拂晓前。

天?色只有东方极远处的海面底下似有一?微微亮,头顶上的天?空连星月都黯淡无比,白日里碧蓝的大海颜色变成了黑色,整片无边无际的大海沉浸在静寂无声的黑暗之中,只有浪涛声持久不息地响着,提醒着人?们这里仍然蕴含着巨大的力量,只不过暂时沉寂。

王家岛两个?大岛四五个?小岛以及十几个?极小的礁岛都在沉睡当中。谁也没有看到?从极远处有无数只大大小小的船只隐隐绰绰地驶来,只起了帆,风如天?助,推着它?们无声无息地离王家岛越来越近。

而王家岛一?无所知。泊在几个?码头的大楼船静静地沉睡着,小岛上的岗哨本来一?直都守着的,不知怎的灯笼仍然亮着,却好像什么也没看到?,沉寂无声,毫无示警之意。

船只们如鬼魅一?般越来越近,天?色却越来越黑。黎明前本就是一?天?当中最黑暗的时候。

渐渐的船只靠近王家岛,二十几艘大楼船看上去极是庞大,与?王家岛停在码头的十几只大楼船相比也不遑多让,它?们慢慢地下了一?半风帆,大楼船笨重?,靠近的速度便越来越慢,却也越来越近。

走舸从大楼船上坠到?海面,壳哨船出?现身影,渔船、鹰船、沙船等等纷纷绕过礁石往岛上而去,苍山船等中型船紧随其后。

一?片黑暗中,却仍然是静悄悄的。就算有稍许的声响,也都被?海浪声海涛声掩去了。

只是太过黑暗,虽然已经很是了解这片海域,仍然有船只撞上了礁石,撞上的船只上的人?却也闷不作声,极快地下海攀爬到?其他船只上,或者索性见靠得不远,潜水游过去。

这个?时候正是人?睡得最沉最香的时候,王家岛上一?片黑暗,除了哨楼,一?点灯火也无。黑沉沉的两座大岛横卧海面,仿佛沉睡的巨兽一?般。

靠近西边码头的一?只大楼船的艏楼上,终于?有个?人?轻轻地哼笑了一?声。

笑声未毕,便听到?几声“哎呀”,却是实在惊讶之极才发出?的声音,随后便是惨叫声。

那人?迅速将目光投向发出?声响的所在,因为在黑暗中呆得久了,视物便有轮廓,正凝目,忽见眼前绽起极亮的火光,他的反应极快,立刻不再掩住声息,喝道:“放炮!”却迟了一?步,那极亮的火光正是泊在码头上、适才还是静悄悄毫无人?声的大楼船上所打出?的佛朗机大炮。

火光先起,炮声随之响起,虽然离得还未太近,炮火射程却是刚好,好几炮齐发,整整齐齐地落在了那人?所在的大楼船上,一?时甲板和楼栏被?炸得粉碎,木片和弹片四处飞溅,火光四起。

炮声却未停息,那人?仓促抬头,只见往两个?大岛的南边和东边码头靠近的四艘大楼船都着了道,炮火与?炮声接连响起,只有跟在后头的几艘大楼船因距离还太远才安然无恙。可?就算这样,也有五艘大楼船船破着火。

火光下,那人?目力甚好,便看得清楚,想绕过礁石登岸打个?措手?不及的飞舟、壳哨船、渔船、鹰船、沙船等等,有将近五分之一?纷纷在近海不知被?什么东西绊翻,一?时船翻人?倒,如下饺子一?般,船上的人?络绎不绝地都掉进了海里,紧随其后的小型船只也都被?什么东西缠住了,挣脱不得。海下冒出?无数人?来,手?持利器,见一?个?扎一?个?,惨叫声不绝于?耳。

王家岛大楼船动了起来,各种火器齐发,大炮轰隆隆一?声接一?声,在一?时慌乱之下,来袭的其中一?只大楼船通船着火,船上诸人?纷纷跳下船去,就算已经装好了炮弹也来不及反击。

那人?所在的大楼船中了几炮,船身也被?打出?了洞,海水漫灌进来,渐渐倾斜,只是到?底船体甚大,一?时却也无碍安危,他极是敏捷,一?声声令下,慌乱的船上诸人?虽然仍有奔跑逃生?者,慢慢地却有了秩序起来。

他们本来是有备而来,一?切武器都是拿在手?中的,只是一?时被?打乱了手?脚,此时被?喝骂声劈头而来,便拿起火铳、□□、百子铳、鸟铳、神机箭开始反击。

只是到?底慌乱,不及王家岛人?占了先机,船上又全是火光,王家岛的船上却要暗得多,一?明一?暗,这边的火器□□射过去准头却远不如王家岛船上射过来的,而且王家岛船上负责打前阵打火器的都是精挑细选过的,当真是一?打一?个?准。一?时稳定下些许的秩序又有些乱了起来。

但是袭击的大楼船并非只有中炮的几艘,后面的大楼船已经绕了过来意欲从另一?旁袭击。

此时王家岛面对来敌的大岛已经被?半围,另一?座大岛停泊着的大楼船和各式船只也都已经迅速驶来,大楼船援助,其他中型船与?小型船则是快速绕到?远处,与?敌方的中型船对战。

另有两只大楼船本是停泊在南边港口?,此时迅速掉头,直冲敌方尚未靠近礁石岛的中小型战船,大楼船何等雄壮,当即犁沉了敌人?十几只中小型战船。

又有子母舟靠近敌方船只,却不开战,利用船前的狼牙钉迅速与?敌船相连,点燃前舱里的茅薪油麻等,驶船者登上后船中藏着的小舟,转身飞快离开,熊熊大火很快便吞没了两艘连在一?起的船只,敌船上的人?不得不跳船。

又有火龙船船舱两侧暗设大量火器,直冲进大片敌船当中,火器齐发,势不可?当。

又有联环舟,看上去是一?艘船,实则是两船,前截较短装了□□,后截坐人?,与?前截以铁环相连,和子母舟一?样,直撞敌船与?敌船钉牢后占燃□□,脱开铁环,这种情况下敌船上的人?如果不及时跳船便只能被?炸伤炸死?了。

杀声震天?中,天?色渐亮。

只见礁石与?海面上尸体遍布,而战事仍在进行。

敌方的船只和来敌事实上比王家岛要多得多,但这些吴平的手?下其实多数是新招揽来的,时间不过半年多,凭的是一?腔的穷凶极恶,不如王家岛人?虽然亦是凶狠却比较守秩序,大战初时又被?王家岛设计,一?时狼狈不已,竟露了些许败相。

但吴平到?底人?多势众,又打惯了海战,慢慢地便反应了过来,天?亮之后瞧得清楚了,王家岛人?的地利便不那么占优势了。

战局渐渐扳平,吴平的战船虽然折损许多,但行驶在海面上的仍然有一?大半之多,大楼船更是多过王家岛一?倍。

先前被?绊在礁石前的原是王家岛连在一?起的渔网,人?则藏在礁石间和渔网下,然而渔网到?底有限,只拦住了小部?分的中小型船只,从另外一?边进攻的船只一?边打一?边都已经靠近了岸,也已经有一?部?分人?上了岸,正与?岸上的王家岛人?厮杀。

双方的楼船上也在肉博。

龙靖站在南边码头的大楼船艏楼上看着海岸上、海面上、甲板上的拼杀,面沉如水,再无平日半点吊儿朗当懒洋洋的情状,他的声音冰冷:“吴平不是他一?个?人?来的,有南洋和西洋人?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请原谅我每个月月初的休息日。这场海战好难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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