仍是正经而柔软,“那大帅便多疼疼我。”
这人眼神里一?片碧空如洗,干净得教人无端心悸,安惟翎只恨不能生吞了他?,微不可查地咽咽口水
她轻轻吻了一?下这人翘起的唇角,“当然多疼你,齐玉是我心肝肉呢,不疼你我疼谁去?”
袁玠抿唇笑,“大帅哄人本事真是一流。”
安惟翎双手拂上他?劲瘦的腰,“相爷床上功夫亦是一流,咱们可算是高手?过招?”
袁玠唬得倒吸一口凉气,“阿翎!”怎么就突然扯到这儿了?!
“相爷不爱听我夸你?”
袁玠神情挣扎,“就不能夸些旁的?”
安惟翎歪头思索,“旁的?相爷不喜欢在床上么?……那好,相爷在软塌上功夫一流?书桌上功夫一流?秋千上功夫一流?”
袁玠连忙抱紧她,“乖阿翎,还是别夸了……”
怪哉,安惟翎心道,男人不都爱被夸这些么?怎么这位郎君倒是个异类呢?
她亦伸手搂住他,想起了另一茬,“齐玉啊……上回我爹的来信,最后一页我藏起来了,当时没人知道。”
“写的什么?”
安惟翎叹气,“老东西说你是个好孩子,叫我别欺负你。你说他是不了解他闺女呢,还是对她闺女太有信心呢?不欺负你,我活着有?什么意思?”
袁玠轻笑出声,“无妨,我乐意被你欺负,有?空修书一封过去,让泰山大人放心。”
“我齐玉真乖。”她抬头在他耳根处“啵”了一?下,“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把我府上那个生得漂亮的小厮送过来吧,省得在我那儿伺候你心里不是滋味。”
袁玠倒是很想风度翩翩地说一?句“不必”,又实在过不了心里那座巍峨屹立的关山,于是又喜又忧地答了声“好”。
瞧瞧,昔日那位无喜无怒、远在云端的袁相爷,如今也被她搂着在万丈红尘里一?并堕落。她觉得自己简直是团红彤彤的丹砂泥,不由分说,稀里哗啦地将艳色糊了他?一?脸,之?后哪怕费尽了整个瑶池的仙水都再洗不干净。
他?早不是那块高洁无比的美玉,他?如今有?了喜怒哀乐贪嗔痴怨,被她捧在手心里捂着,甘愿做一?块没出息的顽石。
白壁如何?顽石如何?横竖都是她心尖尖上的人,思?来想去也都是她的,还论什么盈亏?
安惟翎靠在他怀里,微微叹道:“白璧染瑕,相爷不幸……我之?幸也。”
袁玠不知她所思?所叹,“什么意思?”
“笑你没出息呢,相爷惧内,说出去教人惊掉大牙。”
袁玠闷闷地笑,“惧内?我自然怕你。”
安惟翎“唰”地把脸从他?胸膛里抬起来,惊喜道:“本帅真的威严至此?相爷见我就怕?”
袁玠抬手摸着她头顶的青竹玉簪,眼神竟有?些落寞,“旁的什么都不怕,就怕大帅……弃我而去。”
不得了。安惟翎听见自己心里浪涛湍急的声音,这人倒是不爱情话连篇,可一旦说起来,真教人吃不消。
她忽而想起隆景那水汪汪的眼神,望向?人的时候,满眼叫嚣着“别走”、“陪我”。
她连忙搂紧了袁玠,“好齐玉,我怎么会弃你而去呢?别怕……我弃了自己也不会弃你。”
她说了好一通甜言蜜语,袁玠心里被暖意填得密不透风,嘴角无声地越挑越高。
二人均不知青方已在门口恭候多时,可怜青方,被迫听了许多不该听的,牙都倒了一?排。
眼下客人都到正厅了,屋里这二位祖宗还有?完没完呢……
可又不敢径直打扰,真教人头疼。
袁玠心里安定后,脑子也终于从阎罗殿里还阳,“雾骐该到了正厅吧?”
可算想起来了!青方恨不得隔着门给他?跪下,只见二人并肩走出房门。
青方恭敬道:“相爷,大帅,雾骐公主已经到了正厅。”
二人均是“嗯”了声,没事人似的悠哉跨出院子走向正厅。青方连忙跟上,心里纳闷,相爷何故面皮越发厚了?
这俩祖宗处了这么久,怎么大帅丝毫没学着相爷的稳重,反倒是相爷被大帅带着愈发不着调了?只见近墨者黑,未见近朱者赤,真乃奇景。
雾骐公主带着两名侍女并三名侍卫,在正厅坐了半晌,等得屁股生疮,袁玠和安惟翎终于到了。
远远见着梦寐以求的如玉郎君翩翩走近,她“腾”地站起,行了个西夏惯用的礼,“袁丞相。”
袁玠回礼道:“公主安好。”
雾骐直不楞登打量他。从前只是闻其名未见其人,今日一见果真非同凡响……只怕找遍整个西夏,也寻不到这般俊美又多才的郎君。
安惟翎亦打量着这位大名鼎鼎的西夏公主。这姑娘生得浓眉大眼,不似安惟翎清隽秀气,倒是更有一?番英姿勃发的模样。
她还未换上大周服饰,身上挂了一?堆丁零当啷的金银串子,走起路来风风火火,举手投足亦大开大合,裙摆袖口带起阵阵风,煞是夺人目光。
雾骐看袁玠看得呆了,心里既惊且喜,脱口赞道:“嫁人当嫁袁丞相……”
安惟翎挑眉,心说把老子当穿堂风呢。
袁玠神色如常,侧身揽过安惟翎的肩膀,“公主,这位是内子,大周天下兵马大元帅,安惟翎。”
安惟翎第一?回被他这般介绍着,很是新鲜,亦装模作样道:“公主安好,这位是外子,大周宰相,袁玠。”
这二人一唱一和的,雾骐懵得一?头雾水,瞪眼道:“什么?”
旁边的侍女轻轻拽她,雾骐抿抿嘴唇,皱眉道:“我听说袁丞相并未成婚。”不然我怎么刚到天京就登门联络感?情呢?
“本相与大帅婚期在九月。”
雾骐似乎又兴致高了些,“那便是还未过门的妻子?”
安惟翎心说奇了怪了,这人是真傻还是装傻呢?
袁玠仍旧风度翩翩,“本相早已当大帅是自己妻子。”
安惟翎顺着他?的话点头,睡都睡了,您这半吊子货色,难道还有?机会?
雾骐似乎有?些不懂人情世故,“你们周人不是可以纳妾?”
袁玠点头,“可以。”
雾骐眼巴巴地望着他?。
可对面那二人都不言语,一?时间气氛尴尬得很。雾骐在西夏王宫一向?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从来只有别人揣摩她心思?的份,如今这般,教她很是无措。
从前就听闻袁丞相美名,据说整个周朝的姑娘,不论美丑胖瘦,都盼着嫁他?,哪怕不敢明摆着露出倾慕,夜夜春梦里也都有这位郎君。她想着,若是和亲来到这边,能嫁与他也不错。
可如今人家已经订婚了,退而求其次,做妾总行了吧?西夏人不纳妾,雾骐一?派天真,不知给人做妾是个什么意思,其余侍女并侍卫也没有概念,因而也未阻止她口无遮拦。
雾骐转而端详安惟翎,这位大帅就有意思了。论及名声,在北边似乎比袁玠还响亮些。几?年前一?战成名,金人被她打得哭爹喊娘,只得躲到更北面的不毛之?地去,整个草原并上西边的大漠,谁还不知周朝有?个如狼似虎的巾帼大元帅?
大周以北,下到八岁,上到八十岁,哪怕圈里豢养着的鸡鸭牛羊,河里游的鱼虾蛇龟,无论公母老少,个个都听说过安惟翎骁勇多谋。
可这长相身段,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个武将来的。
为何不更魁伟些?粗糙些?鲁莽些?
……丑些?
这般清秀可人,比自己还白皙不少,更气人的是,腰比自己小一圈,胸脯还比自己大一轮。
不能忍。
雾骐兴致缺缺,“算了,我倾慕袁丞相已久,今日一见,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这就认命了?那还算哪门子的倾慕?安惟翎正纳闷呢,只听她继续道:“也罢,来日方长。”
这傻公主心无防备,什么都挂嘴上,安惟翎失笑,“来日是何日?”
雾骐没料到她忽然开口,想了想,“看看机遇,最好能嫁袁丞相,不能就皇帝陛下,再不能就皇室宗亲,再不能就朝臣,再不能就……”
她恍然觉得跌份,有?些说不下去。
安惟翎简直要乐了,这姑娘是把自己当黄花菜卖呢。这个不要就便宜点,那个不要就再便宜点。
可袁玠竟然排在皇帝之?前??安惟翎忍不住“啧啧”两声,“公主慎言,有?些话不说为妙。”
她点头,“我知道,我讲话不过脑子。”
这下连袁玠也差点乐了,打圆场道:“公主一?片赤子之?心,只是还需言语斟酌,不好轻易多言。”
雾骐傻虽傻,却也知道些好歹,不甚熟练地行了个大周礼,“多谢二位提醒。”
安惟翎心里直摇头,这般口无遮拦又不知防备的性子,只怕要被人生吞活剥。
“公主,这里不比西夏,你小心些为妙。”她顿了顿,“本帅给你透个底,嫁相爷是绝不可能,相爷今生只我一?人所爱,旁人插足不得。”
她语气清淡,神色平平,雾骐却无端听出了些杀气,愣愣地点头,“那……就嫁皇帝陛下,听说他?也算不错。”
一?旁的青方简直要给吓晕过去,这是个什么顺序?这等诛心之?言,旁人听了,只怕要忙不迭弹劾相爷功高盖主。
安惟翎摇头,“嫁陛下也难,你不如在宗亲里选选,有?中意的便同我说,我会帮着些。”
安大帅天生便能蛊惑人心,雾骐竟也不多想她为何要帮自己,点头道,“多谢安大帅。”
她又巴巴地转头看向?袁玠,“我能常来找袁丞相么?不能嫁,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袁玠莞尔,“公主若有难处,可随时找本相和大帅帮忙,可日后成亲了,便不好走动太勤。”
她一愣,“只能有麻烦才来找你,不能随时聊天?”
安惟翎点头,“没错,除了我,谁都没这福分让相爷随时陪聊。”
雾骐算是懂了,这二人严丝合缝,哪怕旁人是根针,也插不进。她也爽快,点头道:“好,我再看看宗亲,你们也帮我留意这些,我喜欢生得聪明俊秀的。”
二人皆是莞尔,点头答应。
雾骐在相府用过晚饭,又没心没肺地回了驿馆,丝毫不是寻常女子聒碎春心的失恋模样。
饭后,安惟翎坐在袁玠的书桌上,摇头直叹,“奇女子。”
袁玠很有?眼力地倒水喂给她喝,“言行由心,这般不通人情世故,想必是被耀蚩王护得太好。”
安惟翎含着水“嗯”了声,拽了拽他的衣襟。
袁玠以眼神询问。
她巧笑,“现下倒不算白日了,宣.淫或是可行?”
作者有话要说:雾骐这姑娘,人不坏,可是非常非常不着调,是个缺心眼。她只是对袁玠心生好奇(毕竟我齐玉乃大周第一美人儿么),还远远没到非卿不嫁的地步,再者这傻姑娘不谙世事,对嫁娶什么的也丝毫没有概念。
雾骐的cp,大概会是个想不到的人吧。崇宁宝宝过得那么苦,以后会有玄霜好好爱他。齐玉宝宝那么可人疼,大帅必须得疼他一辈子。
至于追小哥哥这档子事儿,雾骐比不上安大帅志在必得、有勇有谋、亦刚亦柔、威逼利诱、臭不要脸(这个是最重要的),所以她只能懵懂人走懵懂运了。傻归傻,福气还是有的呢。
以及,我最近刚入职,一切都新鲜,又一切都茫然,像是脚踩在云朵上。这篇小说大概是我内心最后的净土?(不)
我想让这俩祖宗过段时间就结婚,婚后和和美美,携手打怪,或许还考虑叫大帅带相爷去西北溜溜弯儿骑骑马儿,到时候风吹草低见野鸳鸯,咳咳。
哦对,安老爹的梅开二度,也在路上了,我安排着。
我爱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